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稠浊》口莫恆飛

24、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从小我就是个脾气暴躁，又十分霸道的孩子。
　　收同学保护费，刺青，抽烟，喝酒，打/架，不该在学校出现的“异常”行為，我全都做了遍。
　　但真正厉害的，并不是我干了以上那些事，而是干了那些事后，还能不被老师逮个正着，顺利毕业。
　　在学校，老师觉得我是个问题学生；在教室，同学们觉得我是教科书所描述的社/会/败/类。
　　或许是因为生活环境，成就了我的生活方式。
　　或许是因为家庭遗传，造就了我的个性。
　　18岁，高三那年，当我知道自己喜欢的对象跟自己同一个性别后，我什么也没想就直接跟家里的人出柜，表达自己真正的性向。
　　当时的画面，记忆犹新。
　　我还记得糟老头举起酒瓶的手，我还记得糟老头愤怒而纠结的脸，我还记得当酒瓶脱手，像我扔来的那个当下......。
　　他火冒三丈的指责，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我，嘴里大声的喊着“变/态”。
　　他要我改变自己的思想，别丢了他的脸面，他无法认同我的性向，无法接受我在上，抑或是在下。
　　我们吵了两天，他甩了我好几耳光，脸颊火辣的疼痛，让我分不清他究竟打了多少次。
　　我只知道，最后他要我滚出家门，从此不准踏入李家，与我断绝关系。
　　好巧不巧的，我的个性完全的遗传到我爸，他叫我滚的当下，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家。
　　我把手机的SIM卡和电池拔掉，将这一切尘封于行李的最底部，努力的将所剩不多的高三学业完成。
　　为了节省开销，晚上我偷偷躲在学校的柜子里，等着警卫查完整个校园后，再默默从柜子里出来，睡在学校的各各教室，使用体运校队的淋浴间，每天用学校的热水，吃着外面卖最便宜的泡面。
　　说克难吗？似乎比乞丐好的多。
　　不至于露宿街头，饔飧不继。

　　我就这么生活到高中毕业，然后努力考上离家很远的大学。
　　完成爷爷的遗愿。
　　要不是因为那承诺，不然我估计，一辈子绝对踏不进任何的大学校门。
　　一来我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二来自己都无法温饱了，还谈什么没必要的学业课业？
　　但爷爷始终认为，再混，也不要低人一阶，多学一些好过什么都不学。

　　混帮派或许不好，但里头叔叔们教自己的智慧以及生活方式，却也十分受用。
　　我替自己换了个名字，然后开始努力的过上我自己想要的日子。
　　虽然过去的人生，我不曾因为缺钱而苦恼，但我还是有脑子，知道我该如何使用，在离家出走前，妈妈塞给我的那笔钱。
　　但上了大学后，学费不是普通的贵，日子也开始过的越来越困难，我看着只出不进的金钱，开始苦恼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再怎么节省，也是会有透支的一天，而我也知道，这笔钱就算我不吃不喝，也无法付完我的所有学费......。

　　19岁，我开始找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说真的，我什么都不会，没什么一技之长，没有什么能耐，连基本的打扫洗碗，我都可以将地拖到让人滑倒，碗打碎的价钱比我赚的还多。
　　这估计就是，打小过的丰衣足食的报应。
　　而在当时，我人生唯一去过最多次的地方，最熟悉里头运作的，就是夜店、赌场、地下钱庄。
　　正因为如此，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就在夜店当调酒师。
　　这也成了，我将来找寻工作唯一的选择。
　　而赌场、夜店这类风雨场所，大多背后的老板都同一类人。
　　也正因为是同类人，谁与谁相关、谁干了些什么，消息传递的速度也特别的快。
　　且区域性的关系，很多时候，老板也可能都同一个。
　　为了不被家里的人发现，为了不被认出，大学刻意选的遥远些，工作区域相对也离开了我爸当年，手伸的出的控制范围。
　　调着调着，不知不觉就做了整整一年，一直做到了20岁，也就是大二那年......。

　　夜店不外乎，总充满着声音、吵闹、热情、活力，但总有那么些时候，可以看到外露的包厢内，几个格格不入的人安静的坐在里头。
　　李浩然工作的这间夜店规模不大，甚至可以说是较市区偏僻，格局较小，但神奇的是，人潮却依然络绎不绝。
　　而于这喧嚣的室内，青涩的小伙一身正装，拿取一杯又一瓶的烈酒，正于吧台后肆意的随心应着顾客需求，拼搏人生。

　　“小伙子，酒调的不错，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对调酒的经验还挺足的。”
　　李浩然低着头，擦拭着手中的高脚杯，随着对方发话，他略抬着头，看着站在自己眼前，提起酒杯品尝着，要我即兴发挥调酒技术的男子。
　　这名男子从热闹的晚上11：00，一直坐到了人鸟散尽的凌晨3：00，这段时间，他总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包厢，时不时低着头看着手机，或是看着我们调酒师调给众多客人的酒。
　　他的格格不入，也总让李浩然明亮的双眸，不自主的看向他那区的低靡气压。
　　其实调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术，只要抓好酒与酒相互搭配的比例，知道客人当下的需求，就可以调出他们所想要的。
　　像男子手中的这杯内格罗尼（Negroni），就是使用肯巴利苦酒+琴酒+甜艾酒调合出来的，这种酒苦味明显，闻起来有橘香，涩后会回甘，就像人生一样.....。
　　酒这种东西饮用目地特别极端，快乐的人饮酒作乐，难过的人借酒浇愁......。
　　黄汤下肚，带走了各色各样的悲喜伤感。

　　脸还透着些许稚嫩的李浩然，没有回应对方的赞许，嘴角一勾，默默的继续擦拭着手中的高脚杯。
　　看着李浩然腼腆的微笑后，对方愣了些许。
　　他长的并非惊心动魄，但某些人，一颦一笑却让人印象深刻。
　　而李浩然正好是属于那类型的人。
　　或许，是因为遗传了妈妈那，令人为之惊艳外貌的一小角，才显得他的特别。

　　对方注视着李浩然的动作约一分钟，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低下头缓缓的道，“调酒师，你长的还满.....好看的。”
　　李浩然愣了一秒，不予回应，装没听到继续整理自己的桌面。
　　他知道对方已经开始喝茫了。
　　转过身，他拿起了刚才放在后头等着清洗的杯子，身前的男子又开口道，“你背后脖子上的刺青，是代表什么意思？”
　　李浩然顿了顿，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眼前的男子说明。
　　因为这个刺青，象徵着他曾经待过18年的地方......。
　　这是他们帮内的刺青......。

　　李浩然将脸转向男子，正面回应他，“.....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男子看了看李浩然的脸，蹙着眉没表示什么，继续喝着李浩然替他添上的酒，因为他知道，每个坐在这的人，站在这的人。
　　背后，都有那么一段不愿触碰的故事。
　　就像他自己，抑或是身前的这位调酒师。

　　凌晨四点后，李浩然拿着未吃完的晚餐，准备走回学校。
　　自从向家人出柜后，他也发现了自己为了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为了金钱，生活几乎没有什么品质，对于爱情也几乎完全没有想法。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又为何要这么迫切的向家里的人坦诚？
　　其实，李浩然自己也不晓得。
　　可能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尽早接受这样的自己吧？
　　话虽如此，他也确实不曾想过，回到之前那衣食无缺的家。
　　或许是因为家庭教养的关系，从小就被教导着不低头。
　　就算后悔，自己选择的路，仅能靠自个独自走完。
　　李浩然默默的抬起左手，抚上颈部的那段过往，抬着头，看向透着淡紫色的夜空，宛如画布衬着星光闪耀。
　　他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身上的薄外套。
　　因辐射冷却效应，每每这个时段，气温总是特别寒冷。
　　然而不知为何.....
　　今日的气温，
　　格外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