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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就此了却旧时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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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看着肖羽,说道:“那么你想要我说什么?不要忘了,当年你说过的话。”肖羽一怔,松开手来,问道:“这么多年来,你当真这么想?”兰陵转过身子,不再看他,只听他悠悠道:“真真假假何必认真?”
肖羽听了,仰天长啸一声,随即,一抹苦涩浮上面庞,他看着兰陵的背影,一字一顿说道:“我秦肖羽此生无事可悔,唯恨彼年遇你兰陵。”说罢,转身疾驰而去。兰陵久久站着,不曾回头,脑中却一遍又一遍的回响起那句“唯恨彼年遇你兰陵”,突觉心口疼痛。他弯下腰,慢慢感到视线模糊,最终不省人事。
洛儿今日见肖羽入府,也不知是什么心情,后来肖羽疾驰而去,面上尽是悲苦神色,他心中竟是有些幸灾乐祸。
过了好一阵,却不见兰陵从院内出来,洛儿怕他伤心,进去看看,谁知一去,就见他昏迷在地。
这一下,洛儿慌了神,大呼道:“赵总管,公子迷了!”说罢,将兰陵打横抱起,快步像房中走去。赵总管来后,见兰陵面色已发青,心知不好,急忙写了药方让人取药,自己抱了针筒还给兰陵施针。几针下去,兰陵面色转为红润,呼吸也静了许多。
赵总管长吁一口气,皱眉道:“公子身子本来就不好,可这么多年来,却没这么发过病。”洛儿吃了一惊,问道:“兰陵有病?我怎么不知道?”赵总管心急,也没发觉洛儿称呼的问题。
只解释道:“我是和公子从楚国来得,他从小心脉不好,我是他的大夫。记得他上次发病,还是从大楚过来的时候,这都八年未病了,没想到这时又成这样。”洛儿皱着眉,拿了帕子,给兰陵擦汗。
一直到了晚间,兰陵才转醒,要他吃药,他偏耍赖不吃,嘟嘟囔囔控诉着,一面大喊大叫转移视线。洛儿板着脸给他灌了药,之后又给他掖了被子,似乎是精神气不好,没醒多久,兰陵便又睡了。
那一夜,洛儿在兰陵房内守了一天,赵总管在门口泪流满面,直说这捡来的孩子还真是个有良心的人。
第二日,有消息传了大街小巷,那鬼马公子秦肖羽与尚书千金定了亲,择日大婚。整个金都都炸了锅,市井上路人谈起,都道两人金童玉女,偶尔有暗暗说起兰陵的,都是看好戏的样子。洛儿也因就知道了,兰陵是为何而病,更是尽心照顾他。兰陵面上并无异色,还是笑眯眯的,斗鸟喝茶。
但也是这个月,兰陵几乎没出门,整日里拉着洛儿,要他讲江湖上的故事。时间长了,洛儿反反复复就讲那些讨饭要钱的事,兰陵鼓着嘴巴死活不愿意,鄙夷道:“你也就这点出息。”
洛儿怒极,转而又一脸诡谲的笑,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听。”兰陵表现出万分的兴趣,就差没摇着尾巴表示欢迎。洛儿一脸无奈摸了摸兰陵的头,兰陵蓦地一怔,脸色微变,眼神复杂的看着洛儿。
而洛儿却像是没发觉一般,正色讲起:“十年前,江湖上有两位著名的前辈,一个是翩翩佳公子许清,一个是狂人罗修,据说他们是当时武学修为最高的二人。也就是那时,江湖上酝酿着一场阴谋,他们二人联合,势力几乎威胁到朝廷。”
说到这里,洛儿不经意的看了看兰陵,发觉他的脸色已经变的苍白,嘴角却还挂着一抹残笑。洛儿继续说道:“本来这两人并无交集,那罗修是江湖第一邪教的掌门,而那许清只是浪子一个,武功高强,不问世事,只全心辅佐罗修。却不想,他们有日却翻了脸,相约比武。最后,以罗修一招胜出。可他也没活下来,据说,是死在了一个女人手里,而他们的比武,也是由那个女人挑拨。”说罢,洛儿恢复了笑脸,看着兰陵。
没错,那是个很美的女人,足以倾国倾城。但是,最后却神秘失踪,再不见踪影。
兰陵突然间苍白了面容,几乎是摇摇欲坠,鬓间汗水淋漓,洛儿发觉不对,扶着他去了房内。急忙要去叫赵管家,可是却见兰陵一口气上不来,眼睛已经闭上。他蓦然一慌,兰陵居然已经没了呼吸,这一惊非同小可,洛儿一咬牙,狠狠朝兰陵胸口拍下。
“啊”兰陵惊醒,说道:“你乘我睡觉偷袭我啊,你会武?”洛儿惊意犹存,担忧的看着兰陵,说道:“粗浅功夫而已,公子你刚才确实凶险。”兰陵笑眯眯道:“你这粗浅功夫,远远在我之上。”洛儿缄默了,委实难以想象,这位公子有着如此的洞察力。
兰陵兀自说下去,“我小时候练过武,听说天赋极高,可无奈身子不好,更加上自己也没什么毅力,底子还是虚的。不过我这轻功,却不是别人轻易能达到的。就是如此,比我内力高了几倍,力道把握的也正好。洛儿硬说是粗浅功夫,当真是自谦了。”
洛儿听了,跪下说道:“我曾拜过师傅学艺,可师傅殁了,师门也跟着散了。我和几个师兄也失散,最后无以为生,只得乞讨。”兰陵拉起洛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又没说什么,你还救了我的命呢,再怎么着我也不会忘恩负义啊。”洛儿见兰陵并无因此而存在戒心,顿时感到温暖,露出了一个孩子特有的羞涩笑容。
这小小的插曲过后,兰陵竟是越发信任洛儿,全然将他当做亲人一般。
到了月末,算算日子,也该是秦肖羽大婚之日,于理,楚君府必该送礼。这些事情,洛儿自然无法做决定,可又怕触了兰陵伤心处,一直犹豫的不知怎么开口。拖到了肖羽大婚前一日,洛儿才终于扭扭捏捏侧面暗示,对兰陵说道:“明天,别人府上办事,我们该敬个礼吧?”兰陵像是没听到一半,抱着腿坐在石阶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哼着调儿,似乎心情很好。
“公子?”洛儿有些惴惴,真怕兰陵就此受了刺激。兰陵一拍手,说道:“洛儿别担心啊,和肖羽认识多年,怎么说,薄礼是要备的。我已经准备好了,明日早上我一个人去就好。”洛儿很是不安,抢道:“我陪公子去。”
兰陵言笑晏晏,说道:“要是你去,那些道德夫子肯定不让我进门了。”洛儿鼻子一酸,就要落泪。兰陵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安慰道:“别担心啊,最多就是被人说,勾搭柳四不成,自认为迷倒了肖羽,却不想人家都没把我一个以色侍人的废人当做一回事。”洛儿怒道:“你就那么喜欢肖羽,何苦为他这么作践自己。”
兰陵苦笑道:“这真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有时候是这种情况。比如你不喜欢吃馍馍,但是有人在你极饿的时候,给你一个馍馍,从此不管再多山珍海味摆在眼前,你都还是觉得原来的馍馍好吃。”
洛儿听了,顿时觉得心里凉了一片,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兰陵坐在院中,拿着扇子打节奏,轻轻唱到:“解相思,却不解美人怨,独是旧颜愁,渐伴新人笑……”,正是醉红颜,这曲子传自大楚,却在吴国经久不衰。
那一夜,兰陵未眠。
洛儿一大早起来,进了兰陵的房,想侍候他穿衣服。一进门,却见兰陵屋子中箱子柜子翻到一大片,兰陵在杂物中艰难穿梭。见洛儿进来了,兰陵眼睛都闪起了亮光,急道:“快快,我常穿的那件黄衣呢?”洛儿叹了口气,在兰陵床下的大箱子中找了衣服给他,侍候他穿了。
不知怎的,兰陵对于黄色衣衫格外钟情,而且一定要是那种仿佛初叶新羽一般的鹅黄色。洛儿细细打量着镜中的人,头发散散的用发带挽起,一身鹅黄,手中拿着还是那把“国色天香”的扇子。
这人面庞清秀,有着淡淡的眉,却有双剔透的眼眸,圆圆的眼,笑起来弯弯的,很是可爱,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爱笑吧。
兰陵没发觉洛儿走神,自己扯扯衣服,觉得满意了,提溜着一个袋子出了门。洛儿听见门响,才回过神来,刚想追出去,又想了想,还是作罢。
秦肖羽年纪轻轻便得帝王赏识,他的婚宴,来拜会的人自然多。兰陵虽然已经想到,可是真正看到了,还是不由咂舌。整个秦府让围得水泄不通,肖羽站在门口,笑容可掬的迎着宾客,身上的狂士之气几乎无处可寻。兰陵在一旁看着,也不急着进,别人大箱小箱的送礼,他提着个小包就来,怎么都有些寒酸。
正自无聊,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兰陵转头,见是柳四,大大绽开一个笑,说道:“我给你吓了一跳,自君怎么不进去?”柳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回道:“你呢?怎么不进去?”兰陵无所谓的笑笑,说道:“我并非大吴的人,地位低下,这会过去,徒惹人笑。”
柳四心情很复杂,但他一贯不善言辞,而偶尔说出口的话,多半尖刻。安慰的话,还真没怎么说过。故此刻也只是淡然一句,“兰陵何须自贬,汝之风姿何人能比?”
兰陵愣了下,紧接着哈哈大笑,指着柳四说道:“本公子教你,要安慰别人,一定要作涕泪状,然后言辞恳切。当年你还当我是梨园子弟呢,今日就说我风姿冠群?”
柳四面色变都不变一下,冷冷道:“那时你博了我的面子,我也是故意气你,哪知你如此无赖。”兰陵也淡笑道:“其实我知道,你就是个别扭的人。别拧了,子落是真喜欢你,我与肖羽这世无缘,你和子落却远还未到这地步。”
柳四和子落的关系,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子落拼命在后面示好,柳四明明心里喜欢子落,却执意躲闪,兰陵和肖羽曾多次问起,柳四都一副道学样,一本正经道:“子落是你我之友,却也是社稷之君,他与我,便只是君臣而已。”
兰陵今日就偏要听柳四的实话,堵在前面不给他换话题的机会。柳四看了兰陵笑意盎然的脸,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冲着不远处门口的肖羽挥挥手,喊道:“肖羽,我和兰陵来给你送礼来了。”兰陵脸上笑意蓦地一僵,狠狠剜了柳四一眼,转脸,璀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