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往生》隋心

4、004——知己足已

　　兮墨挥袖遣人进屋取来煮茶的工具，便洗手煮起茶来，伴着袅袅的茶香，饮着酒的宁鸢终于放下酒壶别在腰间，凑到了兮墨的近前。
　　“这可是上等的棘懿，紫弥那妖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虽然一向看不惯浪荡成性的紫弥，可是宁鸢不得不承认，紫弥那里确实存了不少的好东西，比如这棘懿就让自已向往不已，可是却总是没有机会尝得。
　　兮墨扫了一眼满脸垂涎的宁鸢，淡冷的神色微微浮过一抹了然，“这是上次独舞为我庆生之时顺便带过来的，一直没有机会尝尝，今天你有口福了。”
　　宁鸢身子微微一僵，接过兮墨递过来的茶碗，轻嗅着从中晕散出来的幽幽清香，心头百转千绕了起来，“我一直不曾问过，他真的什么都没说吗？”
　　捧着暖茶，兮墨的神色间的淡冷竟然散去几分，颇有一种让人形容不出的安宁，“千年寂寞怎敌他一朝情动，此生唯愿长伴君之左右。”
　　棘懿香气让整个小院都仿佛笼上了一层迷醉的青青春意，宁鸢伸手覆上眼帘对面落坐，“呵呵，我没有想到，他竟然……”
　　兮墨捧茶，细嗅着棘懿那不同于平常茶品的仙灵之气，心中幽幽一叹，若非替自己顶那天大祸事，宁鸢与夜独舞是不会变成今日之情形，这一切因他而起，他却无法圆满而为。
　　宁鸢接过兮墨递来的清茶，狠饮了一口，顿觉三灵通透，气血充盈，耳清眼亮，“棘懿洗灵识，不畏洪荒，记得最初尝得棘懿果时，我一口气吞了三颗，当时可是生生痛了我七七四十九天方才触脱，可是尝过之后，却发觉，越发的贪恋，不想一过千年，今日竟有幸尝得棘懿熬制的茶汤，想来他也并非真想把我打得形神俱灭吧。”
　　兮墨听着宁鸢那似自言却不似自语的轻喃，淡冷的面容仍旧清冷无绪，若是让宁鸢知晓是自己让夜独舞毁去遮水夜瞳，放他出寒水，会不会气得一掌劈了自己。
　　“公子，一切都收拾好了，要去歇息吗？”雁悯寒留下的两个小僮到是乖巧灵伶，不大会功夫便把一切都收拾妥当，虽然也闻到了那从茶锅中传出的香气，可是却仍旧能够屏息立在一旁，颇让兮墨舒心，轻轻颔首，“不忙，与我说说你们家少爷，我已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如今是何模样了。”
　　九幽十殿数万鬼众，可是偏偏却出了一个喜好玩乐的七殿雁鸣，自打雁鸣被兮墨放出九幽神仙府之后，更是嘻游人世，肆乱为祸，常人惹不得。
　　两个小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一个字也不敢往外吐。
　　“看什么看，问你们话呢。”宁鸢向来放荡不羁，眼见两人吞吞吐吐半天却愣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当下寒眉一挑，瞪了过去。
　　扑通扑通，两人双双跪了下去，其中站在左边的小僮连忙回道，“请恕小奴失礼，实在是小奴不敢非议少爷半分啊。”
　　兮墨捧着棘懿，看着两人额头见汗，神情惊恐，当下便幽幽一叹，轻挥衣袖，“罢了，你们下去吧。”
　　“谢谢，谢谢公子。”
　　宁鸢看着兮墨那淡冷的面容上面浮过的一抹轻忧，有些好笑的问道，“雁鸣那小子一定是胡作非为惯了，所以庄中之人惧他一点也不稀奇，不要总是把什么都揽到自己的肩上，你还没有那通天彻地之能，你不是归梦回。”
　　嘴角泛笑，兮墨看着宁鸢那极不自在的神情，“你这可是在安慰于我。”
　　放下手中的碗杯，宁鸢别过头望向别处，“不要自作多情好吗？我安慰你，怎么可能。”
　　虽然那场祸事已过去千余年，可是宁鸢却总觉得自己在面对兮墨的时候，有一种连自己都无法释清的疑云，若说他不在乎兮墨，可是归梦回那千年容颜却无时无刻不印在三灵，让自己连入梦都无法忘却，可是若是说他在乎，可是他也深知，此时的归梦回早已非是初识的那一方幻玉了，而是一个为了自己所爱之人不惜毁天覆地的疯狂之人了。
　　而当年的兮墨却一直让自己记挂在心底，不曾淡去，就比如此时而言，看着他轻忧染眉，也不免心口浮出不悦之绪，难道两人相识的时间一长，就会莫明的印上对方的身影吗？
　　“知他为何改了名字吗？”想转移话题，可是一开口，宁鸢却发觉自己的口中更苦了一分。
　　兮墨自是想不到一向懒得思来想去的宁鸢会心头百转千绕的想了这么多，当下轻轻点头，“十六年前，北域文柔公主水墨嫣魂归幽冥之时，他痛彻入骨，所以当下废了梦回真人谥号，自诩独舞无挂牵，是以一直沿用至今，世人皆仰其称之妖娆公子夜独舞是也。”
　　虽然一直很想去探究一下原因，可是宁鸢此时却连最简单的通幽玄镜都无法唤出，当真是郁闷至极。
　　“那我岂不是……”
　　兮墨看着宁鸢那似有所悟的神情，当下浅浅一笑，“非你用情不深，乃是你与他的机缘不逢。”
　　“想我宁鸢还自鸣不已，却原来笑话一场啊……哈哈……可笑啊可笑。”当下仰天长笑，有些荒凉，也有些落魄，不过更多的是宁鸢那傲于平常妖兽的一股子睥睨霸气。
　　“宁鸢，既然他已心有所属，不如放过自己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找到真正能诉情殇之人。”
　　长身而立，横笛唇前，宁鸢微微偏头，一首似灵魂深处溢出的笛声袅袅飞出……
　　莫问旧情多险阻，一入寒水终将覆，愁兮，愁兮……
　　寒梅清雪映娇容，棘懿牵魂涤断肠，痛乎，痛乎……
　　知己何复他处寻，淡茶清饮赛魂引，足已，足已……

　　手里捧着棘懿茶汤，兮墨看着宁鸢那随着寒风而微扬的衣衫，一时间眼角微润了起来，这个骄傲而孤独的人啊，就连受伤，也不愿示人以弱啊。
　　此生能作为他的知己，确实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