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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重见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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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发黑,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很多人站了起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大步出了酒楼:“走,去看看,是不是阴芽作祟?”
辛啸无语,估计现在提到一个黑字,都会想起阴芽剑和他辛啸,辛啸往后靠了靠,才发觉身后的严君和压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他一时怅然,直接就着酒壶的嘴,把酒喝了个干干净净,等他站起的时候,大堂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完了,想是都去了金家。
辛啸走到街上,看到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朝城中走去,于是跟上了众人,他一边走一边四下寻找。
他找的不是金家,而是辛家,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在长街尽头看到了路边的一扇红漆大门,正上方高悬着一块匾额,匾额上简简单单的两个黑字,辛家。
于是他放弃了去金家看个究竟,站在路对面,找了个台阶坐下,怔怔的注视着匾额下的那扇红漆大门,很多年没看到了,真是十足的陌生。
却在此时,门开了,从高高的门槛里走出了两个人,个子一般的清瘦,相貌一般的斯文,可气质不同,一个秀气,另一个则有着隐约的邪气。
辛啸一时没分出来,哪个是大哥辛天,哪个又是二哥辛地,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对面的两人没有发现这边的斗笠人,只是步履匆匆的朝长街的尽头走去。
辛啸跟了上去,虽然他现在灵力低的不能算有,但腿脚功夫还是较常人高明一点,跟着辛天辛地也算容易,前面的人熟路,后面跟着的人则轻车,却没想到,跟了一路,到了两扇金光闪闪的大门之前。
匾额上气势恢宏的书写着两个大字,金家,辛啸定住脚步,还是站在马路对面远远的看着,这时金家门口已经挤满了人,辛天辛地兄弟俩艰难的挤过了人群,站在了最前面,似乎在踌躇,要不要进去看看。
辛啸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圈众人,严君不在,压合也不在,不知他们是进去了,还是压根就没来。
金家大门直接大敞,一块造型独特的太湖石拦在前面,太湖石上面布满了无数的孔洞,从孔洞的缝隙间,能看到金家府宅里也站着很多的人。
没有任何人说话,场间是一片沉寂,有人从厅堂里走了出来,就站在门口,说了些什么,须臾,这一潭平静的池水里,像是砸下了一块沉重无比的石头,顿时溅起了惊涛骇浪。
议论声四起,嘈杂声纷乱,这人到了门外,身材修长,相貌清俊,竟然和,辛啸惊奇的发现,这人和严君有些相似。
有人开口问道:“严大公子,当真不是阴芽?”
果然,是严君的兄长严侧,辛啸饶有兴趣的抬头多看了几眼,只听严侧温和的道:“不是,是有人下了符咒,金员外是中了邪。”
是什么符咒竟然要了金天去的命,这位金员外又是得罪了哪方的高人,得了这么个不明不白的死法。
说起符咒,辛啸想起了疯婆给他的那张保命符,护魂护体,正如严君所说的那般奇效,那场大火差点要了他的命,并不像在尹家那般,当时作为凡人的他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
而在罔城的那场火,比在尹家的那场,更强上十倍,在邱家,他多少有了些修为,再加上体内山娲和阴芽的作用,他已经不能算是真正的凡人。
不过他之后仔细思量过,或许和他是不是凡人没有关系,而是和山娲石在不在他体内有关,罔城的那场火,山娲已经破心而出,就在他的前襟里。
他被方植推进了大火,火焰很快就上了他的身,他情急之下,找出了疯婆的那张符咒,果然有了效用,就算火舌将他吞没,他除了身上的衣服被烤成了焦黑,其他还真是安然无恙。
符咒能保命,也能害人,就例如金天去,有散修上前:“不知是与哪家结了仇,得了这如此的悲惨结局。”
一般凡人和修士不会有太多纠葛,凡人再强,也不会自命不凡到去和修仙者结仇,大多时候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而修士也不会自降身份,和一个普通的凡人斤斤计较,去要了他的性命,说出去会让人笑话,从此名声扫地,在修真界抬不起头来。
严侧摇头:“不知。”
确实不知,但事情发生在阔城,严家不得不管,这时严侧身后走出一个女子,徐娘半老,看这得体的装束,是金夫人。
这位金夫人是续弦的,大夫人死了,金天去讨了个烟花女子做续房,而这位金夫人,着实看着还有几分风尘的妩媚。
辛啸看着这位夫人眼熟,想起在酒楼里门口几人说起的青楼女子,他的眼神一凝,想起了一段回忆,金地去带着他去过一家青楼,当时房中的烟花女子,就是眼前的这位,春梅!
辛啸垂眸看地,他一直有个疑惑,金地去的夫人怎么会后来自杀了,不会是因为金地去的死,可这金地去又不真的是她杀的,这事搁在县衙可能会误判,但在严家这里,肯定能轻易的查清真相,辛啸琢磨片刻,觉得这位金夫人又或许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春梅又为何会嫁入金家,难道只是想要脱离红尘,嫁做人妇,做个本本分分的女人,可怎会如此的巧,因为辛啸知道,春梅和金地去的夫人相熟。
就在辛啸凝神思索的时候,肩头被什么打了一下,他微怒的转过了头,见一个和自己岁数相仿,但行为举止却很怪异的胖少年,正挥舞着一根扁担,像是在耍枪,又像是在舞刀。
时间一长,辛啸看出来了,这人脑子有些问题,像是个傻子,手中的扁担一通乱舞,辛啸则让到了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手舞足蹈的耍着大刀。
胖少年呼哧带喘的耍了一通,手中的扁担啪的落了地,还没等他去捡,只见一个漂亮的年轻男人弯腰拿走了扁担。
他眼神呆滞了片刻,随即气呼呼的就要上前抢夺,辛啸且走且退,兴致盎然的和他做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直到最后,一路狂奔,将胖少年引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胖少年几哇乱叫:“我的刀,我的枪,你还我,你不还我,我叫我娘打你,就像我娘打我一样。”
辛啸笑嘻嘻的转过身,在胖少年即将扑上来的时候,将扁担架在了两人中间,抵在了胖少年的胸口:“哎,等下,你娘打你,是因为你胡闹,你娘为什么会打我,她都不认识我。”
“我娘打你,是因为你也胡闹。”胖少年用自己胖乎乎的手抓住了扁担的一头。
辛啸并没有松手,和胖少年来了一次既耗时,又耗力的拉锯战,胖少年的力气不小,辛啸也有意逗他,不过刚才喝了点酒,后背还是微微出了汗,他抬手摘掉了戴着的斗笠。
手不小心卸了力,胖少年又使了全身的力气,把扁担拽了过来,同时,他胖胖的身体朝地上栽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土砖地上。
可能是摔疼了,就在他准备嚎啕大哭的时候,辛啸把斗笠一下戴在了他的脑袋上,胖少年似乎觉得这也是个新鲜玩意,想要大哭的嘴巴才刚张开,又立即合了起来,开始把玩着头上的斗笠。
辛啸蹲下了身,问道:“你娘经常打你吗?”
胖少年摇头:“没有,就昨晚打我了。”
辛啸只是想打发时间,等着辛天辛地回辛府,随意问道:“你娘为什么打你啊?”
胖少年已经将斗笠从圆圆的脑袋上摘了下来:“我爹死了,我娘不许我拽我爹的鞋,才打我了。”
“你爹死了?”辛啸心猛地一提,惊得愣住。
胖少年的手指着金家的方向:“我家,我爹被人害死了,我爹的鞋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划着一条条的,是画。”
胖少年用手在空中笨拙的比划着,话毕,扔掉了斗笠,又重新拿起了地上的扁担:“我要为我爹报仇,杀了他,杀了他。”
“能带我去你家看看吗?”辛啸心头一动,他决定暂时不回辛家了,他要去一趟金家,立马提议道。
胖少年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直视着辛啸,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呆滞,直到他的黑色瞳仁在眼眶里转了好几个圈,他才开了口:“去我家玩吗?”
辛啸点头:“嗯,去你家玩,我刚来这里,没地方去,能让我住你家吗?”
胖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两颊鼓了起来,绽开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好啊,好啊,有人陪我玩了。”
于是,辛啸跟着胖少年走上了一条安静的小路,辛啸不明所以,问道:“这是哪里?”
“我家啊。”胖少年肩上扛着扁担,手里提着斗笠,奇怪的看着辛啸。
辛啸这才想起,他在门口没看到胖少年出门,他定是走了金府的后门,不出所料,两人很快就到了一扇小门前。
虽然是后门,但也打理的很是妥帖,门环,门板都是新的,就连四周的空地,都种着不少绿植,就像是府宅的后花园,绵延到了院外。
和誉压堂的鬼院有着天壤之别的景象,辛啸不由的松了口气,似乎来到了一个不同凡响的世界里。
胖少年蹦蹦跳跳的跑了进去,辛啸则是不疾不徐的跟在身后,津津有味的打量着后院,这院内较院外更为色彩艳丽,花色璀璨,绿色浓浓。
见辛啸不走了,胖少年扭头叫他:“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
辛啸连声应道,他神色怅然:“好,好。”
虽然胖少年是个傻子,可这么多年来,都是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而自己作为一个头脑清醒的人,这么多年,终日生活在暗无天日的罔城之中,身边还都是一些不知是死是活的人,顶上还压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又或是阳谋,过的日子简直是天差地别,可谓是傻人多福。
他不由的唏嘘不已,经过后院,加快了脚步,赶上了胖少年,胖少年突然转过头来,对他呵呵一乐。
辛啸的心情顿时也好了起来,接过胖少年递过来的扁担,正好走到了一块空地,他不由的舞起了扁担,就像他这五年来,路上一有空就拿着树枝练尹家剑法一般。
在尹家,他曾经拿到过一本尹家剑法,后来不知去了哪里,再加上尹艮又把他的那本尹家剑法传给了他,这五年来的路上,两本剑谱的每一个招式,就像一幕幕的场景闪过,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
胖少年躲的远远的,拍着胖手上蹿下跳的为他鼓掌,辛啸手中的扁担,就如一把轻巧的剑,一招一式的驾轻就熟,舞的那叫一个畅快淋漓。
正在扁担上下翻飞的时候,有人走近,同时啊的惊叫起来,辛啸随机收住招式,定睛瞧了过去,见一个中年的妇人捂着嘴,惊恐的看着他。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而一边的胖少年则喊道:“打,打,打!”
辛啸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再次看向妇人,这才认出是在金府门口看到的金夫人,也就是他十五年前在青楼看到的春梅。
春梅此时也在看着他,神色惊疑不定,问道:“你是谁?怎么到了我家?”
辛啸将扁担扛在了肩上:“哦,金夫人,是金少爷叫我来的。”
明明就在颠倒黑白,是他辛啸主动请缨要上门,不过那位金大少爷予以了确认:“娘,他,我叫他陪我玩。”
春梅狠狠地剜了一眼儿子,斥道:“玩什么玩,你知道他是谁吗,万一是奸恶之徒呢,家里刚出了事。”
辛啸这才发现,春梅已经脱了缟素,不过穿的衣服还是素色,金少爷就没穿素缟,穿的也是素色衣服。
似乎察觉到了辛啸的猜测,春梅扭过了头:“你别见怪,我家男人刚死,昨晚死的,我儿子脑子不太好,不愿意穿那个衣服,也不愿意我穿,所以。”
说到这里,春梅突然睁大了眼睛,张口结舌道:“你是,你是,我认识你,不过是很久之前了。”
虽然过了也有十五年,辛啸从一个小男孩,成长为了玉树临风的少年郎,容貌依稀有了一些变化,但变化不大,尤其那双清澈的眼睛,如往昔般的像极了一汪澄澈的溪水。
“梅姨,你还认得我?”辛啸放下扁担,笑嘻嘻的看着春梅。
春梅不可置信的绕着辛啸走了半圈,又抬头看他:“你真是辛啸,辛家三少爷,都失踪了十五年了,我以为你不在了,想不到,想不到还能见到你。”
说着话,春梅哽咽起来,眼里盈满了激动的泪水,顾不得去擦,抿了抿嘴,问:“这些年,你去哪了?”
“罔城。”辛啸也有点心潮起伏,他见到了阔城的故人,虽然也只是见过一面,但这一面,太过匪夷所思,让人无法忘怀。
话音刚落,春梅又捂上了嘴,罔城的事情已经传开,其中各种惊悚,凄惨和卑劣的事情无法言喻。
她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哆嗦着问道:“辛啸,你在那干嘛,誉压堂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辛啸一笑,他没想到这五年来,誉压堂的恶名昭著传遍了大好河山,应该是不管老少男女,修仙的或者是凡人,都知道了罔城发生的一切。
辛啸摇头:“没有。”
他不想说太多,都是些不好的事情,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更是难以启齿。
春梅迟疑着伸出了手,犹豫半晌,还是在辛啸的肩上拍了拍,辛啸个子比她高上许多,春梅够得比较吃力,辛啸稍稍矮下了身。
春梅收回了手,道:“没事就好。”
“那,金夫人,我能在这叨扰几日吗?”
闻言,春梅脸上现出不解的神情:“不妨事,但,你回来没有回,辛家吗?”
春梅的意思就是辛啸你怎么不回自己的家,而是要住在金家,这样的做法有悖常理,不得不让春梅心生疑虑。
辛啸解释:“金夫人,我有些事情,要等等。”
春梅点了点头,收起了大惑不解的神情:“辛啸,你就叫我梅姨,不用叫什么金夫人。”
胖少年一直站在两人边上,一会瞧瞧这个,一会看看那个,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傻乎乎的问:“娘,你说我有个哥,是他吗?”
“哦,”春梅拉过了胖少年,“这是我儿子,叫金缺。”
辛啸听了这个名字,愣了愣,金缺,这金家怎么起名字的,大老爷叫金天去,二老爷叫金地去,大老爷的儿子叫金缺,还是个傻子,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用名字来预示了以后渺茫的未来。
他一阵无语,表面上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揽过了金缺,表示同情的拍了拍金缺厚实的肩膀。
春梅又斥着自己儿子:“他不是你哥,你就没有哥,他是辛家三少爷,名叫辛啸。”
金缺安静的听完春梅的一通介绍,犟嘴道:“娘,你答应我的,要给我生个哥哥,我都等了多少年了,怎么就不见我哥哥?”
辛啸强自忍着笑,只觉肚子一阵发酸:“梅姨,你就让我做他哥哥吧,省的他找你闹。”
话音未落,他就大笑出声,这金缺还真傻,只能给他生个弟弟,这哥哥已经来不及生了,不过他笑着笑着,还是笑出了眼泪,他都好久没这么畅快的笑了,不对,在他的记忆里,他就没这么笑过。
春梅微笑着看着辛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