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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云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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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朝喜欢极了随歌那口嗓音,平日里说起话来温柔舒缓,颇具江南小调的平和,可他也承认,他更偏爱某些时刻随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娇腻,而那份娇腻也只是属于他一人的。
独念的想法一旦萌生,便像野草一样疯长,覃朝纵使它们蔓延,毕竟笃定了随歌总归是他一个人的。
第一次见她,她满是柔意地告诉他:“纹身很疼的。”眼神写满的担忧让他觉得她好像是真的在为他担心。
那是这么些年来,第一次有人会担心他疼,覃朝当真了。
第二次,混乱的打架场面,他一身戾气站在暗深的巷子,周遭躺着他收拾的一地“垃圾”,随歌就站在巷口。
当时他是什么样呢,覃朝记起来了,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防备挨了一棍,破开的伤口鲜血直淌下来,嘴角也挨了一拳,不用多想,他就知道那时的自己该是有多狼狈和渗人。
瞥见随歌那一刻,他下意识的想法竟会是惧怕,担心随歌会不会觉得他让人厌恶,毕竟好心关心的人似乎肮脏的不值得她那样做。
就在他任着那思绪溃漫学着接受时,随歌竟朝他走了过来,没有流露出厌恶,也没有恶心,反而是牵着他的手,半哄道:“要和我回去吗?”
像是心脏被人锤了一拳,不疼但又酥麻的憋胀,想要渴望更多。覃朝生平第一次知道心动到底是什么感觉了,他到底是抓住了那个朝他伸出的手,不经意间攥的力道愈发大了起来。
和随歌在一起,看起来像是顺理成章,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心里的那些阴暗的念头要被重新袒露见了光明是有多漫长和难耐。
随歌说起来是个含蓄的人,在发过去那条语音过后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好意思,好在覃朝没回她,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坐在店里缓了一会,脸上的燥意刚下去,便听见咋咋呼呼的声音传了进来。
凌岚化着浓艳的妆,穿了个短款上衣和热裤,打扮得格外潮辣,风风火火地进了店里。
“鸽子,快给我来杯水,干死老娘了!”
随歌见她这副样子连忙倒了杯水递给她,嘴里关心道:“你这是又通宵了?”
凌岚不客气地一口气灌了一杯水,摆了摆手,喘着气道:“别提了,刚下班,这活真他妈不是人干的。”
随歌一边嘱咐着她慢点喝又忍不住道:“老熬夜不怕秃头啊,实在扛不住要不再找找别的工作。”
“可算了,秃着头数钱我也乐意。”
凌岚张口打断道:“这活儿来钱快,再说了就我破文凭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凌岚是个极其现实主义的人,没什么浪漫幻想,就觉得这社会钱比天大,好好赚钱那才是正经事。
刚从职业技校毕业那会儿还想着找个专业对口的好工作,可后来硬生生被这学历现实的社会把那股心气儿给磨灭了,干脆也不想了,现在也就晚上去酒吧卖卖酒,虽说听起来不是什么正经工作,可业绩好的时候来钱也不少,她倒还算满意。
不知道是不是那句破文凭,随歌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微怔,下一秒便又掩盖了下去,可就那还是被凌岚给看见了。
她心里暗骂了一声,别扭地解释:“鸽子我不是那意思,你也知道我这人嘴在前面疯跑,脑子跟不上来着……”
随歌微微弯唇,知道凌岚没什么别的意思,语气故作自然:“没事,我还不至于那么敏感。”
话是这样说,可心下被勾起来的遗憾和不甘总归还是有的,凌岚口中的破文凭好歹也是个专科文凭,她呢,说出去连高中毕业证有没有都还不知道。
一时间气氛还是有些微妙,随歌压下心底不适的情绪,语气轻松道:“还记得前几天在我店里纹身那个帅哥吗?前两天又来了,一来就问你怎么没在,我觉得八成人家是念着你了。”
凌岚听着这话竟一时想不起来说的是哪个人,美甲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点着,回忆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说的是谁。
随歌无奈地笑了一声道:“就你主动跟人搭话说他身材还不错那个。”
“那个啊,我夸他呢,身材确实还不错。”凌岚倒还真认真地思索着评价了一番,接着又补了一句。
“不过我可没什么想法,下次要是再来给人打发走就得了。”
随歌眼神看着她接话道:“真不打算找个伴儿来着?”
凌岚眼神敷衍:“找不起,我顾着现在的生活都难,再来一个我真扛不住了。”
随歌不太认可她这种想法,心里有些泛酸,还想多说一句就被她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家那位最近怎么样?”
随歌知道她说的是覃朝,没什么犹豫地回答:“阿朝?他一直都挺乖的。”
凌岚不认同地笑了一声:“我看也就鸽子你觉得他挺乖的,就你家那位爷,说不来,瞧着一身劣性,我看呐也就你这性子能治得了他了。”猛地想起为数不多见过那人发狠的样子,凌岚说完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随歌弯了弯唇角道:“没那么夸张。”
“当局者迷,你不懂。”
凌岚看着眼前柔情的人,怎么也想不通会和那样脾性的男孩在一起,毕竟两人各方面似乎差的不是一般的远。
她和随歌认识时间也不短了,当初自己为了在酒吧壮胆跑来纹身店要纹身,牛逼吼吼地进来反而被那纹身给疼的抓着随歌的胳膊哭,随歌直着劲儿耐心地哄着她,自那以后两人也慢慢成了朋友,这么长时间下来,她也算是够了解随歌的人了,可和覃朝在一起她也不懂随歌是什么想法。
作为一个事外人,凌岚自然是不能过多参与,可还是忍不住担心自家姐妹,便犹豫道:“鸽子,我也知道这话不中听,可两个人在一起该考虑的还是得考虑,别等陷得深了才不得已抽身,那挺痛苦的。”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不用说的太过明白也都懂什么意思。
随歌眼神不自觉地黯淡了些,凌岚的话自然是有道理,她不是没想过那些,只是每次逃避似的不愿意深想罢了。
和覃朝在一起,兴许是太过于安稳,她享受这种感觉,以至于她都快忘了两人之间差距是多大了。
年龄、家世、背景哪方面看她好像都没什么优势。覃朝是京市来的,虽说他从未提过家里情况,可也能看出来,不是什么出身普通人家的孩子,自己又是云城高材生,前路一片光明。云城不过是个极偏的小地方,不会是他以后想呆的地方。
可她呢,没什么文化,独自一人跑来云城开着家生意普通的纹身店,勉强维持生计,只想求个安定的生活,母亲去世,还有那个在狱里被她看成死了一样的父亲,她的人生似乎和他相差甚远。
她和覃朝就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可又被上帝垂怜了一次,硬生生连到了一个世界里。
凌岚回家补觉去了,可那番话终究还是留在了随歌心上,梗得她越发不好受。
坐在柜台后面愣是坐了一下午,心底强势冒出来的不适感和自卑感被她一次又一次地强迫着压下去,可那似乎没什么用,过去十几年间根深蒂固的潜意识又怎能一朝一夕就那么轻易被改变。
晚些的时候覃朝回了店里,随歌尽力地掩饰下自己的异样,不想让他察觉出什么来。
自打两人在一起后,这人就不把学校宿舍当个窝,得空回来住绝不呆在宿舍。
随歌起初担心他这样总归和同学关系不好融洽,有时候会说他两句,可那人总是反过来将她一手,问她是不是嫌弃他不想让他回来陪她。
随歌自然不是这想法,只得解释一通到最后还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后来她也不说了,随着他去了,覃朝爱回来住她也乐得喜欢。
因为白天随歌那句软语,覃朝愣是一直念着,心里那股子趣味直直持续到晚上。
胡同街晚上最热闹的那阵子已经过去了,没了外面的吵闹越发显得屋里的安静,床头的小盏
灯微微亮着。
覃朝从背后搂着随歌,胳膊强势霸道地圈着她的腰,凑到她耳边唇间厮磨,声音暗哑道:“阿随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随歌听见这话心下一愣,兴许是有心事的原因,她下意识地就以为他是察觉出什么来了,可转念一回想,她装的应该没那么烂,便又稳着心神淡笑道:“我哪有什么要对你说的。”
“没有?”
身后的人语气满是狐疑和不信,可即便如此,随歌还是坚定道:“真没有。”
覃朝似乎还是不罢休,随歌感觉到那人的唇厮磨的她耳朵愈发热燥难耐,想微微撤开些距离可又被那人给揽了回来,不让她逃开。
两人各怀心思,却又都在试探揣摩着对方的想法,一时间竟没人开口说话了。
随歌实在是怕这个气氛,也怕他再追问下去,刚想张口说要睡觉了便被身后那人给抢了先。
覃朝没等来想要的回答只能主动索求,满是低沉却又极其蛊惑人心的嗓音就那么在随歌耳边炸开,蛊的她思绪都发迷了。
“白天说的那句话我想听你当面说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