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我那天说的，不是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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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洋来电话时，海末刚做完一份68万的造价。钱不多，可造价实在是个琐碎细致活，客户又送得晚要的急，紧赶慢赶总算在指定时间做完，电话初接起，声音不觉带几分疲惫虚软。
伊洋耳朵尖，岂止尖，简直堪比猫科动物，疲惫虚软没什么，用她的话说，海末经常用这种死样活气的腔调跟她讲电话，差别在于背景声：既不是建筑工地的空旷嘈杂，亦不似以前在寰宇，不同部门各有自己办公室，每个办公室至多四五人，较之秦非这里二十几人大办公室实在静太多，一听就听出异样。
怕伊洋问起原由，辞职一事海末一直没有告诉伊洋，眼见着再也瞒不住，电话里伊洋已非疑问而是反问式设问，“你离开寰宇了？现在在哪？！”
只好老实交待，“我又回秦总这了……”
“不是因为性骚扰吧？”伊洋打断她，警觉问。
“不是不是。”海末忙以确定语气予以否定。职场女性突然离职很多因为不堪此种遭遇，作为闺蜜伊洋这反应虽然雷人但尚算靠谱。“秦总这里缺预算和造价，给的提成也蛮高，我就回来了。”
“那就好。”伊洋放下心来，忽尔音量拔高，像是才搞清楚状况，“可这样的话，就不太能看到你那个二包帅哥哥了！”啧啧连声惋惜中有调侃，“嗳，我跟你讲，你那个二包帅哥哥真的蛮不错耶。那么阳刚的男人却长小虎牙，笑起来好有萌点~~~~”
海末汗，“洋洋，拜托！”肘支桌面，哭笑不得。又不是拉郎配，为什么伊洋一意认准解放，硬要把他们扯在一起。何况这种事也不是凭己之愿就能左右，即便她有情，解放还未必有意呢。
“末末，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解放。尽管相处不深，但这人貌似不错，值得进一步交往。”伊洋声音低下来，“末末，我不想你重重包裹起自己，缩在角落，拒绝一切……你只是习惯，习惯一直以来这种状态，可这习惯未必就是好的、正确的。”
海末无言——微笑时有设防，相信前已否决，火焰如莲，残烬成灰，任青春在孤寂中溜走，伊洋你何尝不是如此，伊洋你又何必说我？
干活时嫌头发遮眼碍事，海末随手用一支铅笔绾起，此刻只觉既坠且沉。轻轻拔下铅笔，长长卷发倾泻如瀑，头皮松了心意却消靡，太阳穴也一跳一跳涨涨地疼，头歪倚在臂阖睫养目指腹轻揉太阳穴，良久问，“白天你很少打电话给我，今儿个是怎么了？”
伊洋叹口气，相知太深，她了解海末就像了解自己，说，是因为关切，而关切只得一句，再多徒增负担。“后天中秋，我妈让你回家吃饭。原本她要打电话给你，我怕她啰嗦，截了下来。”
“我看你比阿姨还啰嗦。”海末微笑。温软笑容凄恻与满足并蓄，这世界再清冷终还有一个伊妈妈，找她时会说【回家吃饭】。骞途跋涉，伊家就是她的驿站。
“今年中秋连国庆，你现在离开寰宇也不兼监理了，八天长假能休几天？”伊洋问。
海末沉吟，“不好说。”
伊洋重重哼一声，“嫣然苏苏一直吵着要聚一下，你自己看着办吧！”语调突转，又开始嬉皮笑脸，“要不，找个时间把你那个二包帅哥哥叫上，给那两只相相？！”这人没正形起来一点过渡都没有，说下道儿就下道儿。
海末黑线。斗嘴皮子一向不是她专长，何况是伶牙俐齿的伊洋，放弃回嘴打算坐正身子欲拈水杯喝水，就在这一抬眸霎那，她方看见身侧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解放。
想起赵本山宋丹丹《火矩手》那个小品里说的：
“历史上谁跑的最快？
曹操——说曹操，曹操就到，跑的比谁都快！”
真是白天不能说人，说谁谁到，曹操一样。
伊洋继续嘻哈玩笑，“怎么着，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啦！”
“那个，”海末着实被骇得不轻，小小口吃了一下，“洋洋，我还有事，先这样，挂了，啊。”再见都顾不得说，匆匆收线，脸上阵红阵白，窘涩下喝水掩饰，险险又被呛到。
“这几天我一直在跑下一个项目。刚刚回来，听说你辞职了。”解放静静看着她，丝毫不以她的慌乱为异，神色如水，讳莫如深。
海末笑笑。略微宁定后不由自主打量他，米色衬衫藏灰西裤简直好用衣冠楚楚四字形容。头发虽略嫌长但梳得很整齐，轮廓分明一张脸不见了污渍泥痕愈显鼻挺目秀。这是她第一次见他不穿工作服的样子，原来，肤色黧黑也可以长得这样干净，干净而不俗。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问了新来的监理和所有乙方负责人，谁都不知道你去了哪。最后给质监站打电话才知道你来了这里。”稳沉语气没有以往的黠谑，望着她的目光平静而有力，“为什么突然辞职？”
“嗯，人挪活嘛……”算是一种自嘲，海末难得说了句俏皮话。所有施工方来电话请教完工地正事后都问她为什么干得好好的突然辞职，她一概搪塞地道“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这样”匆匆挂断电话，可现在解放就在眼前，让她如何敷衍。况且凌海公园那夜他弹唱给她的两首歌，即使是他猜度有误，她也感念他的纾忧藉慰。
“我以为你会去监理公司。”
“只做监理的话，挣得少。”此是业内共识，她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反正都是乙方，不如，你到我这来，我给你开双薪。我那天说的，不是玩笑。”
感动漫漫在心底漾开。这是他今天特意跑这一趟找她的目的么？
如果她不是被逼至绝处，她或许会考虑去他那里，可既然江湖救急她宁愿找秦非也不能找他，否则好像真是奔着他说的双薪而去。
只是，这番话如何说得。
下意识捻转铅笑，她淡淡看着他笑，“我跑不动现场了，想歇歇了……”依然自嘲语气，断不肯让他听出个中怆然。
静默半晌，解放打开包拿出一叠图纸和资料，“这是我这几天在谈的项目。你帮我做这份预算，好么？”
海末扫一眼周围，同事们都在忙，没有人注意他们。抬腕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已是下午两点。把图纸和资料收在自己包里，关掉电脑，“你吃饭没？我还没吃呢。我们吃饭去。我请你。蹭了你三顿饭，该我回请你一次了。”起身走在前面，纤弱身影腰背笔直带着一股冷和倔强。
挺立如何不是另一种习惯？她知道解放的好意，但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与扶持。由此坐在公司附近一家小餐馆里，打开一份图纸她只看了片刻即问，“你要做造价吗？我也可以做。不收你钱！”
解放淡淡一笑，“你现在就指这个吃饭，我怎么可能白让你做。”没有杂质的嗓音深毅静肃，听不出情绪，似隐一分疲惫。这一刻的他与海末印象中的他相差好大，完全不似他与伊洋调侃时的嬉皮笑脸，也不似他一口一个您老您老叫她时的油腔滑调。
二包不好当，接活尤其难，各个环节都需打点，这些日子他一定很累。
给他面前茶杯续了水，海末如对老友般熟稔笑，“没关系。请完这顿，我还欠你两顿饭，就当我回请你。”她带他从公司出来固然真心想请他吃一餐饭，亦是不想让同事看到、给秦非知道她接私活，而且是不要钱的私活。
解放未置可否，“除了造价和预算，你还会做什么？”
“我还可以给你做标书。岩土、城规、给排水方面的设计也可以做。”平声平调仅是陈述，没有炫耀。
“这么能干，是不是很累……”解放轻叹，幽邃眼眸深锁住她，像一方玉石，圆润平静闪烁幽幽暗光，直探进她生命中来来往往的痛楚与挣扎。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我那天说的，不是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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