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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霞山庄”是唐家开发的渡假村。据说,这渡假村是唐老爷当初考验漂洋归来的剑青的第一项作业,于是,这儿的一花一草,还真可说是饱含了剑青一点一滴的心血。我们到时,老爸与唐老爷正立在主宴厅门口迎宾,一模一样的唐装穿在身上,还真是很兄弟的模样。
我远远地看着叨着檀色烟斗的唐老爷,看他眉眼间聚敛的神情,有着那么一点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细细辨析,即已被剑青拉去一起迎宾。
很早以前,在厦门的人气论坛小鱼网上,常看到这样的一贴子:“抢银行不如抢新娘”,说的正是闽南晋江石狮一带的结婚习俗。新婚时,新娘向长辈敬茶,长辈就把准备好了的金项链、金手镯之类,给新娘带上,于是一番茶敬下来,新娘简直就成一金人了。小鱼网那贴子里,还有照片为证。
于是,我这会站在老爸身边,看着陆续进门的众长辈们,也就仿佛看到一件件金光闪闪的首饰,心里头暗暗地估算着这未来的黄金储备量,不禁得意地窃窃笑着。
剑青见我开心,亦是轻扬起嘴角。我看着这笑颜,却又怔怔地漫不起欢乐的心情。它像这冬晨的阳光一样温暖,我抬眼去看了,却又隐隐地有些刺疼。哪里又犯糊涂了呢?
“瀑霞山庄”的午宴,只是例行公式地招待众长辈,而晚宴,才是一天的重头戏。西式化的自助式流水宴,会聚的是新一代的“商贾权贵”,他们的代名词叫做“富二代”,香港人称为“二世祖”。
也许,这是时代的必然。当有一小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时候,这一小部分人的下一代,在父母的熏陶培养下,自然而然也就与父母朋友的孩子们一起成长,长大了顺理成章地也就形成了自己的“圈子”。如果硬要说这样的方式与其他绝大多数的小屁孩式成长的圈子有何不同,那只是他们的父母比小屁孩们的父母有钱吧,这是当今这个现实的社会里十分重要的资本。而掐指一算,改革开放30年,新老“圈子”也该交接班了。
可是,兴许是这新“圈子”行事作风越来越高调,也兴许是真的走在了风口浪尖,这“圈子”的光芒不可抑制地层层扩散,吸聚着越来越多的圈外人有意无意地都想极力靠近。
我站在卧室的阳台上,高举着左手,在月光下晃动着午宴时剑青在长辈们跟前为我戴上的钻戒。其实没有太阳光,它根本无法闪亮我的眼。远远地,肖雨霖在水榭亭台上朝我挥着酒杯,她周边晃动着的,都是剑青和几位哥哥的朋友们。用四嫂的话说,这个时候这些人谈论的,也就是爷们的话题,我不感兴趣,不代表肖雨霖不感兴趣。更何况,她一直都巴巴着我的六哥。
刚上大学那会,我们宿舍里的六个小女生都嘛怀揣着各自的梦想,每每入夜熄灯了,都要在被窝里意犹未尽地畅想未来。
在那个纯真的大学时代,一伙小姑娘家,都喜欢聊的话题无外乎帅哥,聊到帅哥自然就会延伸到“公子哥”,再聊就继续延伸到从长舌的学姐们那里听来的,某某美女如何禁不住诱惑舍了帅哥拜倒在公子哥校门口停着的名车下的段子,原因是“公子哥”兴许没有帅哥有才有貌,但他们有财。
那个时候,我才刚进大学,还未怎地见过世面,自然也并没有意识到众舍友们所谈论的“公子哥”们,就是那么真真切切地在自己身边绕来绕去的一伙人。可是,肖雨霖那时候纵然还不了解我的身份背景,也已经特有前瞻意识。她说:“照这时代的发展,帅哥和公子哥总要归于一线路的。你看,现在有钱人都嘛是有胆识先闯出一片天的,有钱就能娶漂亮老婆,生的漂亮儿子又有机会接触上流社会接受高等教育,俩优质基因结合,出产优质种子的机率本来就高,再加上肥沃土壤培植,这种子不优质都难。”
这不免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则笑话。美女写信向博士表达爱慕,她在信中向博士展示了这样的未来蓝图:如果我们结婚,以后我们生的孩子拥有我的美貌,你的智商,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结果,博士回信中答复,万一这孩子遗传的是我的样貌,你的智商,那将是多么不幸的一件事。
虽然说,这笑话也不无客观地揭示遗传基因的各种可能。可是,我这会看着楼下游走的“公子哥”们,不得不承认,肖雨霖是位聪明的美女。
不远处,间或有水流碰撞岩石的哗啦声传入耳际,在这样觥筹交错的月夜,远远听着,飘缈得遗世而独立。我静静听着,似是听到熟悉的呼唤,急步拾级而下。
这是在山庄的深处,三面环山,“瀑霞”瀑布正是源于正山间。入冬,“瀑霞”亦已开始进入枯水季,落入“瀑潭”的水再不是轰鸣之声,而是潺潺而下的哗啦啦。
其实,“瀑霞”的山水,在青山绿水环绕的福建,并不十分地特别。只是正如剑青说的,就是老家后头的那一池塘能搬到鹭岛去,亦是那海湾边上的另一个“五缘湾湿地”,重点自然保护区。
不过,“瀑潭”倒是设计得很有诗情画意。落潭的外围,均已镶上青蓝、纯白的透明雨花石,直漫到潭边的落阶,连上一片幽幽青草地,月光下,莹莹如幻境;草地间,亦是一条五花十色的雨花石铺就的小径,只能容得一人行走,通向另一山脚下的竹屋。
小竹屋掩映在成片的竹林间,全是仿古设计,剑青曾说,这一安排,是因为苏东坡那一句“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而“瀑潭”的灵感全来自李后主《菩萨蛮》系列的那几首词。雨花石落阶想像的是“菩萨蛮-花明月暗笼轻雾”一词里描写的,据说是当时未出嫁的小周后会情郎李后主时,经典的两句“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的情境;可那竹屋却不似那词里阶后的画堂,倒像五粮夜广告片中酿酒的那竹亭,可锁得住蓬莱的天台女?
可惜,这么美好的想像,最后还是流于商业的目的。剑青说,再一次踩这样点,定为我修一座蓬莱的画堂。我在想,是不是男人骨子里,其实都有这么一种“金屋藏娇”的欲望?!
然而,画堂又如何呢?纵是山水依旧,岁月会流淌,人会变。“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是不会存在于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的爱情神话吧?
我脱下鞋,赤脚走向那映射着月色光辉的雨花石萦绕的“瀑潭”。这冬夜里藏在深山下的潭水,还真是一点不客气地冰凉透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