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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遇厉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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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官府所属的那几间风月场所,都是有严格身份核实与登记在册的,大多是戴罪之身为奴为婢服侍人的。程凌若去,必会被官府查出真实身份。只有泠鸢阁,虽然不似官府那么严查,但进来的人,都是粗略溯源可查的,保证每一个人身上没有案子,是清白自愿的,算是模糊了一点身份。
可饶是这样,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来的,除非有熟客带进来。这里的熟客,是经常混迹风月场所的生意人。
程凌自然是不敢也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她只能利用李牧骞,靠着这次陛下彻查韩大人之死的契机,搭上魏信这条关系网。
只有进了泠鸢阁,她才有机会见到卫燃,才有机会接近他,靠近他,然后杀死他。
“三天之后,我的人会通知你。”魏信看着程凌道。
此刻或许程凌的办法是他唯一能认可的。
程凌离开了。
魏信摆摆手,让其他人都离开。
依旧留在原地的李牧骞看着魏信,不解道:“师父,阿凌她——”
“你我心里都清楚,她是最合适的人。”魏信目视着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弟子,“为师老了,将来这墨羽营便是你的,不要让为师失望。”
魏信的手搭在李牧骞的肩头,拍了拍,“切记,成大事者,莫要感情用事!”
李牧骞对程凌的态度,魏信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曾去李牧骞家中做客,远远地见过一次程凌。那时并未仔细查看,只当是李牧骞的小妾。如今坦明身份,他便知道,那姑娘不可能喜欢自己的弟子,她接近李牧骞,就是为了报仇。
纵然李牧骞对她有情,以程凌的身份和现在的情况,她也不会轻易接受。魏信的鹰眼落在李牧骞身上,作为墨羽营的下任掌司,他怎能看着自己的弟子将来为情所困。
那句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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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大雨已然停歇,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
程凌出了泠鸢阁之后,便回到自己在这京都的落脚之处。她早就瞒着李牧骞给自己在外置办了一处落脚之地,算是属于她自己的一个“家”。
至于李牧骞家中的那些物什,她出门之前,早就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她不顾自己身上已经湿透的衣裳,进了门就直接躺在床上。她把自己蜷缩起来,藏在那小小的床榻之上,浑身战栗不已。
只要一闭眼,父亲和姐姐的身影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而这,也是支撑程凌活下去的动力。
仇恨可以毁灭一个人,同样,也可以让一个人活下去。
一想到三天后就能以‘鸢奴’的身份进入泠鸢阁,这个月十五就能见到卫燃。程凌揪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冷笑,“卫燃……卫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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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骞回到府中的时候,下人告诉他,程凌今日出门前,已经将她所有的细软全部烧毁。
“一件都没有留下?”
“回大人,没有。”
“你下去吧。”
“是。”
李牧骞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仿佛程凌从来没有在这里住过一样。也没有一句道别和留恋。
“从前送你些许首饰你也不要,我道是你不喜欢这些,却原来你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来……”
他在屋子里静坐了会儿,期间有墨羽营的属下前来。
“人找到了?”李牧骞转头问。
属下恭敬道:“回大人,程姑娘现在住在东街九香铺那里。”
李牧骞冷笑一声,似是在回忆着什么,摇摇头道:“东街九香铺,厉王府附近。她还真是会找地方……”
东街九香铺,是厉王府所在的地界。是个卖香喝茶品酒吟诗作乐的地方,与泠鸢阁不同的是,这里的人只卖艺不卖身。
若是谁敢破坏了规矩,那便是得罪了当今太子妃。
据说九香铺是当年皇后娘娘为了纪念她的同胞姊妹建立的。
后来皇后娘娘因病去世,皇上便将这里交给太子妃打理。所以,这九香铺幕后真正的老板是当朝太子妃。
九香铺并不是一间铺子,而是指九香铺那一片区域的所有商铺和酒楼。那里的商铺和酒楼,大多都是女子为老板。
“九香铺内的颐和楼距离厉王府不远。阿凌啊阿凌,倒是我小瞧你了,原来你早就开始自己的计划了。”李牧骞转身,看着属下吩咐:“离师父定下的时间还有三天,这三天内,让兄弟们眼睛都擦亮一点,看好人,别出什么乱子,免得到时候误了大事!”
属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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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了一晚过后,程凌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如火。
“糟了!竟然病了!”程凌惊呼一声,立马换衣服下床给自己降温。
折腾了一会儿后,额头上的温度总算下去了许多。
可程凌还是不放心,怕耽误三天后魏信的人来接自己去泠鸢阁这件事,就仔细收拾了一番,然后出门去医馆。
医馆的郎中给她开了两副退烧药。
程凌道了谢后就离开。在经过九香铺颐和楼的时候,被四周空气中散发的香味吸引,就忍不住上前几步。
同她一起被吸引的,还有街上的其他人。
颐和楼门口的楼从见路人围过来,皱着眉头推搡着人群,大喊一声:“哎呀!你们这群人,都往后退!往后退!别挡道!没钱就别在门口晃悠,耽误我们做生意!走开!”
程凌被人群裹挟着不得已后退,导致手上的药被人挤到地上,她想去捡,但是没有机会,人太多了。
“厉王到——”
一阵浑厚苍劲有力的声音破空传进正四处低头寻找自己药的程凌耳中,她起身望去。
就见颐和楼的楼从一路小跑到大街上,对着那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下跪,而后扯着嗓子喊道:“奴颐和楼楼从见过王爷。”
程凌目光一直望着那马车的帷裳,此刻的心思已经被那声“厉王”吸引,医馆郎中开的药,已经被人踢到一旁。
马车前方一个护卫走过来,他穿着厉王府护卫独有的衣裳,下马的动作潇洒又快速,来到马车前,恭敬道:“王爷。”
马车上的人掀开帷裳,扫了一眼颐和楼的门口,看见那些堵在门口的女子和路人后,微微蹙眉,转而又邪笑道:“杨寒,看来本王这张脸还是受欢迎的。”
“王爷一向受人欢迎。”杨寒道。
卫燃瞥了一眼还跪着的人,道:“还跪着干嘛?不知道还以为本王要欺负你,起来前面带路。”
杨寒后退一步,卫燃下了马车。
可就在下车的一瞬间,杨寒腰间的长刀忽然出鞘,凌冽的刀刃在日光下折射出光晕,扫过现场的每一个人。
微微一怔后,卫燃一手搭在刀刃上,轻道:“杨寒,本王来颐和楼是听曲的,你这动刀是什么意思?”
“王爷,有杀气!”杨寒目光深沉道。
卫燃环顾了四周一圈,哈哈大笑,抓着他的手臂,还刀入鞘,随后一脸神态自然道:“大白天的哪有什么杀气,本王看你就是禁欲太久了。放松一点,”卫燃瞧了一眼程凌的方向,拍了拍杨寒的肩膀,“不是说祸害遗千年么。本王可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你呀,你今天就放一百个心。”
程凌越过几个人的身躯向前,终于看清了卫燃。
他比身旁的带刀侍卫约莫高一些,长着一张天真又带些魅惑的脸,剑目眉星下暗藏着的一双眼睛,看起来比那秃鹰还要凌冽,仿佛能杀人于无形。
这样同时兼具美好和毁灭的一张脸,难怪墨羽营对他的评价是阴晴不定。因为谁也不知道卫燃什么时候是天真无邪的样子,什么时候又是狠厉嗜血的狂魔?
“带路!”卫燃冲着楼从道。
楼从被刚才杨寒出刀的时候吓着了,经卫燃这么一喊话,才恢复神智,忙道:“是是是!王爷请——”
颐和楼香味飘散中,卫燃越过那些人群,仿佛看见一个已经逝去的故人知己。那人站在人群中,眸光中不是恋慕和期待,反而是一团火焰在燃烧。消瘦的身影和倔强的眼神,很快引起卫燃的注意。
卫燃的眉头紧皱。
杨寒顺着卫燃的目光扫过去,却是再没有发现异常。
因为程凌已经蹲下身子去捡拾自己刚才因为人群拥挤而导致掉在地上的药。
“走走走!别挤在门口,都散了!”颐和楼的楼从很快又从里面出来,对着程凌他们这些人大喊大叫。
程凌并没有离开,而是拿出一锭银子扔给楼从,病态娇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着楼从轻问:“可以进去了吗?”
楼从颠了颠手中的银子,又拿牙齿咬了几下,最后才看着眼前素面朝天的程凌道:“请——”
颐和楼对于厉王这种人,都是有固定的厢房备着的。不像程凌这种人去了,只能坐在大厅饮酒喝茶品菜肴。
程凌进来后,被安排在大厅一楼的一处角落,可以看到一楼和门口的状况。
她唤来一位楼从,吩咐道:“味道清淡一些,菜品随意。”
女楼从看着她有些苍白的嘴唇,担忧道:“妾观女客面色不佳,可是身体有恙,需要妾帮您去请郎中吗?”
“不用了。”程凌把自己的药递给她,又多给了一锭银子,道:“郎中已开了药,麻烦你帮我煎一下。”
女楼从拿过药起身,对着程凌恭敬道:“谢女客。妾这就着人为您上菜和煎药。”
程凌颔首:“嗯。有劳了。”
颐和楼饭菜的口味,程凌还是比较喜欢的。
她一边听着曲儿,一边享受自己的饭菜,一边四处搜寻卫燃的身影。
这时,女楼从端着药过来:“女客,您的药煎好了。”
女楼从小心放下药,又指着和药一起的蜜饯道:“虽说良药苦口利病,但妾还是冒昧送您一些蜜饯润口。”
程凌看着她,倒是觉得这人难得如此贴心会照顾人,便轻道:“谢了。”
端起药闻了闻,程凌还是能感受到一股苦味瞬间冲得她反胃。可她还是咬咬牙心一横,捏着鼻子喝完药,随后立马吃下蜜饯。
女楼从见她喝完药,掩面一笑。起身准备离开时,却听到二楼雅间传来吵闹声。
程凌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见到对面二楼的雅间门口,一个男人不停的弓着身子道歉:“对不起王爷,奴这就给您再找去。”
雅间内的人未露面,但声音却传来出来:“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