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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探花林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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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小半个月的药洗,丁香身下开始大好起来,每天也能起身在院子里转上两圈。
扈五娘从一开始的横眉冷对,到现在见着李简都忍不住笑开了花,甚至允许李简能在宅院里随意行走了。
李简大致摸清楚了整个扈宅的构造,除了丁香以外,扈五娘手下还有两位姑娘,容貌比丁香更甚许多,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
“简娘,你可是在好奇为何陶蕊,莫香妹妹比我好看,却没我出名的缘由么?”丁香笑道。
李简搀着丁香行走在外院的花圃中,敛容道:“请姐姐赐教。”她的确挺好奇的。
丁香随手折了一朵迎春簪在李简发间,道:“你来了这么些时日,想必也知平康坊里有南曲,中曲,一曲之分,其中最为金贵的娘子都在南曲里住着,而她们大多容貌平平,却才情皎皎。”
李简思索道:“也就是长安城的贵人们喜欢有才情的娘子?”
“没错,至于为何,日后若是我重开掌灯筵席,你就知道了。”丁香有些傲然道。
李简从未出过宫门,自然也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她只知道圣人好像也不太喜欢美貌怡人的新才人,即使贤妃美貌不存,也愿意与她对谈一二。
“对了,简娘,昨日我教你的诗词可背会了吗?”丁香笑问道。
李简点点头,随后一字不差的背诵出来。
虽然之前就对李简的记忆力有些讶然,丁香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番,“简娘你记性还真好,这些诗词我小时候足足背了十几天呢!”
李简微笑道:“是丁香姐姐教得好,都编成曲儿了,好记。”
丁香有些欣慰,“你真是好苗子,若是你我一同学艺,现在肯定比我声名更甚,来,我再教你几首,听闻是今年新入长安的才子之作……”
李简一边听着,一边思忖心事。
她一个寄居他人篱下的公主,能平平安安地长到十六岁,记性不好早就夭折了。
贤妃的起居饮食习惯,李爱的字画女工功课,她都得记得都得做,这般才能活下去。
李简一直以为只要听话,只要把贤妃母女伺候好了,自己就能平安无事,甚至在听闻李爱的和亲落在她头上的时候,她还庆幸来着。
嫁的远远的,就再也不用伺候人了。
谁知,她死了。
这辈子,李简还是想活着,但是想活得自在些,活得明白些,更想抬起头活着。
……
四月十八,是平康坊里娘子们的大日子。
这一天,知名的娘子都会出门去坊中的寺庙庵观烧香礼佛,扈宅也不例外。
丁香,陶蕊和莫香一人押了一千钱给扈五娘之后,就带着各自的奴仆出门去了。
三人并不同行,一出门便分开而行,李简跟着丁香径直往菩提寺去。
李简跟丁香一样带着帷帽,沿途打量四周的景观。
平康坊内的宅院或是富丽堂皇,或是威严贵气,隔三差五便能看见高大的乌头门和颀长的戟架,上面的幡旗被风一吹就呼呼作响。
丁香笑着解释道:“平康坊是贵人盘踞之所,咱们也要小心,莫要冲撞了才好。”
李简称是,却感觉四周的视线逐渐多了起来,“平日里这些男人就在街上闲逛么?”
大街上的摇扇公子三五成群,贩瓜的小卒频频观看,好似没什么正经要事去做。
丁香一阵,掩唇笑道:“非也,三曲的娘子平日里极难相见,今日大多出来走动,所以外坊里慕名而来的男子也多了些。”
说着,丁香忽然伸手往前一指,“看见前面那顶小轿了么?”
李简往前看去,的确有顶被人团团围住的青帷小轿。
“那是南曲里郑大家的轿子,寻常哪怕掷上千金也难得一见。”
李简咋舌,原来名妓也分三六九等,跟宫中妃嫔并无二致嘛。
临近菩提寺,就越发热闹起来,李简一行人好不容易给菩萨上完香,就已经快晌午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大家也不想这么快就回去,就想在菩提寺旁的山亭里歇息一番。
李简啃着胡饼,饶有兴致的欣赏四周的山景,林间依稀的杜鹃花开得极有野趣,山下依旧热闹非凡。
黄丫买了饮子回来,大汗淋漓地跟丁香邀功,“娘子娘子!你猜我瞧见什么了?”
丁香一边给她擦汗,一边说:“什么?”
黄丫兴奋地大喊:“探花!是探花!我还是第一次瞧见那么俊的探花呢!”
李简也见过探花,是在不过是在中秋宫宴上,听宫人说,圣人会指两名最为俊俏的进士探寻长安名花,可她瞧着,往年的探花多是胡子一把的美文士,再俊能俊过小年轻?
丁香也笑道:“你要是想看就下去多瞧瞧,一会回来说与我们听听。”
黄丫兴冲冲地就下去了,不一会又蹬蹬蹬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娘子,探花……探花朝咱们这儿来了!”
“什么?!”丁香惊得站了起来,“这如何是好?”
李简喝着饮子,奇怪道:“他们应该是来采杜鹃花的,娘子何惧?这不是好事么?若是博了探花赏识,娘子声名只会更上一层楼啊?”
丁香苦笑道:“哪有这么容易,探花皆是饱学之士,唯有如郑大家一般的名伶才能应付自如,我还差得远呢,若是一个不慎,只怕是班门弄斧,只落得个黔驴技穷的丑态。”
李简叹道,她这么有自知之明,也不知道该不该夸。
不过她从不会允许送到眼前的机会白白溜走。丁香若是能成功渡过此关,定会声名大燥。
她也能一举成为扈宅的中坚人物,拥有的自由将会大大提高。
李简看着喝完饮子剩下的竹筒,或许她有个不错的主意。
“娘子,你可信我?”李简道。
丁香被李简眸中的镇静和光芒感染,不由自主道:“我自然信你。”
“好,那我们就开始准备吧。”
……
菩提寺后山的杜鹃花虽不名贵,也别有野趣,而这条路可以通往天香苑,里面的牡丹可是长安一绝,因此选择抄近路的探花会“顺手”折两支杜鹃。
听闻今年的两位探花要抄近路,路边逐渐聚集了许多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来的早的,一眼就瞧见了山阶上静静地摆放了一个竹筒,竹筒里插着一只把花苞含得紧紧的杜鹃,杜鹃花蒂上则绑了一块帕子。
因为竹筒被放置在一个红色的圈里,所以虽然觉得怪异,寻常百姓也无人去碰。
“不知是哪家娘子献给探花郎的吧?”
“好想看看帕子上写得是啥?该不会是情诗?”
在一干急得心痒难耐的百姓的盼望中,两位被众人拥簇着的探花郎终于姗姗到来。
走在前面的是长安城里的熟脸了,国子监祭酒的小孙儿,石承业,二十有二,性格豪爽,偶有奇章。
稍后几步的却不知是何人,五官分明,白净隽秀,身材颀长如修竹,瞧着就不是长安人的长相,唯有嘴边一直噙着笑意。
不是洋洋得意的笑,也不是虚伪谄媚的笑,仿佛他只是天生就带着笑出生的,收到他笑容的人总会感觉到犹如春风拂面般的温情。
“林薄,你看前面,好像有什么好事!”石承业拍了自己好友一巴掌。
名为林薄的男子也不生气,抬起眉眼往前方扫了一眼,便笑道:“许是给石兄的情诗,弟怎好多看?”
石承业哈哈大笑,安慰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只比你早回长安几年罢了,等你在这待久了,说不定还会想念蜀中的美人呢!”
一旁的百姓窃窃私语道:“怪道这位探花郎样貌白净秀气,原来他是蜀中人士呀!”
“我还是觉得咱们长安的男儿最有男子气概,时探花又高又壮,特别是他那迷人的胡须,比这小白脸俊多了好吧!”
即使听见有人谈论他的容貌,林薄也并未丝毫不悦,他看着石承业拿起竹筒,解开了丝帕。
“如何?是哪位娘子倾慕石兄?”林薄打趣道。
谁料石承业大呼“有趣有趣”,一边把丝帕递给林薄,“咱们遇到了一桩大趣事!”
林薄也不接丝帕,就着石承业的手上念道:“杜鹃山下杜鹃栽,杜鹃山上杜鹃开,若要采得杜鹃去,需问杜鹃花仙来。”
石承业大笑道:“如何?我没骗你吧?寻访杜鹃花仙算不算得上一件大雅事?”
“确实有趣,那就请石兄大展身手了。”林薄笑着打量地上的红圈。
若他没猜错,这是女子的口脂吧,为了不让他人乱动,特意用口脂画了一个警戒的红圈。这位杜鹃花仙还真是心思缜密。
长安人最喜欢参与这类的雅事,周围的百姓也对这位忽然出现的杜鹃花仙极为感兴趣,纷纷开始议论究竟是何许人也。
就在这时,半山腰上的百姓忽然大喊道:“探花郎!这里也有杜鹃花呢!”
石承业和林薄沿着山阶攀登而上,发现半山腰上同样放置了一个竹筒,只不过这次竹筒里的杜鹃花已经半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