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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心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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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倒是没有再转变什么场景,余舒苗跟着令狐离一路回到那座小楼前。
令狐离去了二楼,不知从哪取出一柄长剑,又向院中跑来。
这座小楼也只是个虚影,余舒苗等在楼下,看他几乎是连跳几个阶梯下来,跪倒在那棵梧桐前。
“为什么我是半妖?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令狐离自言自语着抽剑出鞘,神情恍惚。
“狐狸!”余舒苗感觉不妙,急急地呼喊出声。
然而这个令狐离也只是个幻象,并不能听到她的声音。
“如果没有这狐狸的耳朵和尾巴的话……”他看了眼自己的狐狸尾巴,许是下定了决心,咬紧牙关,挥剑斩下。
狐尾被斩断,鲜血从断裂处喷涌而出,流淌入梧桐边上的浅池,将池水染成红色。
令狐离几欲昏迷,但他仍未甘心,忍受着剧痛,举起长剑又想要削下自己的狐耳。
余舒苗深受震撼,忘了自己看到的只是个幻象,大声叫道:“不行!”
她几步跑向令狐离,伸手想要夺过他手中沾了血的长剑。
指尖虚虚地穿了过去,余舒苗没收住力,一个踞趔,往前扑去,另一只手却撑在了令狐离的肩上,并未落空。
这个令狐离不是虚影。
余舒苗清楚地认知到这一点,但还没做出下一步举动,就连带着被她按住了肩膀的令狐离,一起进入到第三个幻境。
怎么还没结束?
余舒苗一边发出哀叹一边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并非她所熟悉的令狐府邸的任何一处,倒比较像是之前猎妖时去的那片树林。
令狐离,指的是余舒苗熟悉的那个令狐离,站在她身边,仿佛刚从梦中醒来,眼神茫然地看向树林之中。
余舒苗循着他的视线,也望了过去。
一只赤狐从林间跳出,接连穿过两人的身体,化作一道火红色的影子,消失在后方。
或许是受到某种不知名的感召,令狐离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一名女子躺在林间的草地上,身下却是一滩血。
“娘亲……”他发出梦呓般的声音,想去搀起那女子。
余舒苗愣愣地看着他,耳边传来嘈杂声,竟是令狐家的人往这边赶来。
她看到令狐瑞景也在人群之中,一双腿却是完好的,还能跑动。
大概是后来又遇到什么事,才导致他只能依靠轮椅行动。
余舒苗想起令狐离之前说过,他的娘亲宁氏在生产时受到狐妖冲撞,邪气侵体,这才导致他成为拥有狐妖血脉的半妖。
那么说来,这次的幻象所展现的是他出生时发生的事了。
余舒苗想了想,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虽然她已经将那个梦中的内容忘得差不多了,但她隐约能意识到,在他们进入那噬魂阵后,所见到的幻象不是出自她的记忆就是来自令狐离的遭遇。
可这次的幻象是在令狐离出生前,那时他应该尚未形成记忆才是。
余舒苗这般想着,和令狐离一起看着令狐瑞景走近,亲自从已经失去生命的宁淑兰腹中取出他们的孩子。
周围弥漫起妖气,是从那婴孩身上散发出来的。
婴孩之姿的令狐离在令狐瑞景手中舒展开蜷缩着的身子,发出响亮的啼哭声。
余舒苗看见他身后垂着八条尾巴,头上还有一对小巧可爱的狐耳。
原来令狐离是天生的八尾狐妖。
她从典籍中看到过,狐狸每修炼多一条尾巴便代表着多一百年修为,照这么算来,他天生就有八百年的修为。
这样看来,令狐离的实力不应该只到元婴境界才对。
余舒苗想着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他了。
“就说嫂嫂不该留下那赤狐的性命,将妖邪养在身边才会遭此祸患。”
余舒苗听到有谁这么说了一句。
耳边吵吵嚷嚷的,皆是令狐家的人在说令狐离出生就克母,妖邪不祥,让令狐瑞景直接将他扼杀。
令狐瑞景却没听他们的话,力排众议地将那小小的婴孩抱在怀中,有些激动地说着什么。
余舒苗没能听清,只觉得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起来。
朦胧中出现了两道身影,她很快就认了出来,是令狐瑞景与宁淑兰。
那两人也不说话,站在那儿,朝着她前侧方的令狐离招手。
余舒苗看他们这副鬼气森森的样子就觉得有问题,不料令狐离却因此前遭受煞气侵蚀而妖化,此时并未完全恢复,再度遭到影响。
“爹爹,娘亲。”令狐离口中喃喃着,向那两人走了过去。
余舒苗在认识令狐离的这段时日里就没见他如此失态过,直接拉住他的胳膊:“你别过去,他们不是真的。”
令狐离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拖着她径直往前走。
余舒苗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身上有不详的黑气冒出,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而令狐离的眼睛又变成了迷惘而浑浊的样子。
难道是又要妖化了?
余舒苗脸色微变,令狐离彻底成为妖物后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还是有点大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令狐离说过,她的血可以用来抑制妖化,为今之计,她就只好这么做了。
余舒苗当机立断地做出决定,将她那柄雁翎刀抽出半截,心急之下直接割破了左手手腕。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是在侧边划了一道,出血量不算很大,但也是流个不停。
这比令狐离给她造成的脖子上的擦伤可痛多了。
余舒苗没浪费她这些宝贵的血液,将手腕凑到令狐离的唇边。
意识混沌中的令狐离一点都不客气,张嘴就咬在她的腕部,鲜血被送入口中。
余舒苗忍痛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的目光逐渐清澈。
令狐瑞景与宁淑兰的幻象也化为黑烟,像是惧怕她这纯阴之血般,暂时游离开了。
周遭所见的幻景如潮水般退去,他们仍旧身处那噬魂阵之中。
令狐离恢复神智后,发现自己仍咬在余舒苗的手腕上,口中是浓烈的血腥味,忙松口说道:“我怎么又……”
“你这样不行啊,又被煞气形成的幻景给勾了魂去。”余舒苗收回手,摸了摸自己身上,想找找有没有手帕之类的能临时包扎下止血。
“抱歉。”令狐离低下头,眸光黯淡。
他拉住余舒苗的手臂,用一直随身带着的那方本属于她的旧帕,为她包扎好了腕部的伤口。
“这帕子弄脏了,等回去之后,我绣个更好的给你吧。”余舒苗低着头,看他给自己包扎伤口,不知怎么想的,就和他说了这话。
令狐离意志消沉地问她:“你也看到那些……事了么?”
“那些并非虚幻的,而是你过去的记忆,对吗?”余舒苗抬头望入他的眼眸。
令狐离双目微敛,点头道:“那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我果然是克母克父的不详之身。如果我不是半妖的话……”
他其实并没有觉得自己身为半妖在妖化时有多痛苦,可是他的双亲皆是因他辞世。
虽然他那爹爹对他一直是不计付出的那种好,但在他很小的时候,偷听到令狐瑞景在那棵梧桐下祭奠娘亲时说,当初就不该把他生下来。
如果没有生下他,他的娘亲就不会死。
令狐离觉得是这样没错,要是没有他,令狐瑞景和宁淑兰还会有别的孩子,他们一定会是对白头偕老的恩爱夫妻,也一定会更开心。
“你的出身又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余舒苗想到方才看见的。
令狐离曾为了摆脱狐妖这个身份,不惜亲手斩断他的狐尾,这是确实发生过的真事。
她不禁心疼起来。
令狐离却始终无法释怀:“可我如今又两次三番地伤到你。”
也该是他心中贪嗔痴三念未消,所以才会屡次受到煞气影响。
“就那一次而已,这次不算,是我自愿的。”余舒苗抬手拍拍他的肩,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我还是纯阴之体呢,真要计较起来,肯定比你更为不祥,在一起刚好抵消。”
令狐离否认道:“你这是在安慰我。”
“是啊。”见不得他继续消沉下去的余舒苗直接承认了,“快点打起精神来,我还得依靠你离开这破地方呢。”
令狐离明显发了会儿愣,随后又微笑起来,应声道:“好。”
余舒苗需要他,他现在还不能从这世上消失。
“话说回来,这锁魂阵内的煞气是不是害怕我的血?”余舒苗看他又变回那副淡然却充满自信的样子,也放下心来,试探般地举起左手,往那团三毒煞气凑去。
只见那团煞气像是闻到了她伤处血液所散发出来的气味,纷纷向两旁避退,竟让出一条通道来。
原本担心她会受到煞气侵蚀的令狐离看到这幕,也感到诧异:“奇怪了,按理说纯阴之体应该更容易吸引邪煞才对。”
余舒苗对此表示赞同,转念笑道:“不过,这也挺方便的不是吗?”
她举着手往前走去,行到哪里,那些煞气就退到哪里。
令狐离跟在她身边,也不用担心再受影响,便让她朝着三处阵眼所在方位依次探查。
半晌后,他皱眉叹道:“我知道该怎么破阵了,只是这法子会引发其他问题。”
余舒苗听他说有办法破阵,自是高兴,但听到后半句话时又不免担忧:“会有什么问题?”
“锁魂阵本就是为拘锁魂魄所设,不知在我令狐府这湖底隐藏了多久,而且一直保持着阵法开启的状态。”令狐离和她解释道,“如果其中有魂魄被拘,破阵之时,它们也会被释放出去。”
余舒苗了然道:“也就是说,若这法阵中困着的是凶魂,被释放出去的话,怕是不妙。”
“是。”令狐离觉得这事确实不好处理,“可我们不得不破阵离开才行,甚至可能需要借助那些魂魄的力量。”
余舒苗抿了抿嘴,道:“这里毕竟仍是在令狐府中,就算真有什么凶魂被囚困在此,那令狐家的人也能再将其封印一次。”
“当务之急就是离开此处,只能先破阵再说了。”令狐离听她所言,觉得有些道理,让她带自己行至锁魂阵正中央,掐诀念咒,准备同时破解那三处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