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是。（BL）》莫揽

5、盛唐·相遇

　　“崔公子，幸会。”
　　看见他向自己走来，崔损迟疑片刻，随即朝那人拱了拱手，隐晦地打量了一眼。
　　男子穿着打扮不凡，颇有些华丽低奢。紫色丝缎长袍上隐隐用金丝线绣着麒麟，他挥袖间，露出了腰间的金鱼袋。这身装扮...是唐朝三品以上官员的服饰。可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他精美绝伦的五官。青丝被白玉金冠全部束起，挽成发髻。
　　闵生的视线向下移，这才发现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一直注视着他，眼神中带着点点笑意。
　　“幸会。”
　　这男子似与崔损甚是熟捻，且闵生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愚与公子第一次见面，唐突了。鄙人姓孟，名逝，字慕生。”
　　孟逝？孟慕生？哦——是...是谁啊？
　　闵生不说对唐代无所不知，但也算得上是精通文史。在他所读过的文献资料中，他不曾记得有这么一位出众的人物。
　　“孟公子言重了。至无早闻孟公子盛名，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
　　“噗嗤。”孟逝忍不住笑了出来，倒是令闵生一头雾水。
　　“至无，不知如此称呼公子可会唐突？”
　　闵生很不习惯这样被人亲近地称呼，但考虑再三还是应下了。
　　结果就这样，两个在十分钟前还形同陌路的人神奇地结伴在了一起。
　　“至无，你可知此次宴会都有哪些世家赴宴？”
　　闵生狐疑地撇了他一眼，却只瞧见孟逝一脸和善的微笑。
　　真是个老狐狸，滴水不漏，闵生移过眼。
　　“自然知晓。”
　　“那你可知陇西辛氏？”
　　陇西辛氏......闵生又多看了孟逝一眼。
　　“陇西辛氏...也不算世家大族吧？”
　　潜台词：你问他做什么？
　　“唉，至无你可是博陵崔氏金枝玉叶的小公子，哪知道我们这些普通人眼里的贵人。”
　　“......”闵生停下脚步，盯着孟逝身上的麒麟金丝紫玉袍。
　　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咳咳，说起来这陇西辛氏倒是前些年传出了件趣事。”
　　“慕生兄，你既觉得陇西辛氏是贵人，在此随意议论贵人的私事，不妥吧？”
　　“呃...哈哈哈哈”孟逝望着一脸正色的闵生，露出了几分真笑容，“慕生本以为至无你性情冷淡，没想到竟如此有趣，甚是可爱。”
　　闵生怔愣了几秒，继而挥袖离去。
　　“哎，至无，某只是开个玩笑，莫要放在心上。”
　　孟逝紧随其后，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一起进入了大殿。

　　“崔公子。”玉玲刚要领崔损前去席位，便瞧见了身后的孟逝。
　　一张噙笑的俊脸入眼，玉玲心中一紧，慌忙行礼：
　　“慕王殿下。”
　　“慕王殿下？”闵生转过身，微微挑眉，拱手也欲行礼，“草民不知礼数，冲撞了慕王殿下，罪该万死。还请慕王殿下恕罪。”
　　孟逝上前拉过闵生的手腕，无奈道：“至无，你这般便是与我生疏了。你我之间还管这些虚礼做什么？”
　　闵生垂下眼，眸中暗流涌动，不动声响地挣出了手腕。
　　慕王？此等人物史书中怎会只字未提。
　　玉玲默默瞧着眼前的情景，暗自吃惊。这慕王身世成谜，一直深居简出，除了朝政大事，从来没有参加过大型宴会，更别提跟什么人亲近了。若不是自己是贵妃身边的红人，恐怕也是不识得这位的。
　　骤然，她对上了一双笑不达眼底的桃花眼，身上霎时吓出一身冷汗，只得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匆忙退下。
　　闵生默默坐在了父亲身旁，时不时回应着周围人的恭贺。
　　他刚想着总算没有那个劳什子慕王跟在左右，清静不少，就听到了人群中传来的一道熟悉的声音。
　　“至无，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两人身上。
　　那一刻，闵生在有生之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社会性死亡。
　　“慕王？您与犬子是何时认识的？”
　　崔父一脸迷茫，他从来没想到自己鲜少出门的小儿子会与慕王扯上关系。虽然慕王在朝中一直处于中立态度，但其实力深不可测，实在是个危险人物。
　　“崔大人，本王与......”
　　“父亲，我与慕王殿下刚才在宴席上偶遇，这才相识。”
　　闵生打断了孟逝说话，若他不打断，指不定这个慕王会说出什么令人瞠目结舌的浑话。
　　“是啊是啊，本王与至无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崔父嗔怪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孟逝给堵回去了。
　　慕王这是不追究崔损的无礼了？
　　众人心中又是一惊。在座的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都与这慕王打过交道，更有不少在他手中栽过跟头。众人心照不宣，这慕王就是个恐怖如斯的笑面虎。
　　而且，他最是记仇。
　　这崔小公子竟能得他如此维护，实乃神人也！
　　“这牡丹宴也要开始了，诸位......”
　　“啊哈哈哈哈，是是是，我们就先告退了。”
　　人群四散而去，这里只剩下三人。
　　“崔大人，本王没什么朋友，如今幸而遇见至无这般知己，想在此处落座，可行？”
　　崔父的表情更加奇怪了，他下意识想拒绝，但抬头一看见孟逝笑脸吟吟的样子，就觉得眼前一黑，最后嘴角抽搐着答应了。
　　“来人，把本王的席座抬到这儿来。”
　　崔损：......
　　他真的无法忽视身旁这个一直对着自己傻笑的人。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皇上驾到——贵妃驾到——”
　　伴随着尖锐谄媚的声音落下，一抹明黄和一抹艳红的身影共同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
　　“吾皇万岁万万岁——”
　　“贵妃千岁千千岁——”
　　闵生随着众人行礼，抬眸望了一眼这对被千古传诵的璧人。
　　唐玄宗红光满面，能看出其身体硬朗，抬手投足间尽显皇家贵气。
　　而他执手之人想必就是名动千古的四大美人之一——杨贵妃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身姿婀娜，宫裙舞动，一袭红衣扰动芳华；环佩轻叩，珠玉间缀，却未夺倾城容貌半分姝艳；红唇绛色，指尖蔻丹，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无双。实为一株金丝笼中的绝色牡丹。
　　瞧她眼中带笑，眉目间竟似有稚气未脱，看来唐玄宗对她是真的宠到了骨子里头。她于深宫中久居，还能保持这份单纯，实属不易。
　　“众位请起。”
　　在众人窸窸窣窣的起身声中，一个坐在杨贵妃下方身旁身着深蓝华服的人就显得格外突兀。
　　那人看似已逾不惑之年，行事却颇为莽撞不堪，一下子将身前桌案撞倒在地。
　　“哈哈哈，陛下，我这真是该死。”他脸上却无半分悔意，反倒洋洋自得，“我是个粗人，这一不小心毁了妹妹的寿宴，惊扰了陛下。”
　　唐玄宗脸上看不出情绪，杨贵妃也是一脸无奈，不住地瞧着唐玄宗脸色。
　　整个宴厅瞬间安静下来。
　　唐玄宗忽然笑开：“哈哈哈哈哈——杨爱卿说笑了，你为我大唐居功甚伟，朕怎么会怪罪于你呢？”
　　杨贵妃也跟着露出笑容：“是啊是啊，各位莫要慌张，今日是本宫寿辰，大家都开心些才好。”
　　“是——”
　　“玉玲，赶紧带人去清理一下。”
　　“是。”
　　鼓乐声起，麒麟殿内顿时歌舞升平。
　　这番热闹的景象，倒叫闵生心生悲悯。
　　谈笑风生，亲密无间，安逸和平，繁荣盛世，只不过是暗潮汹涌、大难将至的假象罢了。
　　而两年后的安史之乱会将这一切都打碎，化为泡影。
　　这些人们现在乐不思蜀，却不知两年后将会无家可归，实在可悲。
　　“哎，至无，想什么呢。”
　　一道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哦不对也不能算作现实。
　　“......”
　　闵生没回答他，他倒也不生气，只是自己接下话头。
　　“你说这杨国舅真是活腻歪了，竟敢挑衅皇上。啧啧啧，实在是令我佩服啊。”
　　“佩服他什么？”
　　“他的...蠢啊`”
　　“呵，的确是蠢的无可救药。被人挑唆几句就自愿给人当靶子使了。”
　　“看来...至无与我是同道中人啊。”
　　“慕王殿下折煞我了。”
　　“至无你这样说可就伤我的心了。”
　　闵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孟逝说着话，明明最应该警惕怀疑的人就在身旁，但是他对这人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很久之后，闵生终于知道这份无关身份无关世界的信任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