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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外传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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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向屿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向周涵凑近,近一些,再近一些。
周涵被徐向屿投下的阴影笼罩,他想,如果徐向屿在这时强迫他,徐向屿就不是徐向屿了。
如果徐向屿不是徐向屿,周涵就觉得,他也不是周涵了。
由此,他的内心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恐慌感,他的身体如冰冻一般僵硬,因为他不知作何反应。直到徐向屿的脸离他的脸仅有两三厘米,鼻尖将要接触到鼻尖时,他才拼命往后退缩——尽管身下是床,他退无可退,但挤压着枕头,他好歹再次拉开了与徐向屿之间的距离。
而徐向屿只是保持在离他两三厘米的地方,静静地凝视他,目光逐渐变得有些复杂。
他屏住呼吸,不敢再看徐向屿。
这样僵持了一分钟左右,徐向屿渐渐松开周涵的手,起身从他身上挪开。
随之而来的是落寞到宛如一声叹息的话语:“对不起,果然打扰哥了。”
周涵愣愣地看向徐向屿,他垂着眼睛,嘴角的笑带着几分苦涩,甚至有自不量力的自嘲。他眼睛里蕴含的茫然和委屈,像是找不到回家路的孩童,上一次周涵看到徐向屿露出这样的神情,还是在他刚被抢救回来,对他恶语相向时。
而那是他至今都在后悔的事。
周涵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用尽全力向后躲避的行为有些伤人,心中的惊惶也转化为了愧疚——他又做了伤害徐向屿的事,他明明想让他快乐,可不知为何总适得其反。
徐向屿下床后去穿衣服,周涵坐起来问:“这么晚了,你去哪?”
徐向屿再次挤出一个笑,说出周涵一直想让他说出的答案:“回家啊。”
看着徐向屿脸上勉强的笑,周涵并没在听到这个答案时感到安心,反而内心被更深的担忧缠绕。他原本想起身去拦徐向屿,但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藏在被子里的状态不同寻常,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就在他犹豫时,徐向屿已经穿好鞋向门口走去。他连忙说:“太晚了,你就待在这里吧……”
徐向屿摇摇头,带着浓重的歉意笑道:“不了,这些天都在麻烦哥……真的很对不起,哥自己好好休息吧。”
周涵忽然觉得徐向屿说出的话很陌生,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他说过如此见外的话了。他更觉得恐慌,也顾不得因自己的反应而丢脸,刚想下床拦徐向屿,徐向屿就已经出了门。
周涵一夜都没有睡好,而失眠的滋味,自徐向屿住进他小小的地下室后,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之前他并没有发现,原来一个人待着的地下室是如此潮湿阴冷。
第二天周涵怀着忐忑的心去了便利店,徐向屿还是来工作了,这让他稍稍放下了心。但徐向屿见到他后立刻露出的歉疚的笑,以及刻意远离他的反应,让他原本松快的心顿时又僵住。
就这样,也不知是因为刻意还是工作太忙,两人一天都没说上几句话。
周涵本来因为徐向屿近来愈发死皮赖脸的精神而略感苦恼,可如今徐向屿又开始和他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他反而觉得别扭起来。终于,在即将下班时,周涵找到徐向屿,为昨天的事情向他道歉。
在谈话之前,徐向屿显得有些忐忑,可在听到周涵说出的话之后,他又变得诧异:“哥为什么要道歉?”
“因……因为……”周涵忽然也不知道该说因为什么了——如果说因为昨天他反抗了,似乎有点不应该,毕竟在那种情况下他反抗也是正常的。
“因为你好像有点伤心。”最后他轻声说出理由。
徐向屿愣了愣,而后垂下眼睛苦涩地笑道:“其实我是想……哥果然不喜欢我。”
周涵也觉察出他的心理,所以并不意外,只是庆幸幸好自己这次没有让误会扩大。他立刻解释道:“我……那么做是因为,我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徐向屿缓缓地歪头:“啊?”
“就是……你太小了,和你做亲密的事……让我有罪恶感。”周涵垂下头小声说。
徐向屿呆呆地看了周涵片刻,而后才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哈哈笑起来。
“笑、笑什么?”周涵更红了脸,绞着手指硬着头皮解释下去,“你不是年长的那方,所以体会不到……反正我总觉得有些别扭。”
“噢~所以哥才那样啊……”徐向屿眯起眼睛翻译起周涵的话,“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哥不是因为讨厌我才那么做的?”
周涵笑了笑,柔声说:“你就不该有那样的想法。”
徐向屿猛地抱起周涵转了一圈:“耶!我好开心!”
周涵在晕眩中红了耳朵,但看着徐向屿脸上的阴云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而尽数飘散,徐向屿脸上的笑也传染上他的嘴角,他没再推开他。
这样把高兴和不高兴都明确写在脸上的徐向屿,像一块闪闪发光的纯净的宝石,令他无法移开视线。
徐向屿并没急着把周涵放下来,他继续抱着周涵的腰,抬眼满足地望着周涵,问出一个关键问题:“那——道德感非常强的周涵老师觉得我多大你就不会有负罪感了?”
周涵没有想过明确的答案,而且他感觉徐向屿抱他的时间有些长了,可能会有进来的顾客发现他们奇怪的举动。于是他通红着脸说:“先放我下来。”
徐向屿又开始装聋,完全不让周涵的脚挨地,执着地问道:“我多大才行?”
周涵体会出一丝逼问的意味,如果他不给出答案,徐向屿大概要保持这个姿势直到进来的每个人都看到。他只得妥协,从混乱的大脑中搜寻答案:徐向屿现在十九岁,于是他无意识地选择了一个最近的时间点:二十岁。然后又想到二十岁是古人成年的节点,确实是像话些了,于是答道:“二十岁。”
“二十岁?”徐向屿立刻露出憧憬的笑,“那就不到一年了!”
周涵突然有些后悔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因为徐向屿似乎将其作为了一种约定,而非阐述。他并不喜欢一切约定,因为约定会招致期望,而期望在他这里通常带来的是伤害。
连情侣关系都还没确定,一切都是未知的,却在这里说什么几岁可以坐爱。周涵觉得自己有些恬不知耻了。
徐向屿没有察觉到周涵情绪的变化,他还沉浸在喜悦当中,因为周涵的回答更让他有了一种拥有了他的自信,之前因为周涵的抗拒而占据他内心的沮丧感也被这种欣喜一扫而空。
“我很快、很快就会长到二十岁,哥再等一等就好啦!”
虽然周涵的内心还因为某些不确定性而晃晃悠悠,但徐向屿这句纯真的话语让他的心稳固了些许。不知为何,他的内心滋生出一些从不敢滋生的奢望,他忽然开始期待起徐向屿长到二十岁的那一天——仿佛是为他定制的,二十岁的那一天。
徐向屿在日历上划掉今天的日期,脸上浮现出傻笑。现在他随身携带一本日历,每当他看到自己离二十岁又近了一天,他都会觉得生活的每一天都是如此熠熠生辉。
“你真的很恐怖。”他听到宫之霖的声音。
他抬头看到宫之霖坐到他对面,疑惑道:“你为什么来图书馆?”
“图书馆是你家开的?我为什么不能来?”宫之霖挑眉问。
徐向屿原本想说“因为你不都习惯期末才临时抱佛脚吗”,但考虑到上次他惹恼了她,他把这句话咽回去,只是笑笑。宫之霖像打量一个外星人一样打量他,接着说:“你最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地笑啊,像个智障。”
“难道说周涵哥答应和你结婚了吗?”她揣测。
“并没有。”徐向屿再次露出甜蜜的微笑,抱着日历娇羞道,“但是也差不多啦……”
“诶?”宫之霖一脸诧异,“你向他表白了?他答应了?”
她的问题让徐向屿突然回过味来——这么一想,似乎周涵和他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他们还是没有挑明关系,周涵还是没有和他住到一起,他们之间甚至连接吻都没有。
万里长征才踏出了第一步,他为什么要提前开香槟呢?
被泼完冷水后,他蔫蔫地垂下头,原本打算一口气读完一百页的专业书也看不进去了。宫之霖见他这样,轻哼一声:“看来也不是嘛。”
徐向屿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必要沮丧,至少周涵不讨厌他,那不是一切皆有可能发生吗?而且他还说等他二十岁就可以做亲密的事情……徐向屿一想到这个就笑开了花,于是他重振旗鼓,和宫之霖商量起对策:“我现在想和哥一起住,可他老是不愿意,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为什么不愿意?”宫之霖问。
徐向屿茫然道:“不知道,问他也不告诉我。我是不是应该再问清楚啊?如果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再改……”
“不,以周涵哥的性格,他不说就是不会说的,你打破沙锅问到底,他反而觉得你在逼他。这样不好。还不如先靠近他,等他想说了自然会说。”
徐向屿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怎么这么了解他啊?”
宫之霖指着自己的一双眼睛得意道:“我可是很有洞察力的,以我多年看小说的经验……”
徐向屿皱眉:“哈?”
宫之霖做出手势制止他的质疑,而后双手交叉放在下巴前,一副深谋远虑的样子:“软磨硬泡试过没?”
“试过,不行。”
“你最擅长的死缠烂打呢?”
“我哪里擅长了,我也是很懂节制的。”徐向屿虽有不满,但还是答道,“完全没用。”
“哭着求他呢?”
徐向屿顿了几秒,匪夷所思道:“哭着求?”
宫之霖眯起眼睛拆穿他:“别装了,你怎么可能没用过这招。”
“……也没用。”
宫之霖叹了口气:“老男人可真难搞啊……”
“谁是老男人啊?”徐向屿不满道。
宫之霖沉思片刻,打了个响指:“那你就利用他作为年长者的心理呗。”
徐向屿不明所以:“啊?”
“就是——保护欲。”宫之霖露出狡黠的笑,开始出谋划策,“他不是总爱照顾你吗?上次我跟他说你生病了,他立马就跑到你家去了,那如果你生病了需要人照顾,又身处异乡可怜兮兮孤独寂寞,他怎么可能不去嘛。”
“可是我不能骗他,让他再担心我啊。”徐向屿不情不愿地嘟囔。
“哎呀,干嘛非得是那种吓唬人的大病啊,重要的是心态——心态,懂吗?”见徐向屿仍是不太理解的样子,宫之霖进一步解释,“人在生病的时候,心灵都是很脆弱的,这个时候就需要别人呵护啊,哪怕是感冒发烧那样的小病也行,重要的是离不开他的那种脆弱感。”
徐向屿沉默片刻,说:“可是我生病的时候从来不觉得心灵变脆弱了。”
“哇,那你好幸福哦。”宫之霖简短评价。
“但这根本不是重点!”宫之霖用力摇起徐向屿的肩膀,试图把他的木头脑袋摇开窍,“或者可能就是因为你太健康了,所以激发不起他的保护欲!现在你要当自己是一只脏兮兮的饿到奄奄一息的可怜的流浪狗,知道吗?这样才能激起他的同情心,他才会靠近你!”
徐向屿撑起被晃晕的脑袋,躲开宫之霖的手:“但是,我更希望哥觉得我是可靠的,不需要依赖他的。要不他就总把我当小孩。”
“那不就更好了吗?平时你总是那么可靠,可在生病的时候,突然展现出脆弱的孩子气的一面……谁能抵抗这样的反差萌!”宫之霖不由被自己脑补出的剧本打动,露出陶醉的表情,“他一定会感动地想:啊,向屿是为了我才变得那么可靠啊,其实本质还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呢,我果然得更爱他一点——有什么比一个男孩为了自己成长成一个男人更让人感动的呢!”
徐向屿皱起眉头质疑:“为什么向屿从你嘴里叫出来就这么恶心呢?”
“反正我的想法就是这样,采不采用看你咯。”宫之霖翻了个白眼,敲着桌子斩钉截铁道,“不过我敢肯定,你这么做,周涵哥一定会和你一起住。”
徐向屿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安静一些。宫之霖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图书馆,便闭上嘴拿出自己的书,刚摆好,徐向屿的电话响起,她一看他脸上露出的炫目的笑容,就知道电话那边肯定是周涵。
她一边打量着徐向屿接电话时兴高采烈的样子一边想:还说什么装流浪狗,他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狗啊,而且还是那种见到喜欢的人就狂摇尾巴期待被投喂的,完全不掩饰自己心思的流浪狗。
徐向屿挂了电话,说周涵在校门口等他,然后就兴冲冲跑了。宫之霖收起本来打算问他的题目,不满地嘀咕:“真够重色轻友的……”
“你也发现他重色轻友了?”有人坐到宫之霖身边问。
宫之霖循声扭头,看到徐向屿的朋友一脸八卦地问:“你和徐向屿谈恋爱了?我见他最近总找你说话。”
宫之霖知道徐向屿找她是因为只有她知道他和周涵的事,但她没想到别人会这么想,不由猛地笑出声。那男生接着夸赞:“你也太厉害了,光我知道的就有十个女生喜欢徐向屿,你竟然能把他抢到手……”
“等等,等等。”宫之霖打断他戏谑道,“谁说我俩谈恋爱了?”
“那你们一天走那么近干嘛?”那男生恍然大悟道,“哦,你不承认,是不是怕太多女生嫉妒你?”
宫之霖笑得更开心,摇摇头说:“这福气我可消受不起,不然你试着跟他交往交往?”
男生指着自己一脸疑惑时,宫之霖笑着收拾好东西离开,心中灵光一现,有了新的对策。
她觉得徐向屿能交到她这样的朋友,真是上辈子烧高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