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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十一章 天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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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酒楼,夜火阑珊,凉月如水,一片玄墨茫茫遮住了苍穹,远处点点星光,风声柔和,流银泻辉拉长了纱帘摇曳的影子。
灯会要开始了。
权誉牵起宁如初的手在人群中徜徉,却见人群都朝着他们前进的方向行去。
宁如初问:“这些也是去沙滩玩的?”
权誉笑道:“看来今日正宜去沙滩玩呢。”
宁如初拉着权誉跑路,“那我们可得跑快些去占个位置。”
权誉没跑起来,带他到一个角落停下,“来,阿炫。”
宁如初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咻”得一声。
角落里的二人没了身影。
金色的沙滩在天边星光下熠熠生辉,海面倒映出银框的彩灯,泛着粼波,天连水尾水连天,销魂地撩起蒙蒙雾水。
二人挑了一处坐下,不多时,就来了大片的才子佳人,男男女女,成双成对,手中提着天灯。
宁如初:“怎都成对的,我们……”
权誉抢说:“我们也是,不是吗?”他脸上挂着笑,绚烂,甜甜的,如香雾中袅袅余音,泛出丝丝缕缕的光彩。
这种暖暖的感觉只叫人好安心。
“不是”,宁如初笑道:“怎么不是?”他玩弄着天灯,问:“天要黑了,放灯吗?”
权誉学着宁如初的语调:“不放,怎么不放?”
宁如初咯咯笑,道:“先放我这盏吧。”
“嗯。”权誉应着。
二人点灯,起身,执着灯的两只手慢慢松开,手中之物冉冉升起,至空中,一团明火中兔子的红眼格外刺眼。
宁如初被这红光闪闭了眼,后退了退。
血腥、内丹、划过天际的纤尘……
脑海中回闪现出的画面稍纵即逝。
权誉扶住他,拥入了自己的胸怀,问:“可是累了?”
宁如初拉权誉坐下,靠在他怀里,道:“是啊,借你肩膀用用。”
权誉笑着说:“别忘了下次还给我。”
宁如初:“你上次欠我的还没还呢。”
权誉听完又漾起了笑:“怎么还较真呢?跟我还算这么清楚,阿炫你变小气了。”
“就你大气。”
权誉想想:“不对,上次?哪次?”
“就是……”宁如初赫然想起:“你是鱼的记忆,我忘了。”
“谁是鱼?”
“嗯……”
权誉侧头低眸,盯着肩上的人:“谁是鱼?”
宁如初一抬眼,正对视上这双耀眼星眸,深情款款,含着清泉。
“我……”
权誉:“我也是。”
宁如初还未说完,权誉就回了,他还要继续说完想说的话,才开口,含着清泉的眸子盯着他笑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水剪双眸媚春晖。
宁如初移不开眼。
阿誉,求你……别这样对我笑……
他缓缓闭了眼。
一阵热气呼来,他刚睁开眼,却见那眉睫离他越来越近,倏尔,暖流穿入柔软的唇……
一缕余香若飞絮,疏影清绮。
十里长街,火树银花,万里长空,灯火斑斓。
这一夜,才子佳人们都留宿在此,为了等第二日初生的太阳。
海浪拍在礁石,渐息,空中弥漫开温润的湿气,星光如梦如幻,如镜空忆,如梦凝神,涓涓红尘|淫|荡|归来。
旭日浮现,权誉轻轻摇摇怀中之人,道:“阿炫,快看。”
宁如初缓缓睁眼,朦朦胧胧中见到了一抹朝晖,立即睁大了眼:“阿誉,好美呀!”
朝暾冉冉升起,海和清晨在这第一缕蓝幽幽黄灿灿的晨曦中搂抱起来了,一缕缕金色的光芒,徐徐照亮着海边成双成对的人们,映出了一双双一对对的身影。朝阳刺穿云块,如根根纵横交错的金丝线,把白茫茫和金灿灿的云朵缝缀成一幅绝美的图案。
***
出去了五日,宁如初回了宁王府。
回屋时未见到林愿,过了好一会子,还是没见到他的身影,便问了门口的侍卫。
侍卫回:“林大人出府办事了,大约夜间归。”
宁如初诧异:“林大人?”
“是,林廷尉。”
几日不见,林愿竟成了廷尉了?
未入夜,林愿回来了,见到屋内的宁如初,惊喜万分:“宁兄,你可算回来了!”
宁如初还未来得及回,林愿又问:“你去哪儿了?这么多日,我还以为……”
这也正是宁如初想回,但听他欲言又止,问“以为什么?”
“以为你要撇下我不管了……”林愿满面愁容:“宁兄,你千万不能弃我独自走了,那上官诀可不是什么好人。”
宁如初:“听说你被成了廷尉了,谁封的?”
林愿:“上官诀。”
“你瞅瞅”,宁如初:“人家都给你官做了,廷尉,可不小了。”
林愿满脸委屈:“他哪里是封我官职,我在他府上白吃白喝,他是要我替他办事。”
林愿从头到脚|赤|裸|裸的不满,宁如初问:“他为难你了?”
林愿坐到椅子上,饮了茶,道:“他命我提审犯人,还限定七日之内必须审清楚案子!”
“他让你审犯人?”宁如初道:“上官诀这么想不开?”
“宁兄你也是这么想的?”林愿泪眼:“七日,我连牢房长啥样都没看过来,如何能在短短七日内审清一件案子啊!”
宁如初没审过案子,但也知道这种事非同小可,七日着实太仓促,道:“这是挺急,上官诀一向做事果断,雷厉风行,或是他每每审案子都只需这点时日。”
“他审过多少案子?”林愿咬牙切齿:“我又不同,他怎么这样,成心为难,真小人!”
“哎!”宁如初叹了声息,想到住在这府上,案子总得审下去,便鼓励说:“那林兄你可要好好加油了!”
林愿:“可不带你这样幸灾乐祸的。”
宁如初:“我没幸灾乐祸啊。”
林愿心中不平,听到什么都觉没好气,案子交代时正是宁如初离开那日,现在只剩两日了,好在等了这么些天,终于等来了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握着不放:“宁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宁如初:“你是我朋友,我当然不会弃友,只是刑狱之事我了解太少,还不如你,我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林愿思绪凝噎,丝丝寒风丝丝凉。
宁如初问:“那若七日内未审清案子,会怎样?”
林愿已趴到床上,面若死灰:“上官诀会把我头卸了。”
宁如初:“当真?他竟如此残暴?”从前几日看来,上官诀为人还是不……不错的?
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八九不离十。”林愿掩了一半被子,盖住脸,心烦意乱。
宁如初安慰:“何必自己吓自己。”
林愿叫苦连天:“宁兄,我可真没,以上官诀那性子,不杀我也定折磨我半条命!”
宁如初正纳闷:“你如何这般确定?”
林愿坐起身,睁大了眼:“你还记得他上回在午时三刻抄的那座府宅吗?”
宁如初微微点点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沙滩旭日还有扁舟。
林愿:“那盛氏怀政府,贪赃纳贿了黄金两百万两,藏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上官诀交给我的案子就是问出这笔钱的位置。”
他横眉怒目,大骂:“那狡猾的老狐狸,自己要死了就算了,还拉着别人陪葬,你说他命都要没了,还咬死不说、留着钱做什么?难不成他还想靠这点秘密期望活下去?上官诀是什么样的人,他比我了解,说了还能死个痛快,这般吊着一口气也吊得住?”
他又握住宁如初的衣角,喊着:“宁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对了”,宁如初突然想起:“我走了这些天,上官诀没发现吧?”
林愿摸着脑袋:“好像没吧。”
宁如初问:“那七日期限还剩几天?”
林愿小声:“后天一早就要结案呈报。”
宁如初眼珠子圆溜:“就明日一天了?!”
林愿松开了宁如初的衣角,换作干脆抱住他的腿,哭哭啼啼:“宁兄,好兄弟,你可千万不能在这关键时候弃兄弟于不顾啊!”
宁如初:“那我今日若未回,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林愿作视死如归之态,“若实在破不了案,我就,我就……”他又泄了气:“我就只能认命了!”
宁如初:“看来这次,你可能真的不得不认命了。”
林愿惶恐:“宁兄,你真的要见死不救?你怎么忍心……”
“打住”,宁如初一手抚在林愿肩上,要拉他起来,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么,我对刑讯之事毫无经验,再想帮你也无济于事啊。”
“可、可是……”林愿松了手,瘫坐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
“林兄”,宁如初要拉他起来,“林兄你先起来,地上凉……”
林愿推开他,哭得更大声了。
宁如初掩上门,连窗户也关了。
林愿抹抹泪:“你要做什么?”
宁如初拿出方布:“收拾东西,赶紧逃。”
林愿爬起身,阻下他,“可不能,这若是被发现了可还得了,算了,死就死吧,可不能连累你,你还年轻,长得又这么好看……”
宁如初:“那怎么办,我万不能见死不救的。”
林愿深感欣慰:“好兄弟,你能有这份心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