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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灭世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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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二年十月二十日
这是我第一次踏入这个实验室,初出茅庐的我对一切都十分陌生。
我从事疾病医学研究,九一五研究所服务于一家医药私营企业,主要的研发内容,是研制出能够抑制人类衰老速度的药物。
这个项目听起来并不是很现实,衰老是自然循环的一个必要过程,每个人都会在衰老中死去,我们无法阻止它的前进,但却能够微乎其微地延缓它的到来。
二零零三年一月十七日
我在研究所里日夜重复着同样的实验,日复一日的记录数据,尽管它们看起来是那么无用,密密麻麻的笔记只是一张废纸。
那家私营药企没有限制截止时间,于是我们这群人就如同被养废的肥虫一般,靠着每日枯燥机械的重复劳动换取月底的薪水。
二零零三年十一月五日
我麻木地度过了第一年,今天项目的副组长叫我去收拾306室一名离职研究员剩下的东西,并且我同样也获得了306室的使用权,也就是说,这间小小的工作间,以后就独属于我一人了。
他的桌面上全是散落的信件与资料,我很疑惑为什么那人离职之后没有把这些东西拿走。
还有,我瞄到信件上方的收件人姓名,于温华。很陌生的名字。
我在角落找到一个纸箱,里面有很多我没有看过的书籍,我决定把它留下,留着以后随便拿一本打发时间。
二零零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我找到一本日记,它被夹在一本厚厚的文献中间,我在封面上看见了那个名字,于温华。
是的,我打开了它,前面的都是一些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中间的部分开始潦草起来,而且多数都是用一些暗语或者谜语之类的书写,等我有时间再去慢慢研究吧。
我无法看清他最后一页的笔记,他写得太乱了,我猜测他当时应该处于一种精神混乱的状态,最后几页写满了“不是我”“我会死的”“我后悔了”
我不禁有些怀疑,这个于温华真的如同那些人所说是自愿离职的吗?
二零零四年三月十三日
我好像找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二零零四年五月九日
于温华死了。
他死于二零零三年十月十四日,而我今天才知道他的死讯。
有人来查于温华留下的东西,我把整理出来的东西都放在了储物室,他们进去了很久但一无所获。
于是转头将目光放在我身上,他们搜查了我所有东西,我也如实把没看完的两本文献交给他们,他们又在附近翻着,最后什么也没找到。
直觉告诉我,是那本笔记,但是那本笔记早在我开始有兴趣解谜时就放在了家里,现在正在我书桌上躺着。
里面写的东西,应该就是他们想要得到的。
我还没有完全解开……
二零零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我辞职了,在将一切东西弄明白后,我觉得我是时候该走了。
二零零五年三月十六日
我烧了那本笔记,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其中的秘密了。
我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变化,现在,我必须去做一件事情……
二零零七年八月十九日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这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我居然成功了!
我感觉一切都在推着我往前迈,每一步都是注定好了的,连老天都在帮我……
这东西可真漂亮,是深蓝色的,散发着一些荧光。
把它倒入水中,它便会变成无色透明的物质,与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一点端倪。
但把它注入到活体内,居然会在一瞬间变成黑色,游动在血管里,仿佛有了生命,这太不可思议了……
二零零七年九月十五日
我正式将此种病毒命名为BEV-A
冠以我的姓氏,安。
于温华是个失败者,但不得不承认,他对我的引导无疑是决定性的。
没有笔记中尚未成熟的框架,我也完成不了如此宏伟的作品。
除此之外,我发现我并不是唯一一个想要创造这东西的人,我好像误入了一个我不该接触到的谜团里……
不过没关系,我想,我的人生价值已经在创造出“它”的这一刻得到了完整的体现。
现在,我该逃了。
他们已经找到我了……
(中间三页被撕毁)
二零一四年一月一日
亲爱的幸存者们,如果你们有幸能够看见这本日记,请不要把我当做一个面目憎恶的疯子。
因为这一切,迟早都会发生。
我撕掉的那三页中,详细描写了解药的制备方法,但我最终还是决定把它毁掉。
亲爱的孩子们,请不要记恨我,在这饱经折磨的七年里,我看清了太多东西。
人类终将自食恶果,就像抑制衰老的药物永远也无法阻止衰老的到来……
二零一四年四月十六日
我度过了此生最幸福的三个月,明天,我将亲手摧毁这一切。
人类的进步需要牺牲无数的东西……
爱,生命,希望,甚至文明。
于是,我和一位将军达成了共识。
我无法阻止将来某一天那场灭顶之灾的到来,但我能够主宰现今人类的命运,如果我软弱,那人类文明的火种,将永远不复存在……
这个绝密计划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而我,已经做好了为此付出一切代价的决心。
就让我好好享受一下,最后的夕阳吧……
二零一四年四月十七日
我用自己培养出来的原材料做了一桌子菜。
鸡,鸭,鹅,贝类,鱼类,甚至蔬菜,都是我用病毒原样培殖出来的。
在这顿丰盛的晚宴中,我与家人做着无声的道别,他们满怀笑容地大快朵颐,与我共饮甜酒,每个人都是那么幸福,我挂着的笑容渐渐变成呜咽,最后泪流满面。
我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喉咙里发出刺耳的痛苦尖叫,血从七窍中喷涌而出,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团,口中吐出变形发黑的内脏。
他们疯狂撕扯着自己的身体,高浓度的病毒使他们的血管充盈得像香肠气球一般,黑色的血液凝固在里面,犹如一条条巨大的蚯蚓。
有人身体承受不住,惨叫一声后直接爆开,带着黑红血液的肉块掉落在桌上,还有我的脸上,余温尚在。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于是提前拿起椅子下面的手枪,万分悲痛地将他们全部射杀。
我跪在地上捂着脸痛苦哀嚎,流出的眼泪都化为了血痕。
等我稍微平复心情后,我看见了一个尚未变异完全的人,她嶙峋的骨头刺穿了身体,争先恐后地在脊背处排列,还有那明显长了一截的尾骨,我甚至好奇地上手去摸,但又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母亲的尸体。
我崩溃了,我已经变得毫无人性。
但我并不后悔……
二零一五年二月十四日
我坐上了开往太平洋的轮船。
我已经决定将病毒投放进海洋中,它会顺着洋流飘往各个国家,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年。
经过数年的实验,我发现小型咸水鱼类对于BEV-A病毒的适配度是最高的,它们仿佛天生兼容这种病毒。
但人类吃下初染这种病毒的一代鱼类并不会立刻感染,这种鱼类必须经过数代的繁衍才能结合出毒性最为强大的后代,这也是最迟缓的办法,能让现今的人类再好好感受生命的最后倒计时。
在一个月前,我将我的所有积蓄捐给了国际慈善机构,在每个国家最热的论坛上投放一则关于“你如何选择未来”的匿名投票信息。
有三个选项:
一是希望继续现在的生活;
二是希望更美好幸福的生活;
三是希望世界毁灭。
一周过去,我将数据收集起来,但无一例外的是,第三个选项的投票率在所有国家数据中是最高的。
我愣住了,我将选择权交予人类自己,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
那位将军对我的做法并不赞同,而我却不希望人类在威压和胁迫中选择自己的未来。
每个人都拥有选择的权利,这也许就是作为女人的感性之处吧。
二零一五年二月十六日
我已到达了太平洋深处,现在,是时候打开那潘多拉魔盒了……
二零一五年二月十七日
海面下起了暴雨,卷起的浪汹涌无比,但那都远不及我心中半分,我为人类谱写的新篇章,是否太过残酷?
一切已经无法回头,亲爱的后来者,你是否怨我?恨我?思及于此,我便泣不成声。
我无法得知未来的人类于我会有何评价,但我并不是唯一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也许我会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永远蒙上一层秘密的黑纱;也许我会被唾骂千世万世,永远刻在人类文明的耻辱碑前;也许……
但无论如何,我亲爱的人类,请一定熬过这短暂的冬夜,我相信,未来的人类文明将是宇宙中永垂的新星……
——致未来的你
安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