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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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一直待在食物链的最底层。
往上看，是同事，前辈，部门主管。
往下看，是深渊、深渊、还有深渊……最底部最底部那个大坑的沙滩上，堆叠的三层快乐梦幻沙堡。
嗯，三层快乐梦幻沙堡，没错。
嗯，是他亲手打造，没错。
……毕竟常年抱膝蹲在食物链最底层的大沙滩上，除了堆沙堡，P先生真的想不出，自己还能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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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可以玩寻宝游戏。去吧，小P，我把美甲落在不知哪堆沙里了。”
同事恰好从上上上上层的食物链下来做日光浴，她穿着比基尼懒洋洋地从他身边走过，顺便扬起一脚踹翻了他堆好的三层快乐梦幻沙堡：“不好意思，挡路了。”
P先生：“……”
P先生回身看看自己周围广阔的大沙滩。
P先生又再看看自己旁边被踹翻的沙堡。
地方这么大，沙堡这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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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P先生不敢抗议哪怕一个字，他默默站起，拍拍裤子，撸起袖管，低下头颅，然后勤勤恳恳地投入寻找同事美甲的事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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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无他，他食物链上上上层的同事，前辈，部门主管——都是一个人。
所以，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同事、前辈、部门主管兼顶头上司说“不”呢？
她单人便组成了压在他头顶的整条食物链，像只庞大无比的亚马逊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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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别觉得夸张，M是个传奇般的特殊人才，据说，她被纳入系统做员工的前一秒，还在现实世界面对冲来的货车放声大笑，背后是一长串红红绿绿的x州警车。
【Madam M】，这是写在M小姐ID卡上的名字，而她的办公室门口写着【M.M】，但P先生更愿意称之为【极端高度危险反社会爆|炸不安定分子】。
而且……呃，对，他们都是隶属于系统的员工，在现实世界中死得透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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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很好理解，这个社会如今充斥着各种穿越、重生、金手指小说，随便点进一本翻翻，你就明白系统是干什么的。
负责给你提供复仇、恋爱、开修罗场、当海贼王等等服务享受的高次元存在。
系统里有很多部门，部门下又有许许多多的小部门。
其中，恋爱部门与事业部门的员工最多，排第三的是一个全机器人员工的部门，叫【反派主神】——顾名思义，员工们轮流抽签找一个机器人当反派，然后剩余一堆小机器人当喽啰，通过给客户布置一系列惊险刺激的任务，引导客户反杀主神，获得飞一般的爽感。
客户爽了，能量多了，系统爽了，员工们就涨工资了，很好理解的良性循环。
所以这个部门的机器人永远冲在工作的最前线，兴致勃勃且兴高采烈地谋杀自己的同事，这间接导致机器人们每年年会都能夺得话剧类节目的冠军，拿走一份高级床上四件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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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一直搞不明白机器人们是怎么享用高级床上四件套的，但管他呢，这是【反派主神】部门员工劳动得到的果实。
他们部门就不行了——每年年会，M都会坐在最前面，翘着二郎腿打磨自己的美甲，而他会坐在她旁边，随时绷紧神经，以防上司突然暴起、扔了指甲锉掏出电锯砍人。
毕竟她有过83次先例，每次事先还会和颜悦色地对他保证“我这次一定不砍人，小P，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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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写过84份年会事故检讨书，83份事故已遂1一份事故未遂，P先生才不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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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们部门这里天天上演的是生死高压线，和台上带着机械音的歌舞升平不一样的。
唉。
大概这辈子都领不到高级床上四件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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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门千千万，大部分员工都愿意用一个帅气的代号创建自己的ID卡，而ID卡就是你在系统的身份证，只此一张，不可更改。
不过，你的代号可以是中文、英文、日语或杀马特符号，随你喜欢，没有任何输入法或社交尴尬的限制——像机器人天团们就叫“卷卷”“甜甜”“圈圈”之类可爱的淘宝客服名，除了P先生，没人会指出这些名字与机器人组合的槽点丰富的奇妙感。
P先生所工作的系统区域则比较特殊，五个部门加在一起只有26个员工，索性都使用字母代号做ID卡。
所以，没人知道M小姐的真实名字，也没人知道她办公室门缩写的两个M究竟代表什么，是【Madam M】的ID缩写，还是什么名称缩写，类似“玛莎·玛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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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P先生很肯定她不叫玛利亚，玛利亚绝不会故意用叉子把午餐盒饭里的西红柿戳得稀巴烂，再兴致勃勃地用手机拍照上传空间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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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除了P先生，没人会去纠结这个姓名问题，其他部门的同事都喊她M。
“你必须尽量地把叫她的过程缩短，”隔壁体验部部门的同事耸肩解释，“这样才能在她把电锯挥到客户头顶之前阻止她。”
这的确很有道理，而且拥有充足的事实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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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们哪次都没成功阻止她，”P先生指出，“你们知道她听到呼唤后会大笑出声，然后这大笑会把我招来，继而让我死死扑向她的大腿，拖住她砍向客户的步伐。”
同事：“……”
同事轻咳一声，拍了拍P先生的肩膀：“这个月再打报告给你加工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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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不想加工资，P先生只想要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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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已经凭借“成功阻止M迫害客户”的功劳成为了整个系统员工月薪排行榜第一的男人，工资远远远远高于自己的上司。
……这直接导致了他上司动不动就友好拜访他的办公室，把高跟鞋一踢瘫在他的沙发上，敷着面膜翻着杂志，在他进门时冷不丁开口：
“小P，我看中了这家春季刚出的新款包包，帮我买。”
P先生：“……”
M小姐侧过头来：“怎么？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到手吗？那等等哦，我敷完面膜就出去砍人，帮你催催工资进度。”
P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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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把《美好的职场未来：对上司说“不”》合上，放进公文包，然后深吸一口气，走过去。
“这次，我不想用我的工资，给你买包。”
M小姐懒散地翻过一页杂志，眼皮都没动：“为什么？你交女朋友了？”
“……没交。”
“你准备攒钱娶老婆？”
“……不准备。”
“你没钱吃饭了？”
“……有钱吃饭的。”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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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又翻过一页杂志，眼皮依旧没动：“这一家春季新出的包包也好看，小P，帮我买。”
P先生：“不……”
M小姐：“嗯？”
P先生只好把深吸的那口气重新咽回去。
“你已经买了几百个包包了，M，你从来没背过，只是挂在衣柜里觉得好看！听着，你不能再——”
M小姐翻开下一页杂志，脸依旧被挡在面膜与杂志后，只伸出一只手，冲他招了招。
条件反射的，P先生立刻把自己的工资卡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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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你不能再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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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转身就把《美好的职场未来：对上司说“不”》扔进了垃圾桶。
什么破书，完全没效果，浪费了他18块6毛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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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是个难缠的人，也是个难缠的上司，她更是一个难缠的员工。
他们部门的主要业务是“恐怖维修”，也就是说，在一切与悬疑、恐怖相关的恋爱、事业、复仇等等世界里，他们要维修一切与恐怖因素相关的bug。
与名字相反，这其实是个一点都不恐怖的业务。
打个比方：午夜凶铃的体验世界里，前来穿越进行无限流升级的客户需要超度贞子，而这就要求客户们在贞子的围堵下找到某样关键道具。
结果贞子突然给系统打报告，说自己不巧大姨妈来访，痛经在床，无法完成围堵任务，顶多窝在床上扎扎纸人。
面对本次任务概述面板，P先生还没说话，M小姐就笑了，然后她掏出她的电锯，跨进体验世界。
五分钟后，再跨出来，满足的笑，电锯上全是血。
P先生：“……”
P先生麻木地给她递热毛巾让她擦脸，又点了一下刷新，任务面板上立刻刷出了客户的五星能量好评，与一系列鬼哭狼嚎毕加索抽象感的客户体验过程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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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守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代替了贞子的角色，没对客户做什么多余的事吧，M？”
M抓着热毛巾擦了一把，又接过他递来的能量饮料。
“没事，放心。小P，你看，这次没有一个客户投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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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他们都死在体验过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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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又刷新了一下面板：“而且他们复活后集体去投诉了电锯惊魂世界的工作人员。”
M小姐打了个哈欠，把擦过的毛巾随手丢给他：“知道，知道，巴拉巴拉，阿巴阿巴。好无聊，小P，我去睡美容觉了。”
“可投诉处理与检讨报告……”
“小P最可靠啦，你搞定。对啦，老规矩，午餐我要吃花生酱吐司，花生酱只抹半边哦。拜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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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此类，种种种种。
M完成的高难度任务，与M收到的高密集度投诉一样多。
所以，即使她入职比P先生早得多，她在系统的职位比P先生高好几个等级，她甚至拥有坐在系统年会第一排的权力——
却依旧只能管理一个名为【恐怖维修】的奇怪小部门，管理部门下唯独一个的小员工，并同时成为该员工的同事、前辈与上司，每个月的工资基本全部赔给了客户。
但M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反正她也没耐心管太多人，而且缺钱直接问小P要就好了，目前她连办公室空调与员工宿舍都是蹭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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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负责后勤的部门集体敌视大搞破坏的M，他们断她水电煤气好几十年了，但该部门又集体宠爱P，他跟在M身后收拾烂摊子的背影太惹人怜爱了，他阳光灿烂积极乖巧，仿若小天使一般的性格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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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说到P。
M滚了滚舌尖的棒棒糖，看向自己对面正埋头处理投诉的小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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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看来，P无疑是一个非常、非常奇怪的人——能被一个反社会疯子评定为“奇怪”的家伙，无疑，他与外界所谓的“小天使”“小太阳”“脾气好”“灿烂正能量”等评价……不太相同。
她是说，难道没人感到奇怪吗？
哪个正常人笑起来会像高速公路大幅广告上的理想社区宣传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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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假了。
还有他身上蓬勃无比的正能量——什么乐于助人，以和为贵——连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一个脏字都不冒，你丢个飞盘出去他真能给你捡回来——哦，这不是比喻，M真的丢过，P不仅捡回了飞盘还给她把飞盘上的血擦干净了，告诉她“不要乱丢东西，砸到人不好”——
还有他的善良。
哈。
【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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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机器人，便只有现实世界死亡的人，才会成为系统员工。
M懒得去揣测P是怎么死的，这种金毛大狗狗一样的好好先生要么疾病要么寿终正寝吧——
但，成为员工后，他竟然依旧对【员工】、【客户】这种东西，抱有【生命】的概念。
每次年会他都会格外紧张地坐在她身边，阻止她上台砍人玩——但拜托，她只是玩玩罢了，大家都是员工，早死得透透的，砍多少遍都能原地复活，顶多抱怨一句腰酸背痛好不好？
她只是用他们练习一下自己的技术，能让员工自身恐惧的，才能让客户恐惧嘛，这多好玩啊。
但P似乎不这么想——说实话，在年会上砍到第5次时M就腻了，杀一帮杀不死的蠢货真的很没趣——但每次P都会露出不同程度的紧张表情，也会陈恳措辞写一年比一年认真的检讨，这让M重新升起了兴趣。
【看看P今年还能写出什么样的事故检讨】，这成了她后78次上台砍人的直接动力，最后M甚至敷衍到一边开电锯一边歪头去观察P在台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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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震惊到惊恐到绝望再到麻木，麻木的等级还依次递进，每年都不重样，太妙了。
M感觉再来83次都不会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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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有同情心，对一切充满包容与关怀，任劳任怨地做着根本不属于他职责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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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M觉得最有趣的是，每次她掏出电锯，P的眼神都会紧紧黏在她和电锯上——他很少去关注电锯下的受害者是谁。
不是【拯救】，仅止于【力所能及的阻止】吗？
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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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能盯着这个奇怪的家伙，盯上整整一天。
这家伙哪来的这么多正能量？
他身体里是时时刻刻揣着一个正能量反应炉？
哇，如果是真的，那肯定有那么一天，它会“BOOM”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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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对此报以十万分的期待，她太想见见P这个人的正能量库存爆炸之后的状态了，那一定又美又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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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啦，大多数时候，她没有这么富有哲学地思考、观察——“及时行乐，想做就做”是M的人生信条，所以，比起若有所思地盯着P，M更乐意折腾他。
她曾连续整整三年让P给她准备“只抹七分之三面的花生酱吐司”做午餐，而P先生竟然就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地走进茶水间，打开橱柜，连续三年准备“只抹七分之三面的花生酱吐司”。
有时候M会期待他抓着果酱刀往吐司上抹的是毒药，P先生的表情神态都很像是在抹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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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三年，没有一次是毒药，香脆浓厚，正正好好的七分之三花生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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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M搬进他的宿舍，花他的工资卡，无聊的时候尽其所能折腾他，还把脚踩在他膝盖上让他给自己涂美甲——没别的，就想看看他底线在哪。
这是本世纪她遇见的最有趣的人，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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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M小姐是P先生所认识的，最恐怖的上司，最庞大的食物链。
他本以为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M做任务，他处理投诉；M花他工资，他继续挣——
直到稀松平常的某天，M依旧敷着面膜，瘫在他的办公室沙发上看杂志。
“这个男明星长得还不错。”
她突然说：“小P，我喜欢他，把他拖过来跟我睡觉吧。”
P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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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提醒她：“M，这个明星是活人，活在现实。”
M小姐握拳一拍：“那好办，我去联系几个客户想办法杀了——”
P先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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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动作一顿，抬眼瞥了瞥他。
“你反应这么大。”
她若有所思道：“那你来跟我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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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
“M小姐，请您……”
“我可以帮你写一次检讨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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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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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悲惨的是，几乎所有位面所有空间的人都知道，这句话说出口后，永远会有“下一次”。
这便是一切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