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若相恋只余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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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浓的烟味久久不散，月光陈华，映得半间病房如履薄纱，童小夕勾着唇，拉过郑少寒的手摊开，修长葱白的指尖沾着厚厚一层烟灰，余温未散，看不出会不会起水泡。
从床头抽出几张纸巾，童小夕垂眼就着指尖细细擦拭烟灰，长长的睫毛翻卷上翘，眉毛修得细长优雅，肌肤在月色下细腻柔和，唇角的笑意一直没有隐去，温柔得带点残忍。
这样柔顺的童小夕让郑少寒恍神，依稀记得最初爱上的是艾米，没有脸红心跳，只是一眼就认定了。
遇见艾米的人很少有不沦陷的，第一眼惊艳，第二眼凉薄，艾米有气质，美艳的外形加上凉薄的性子充满神秘，披着面纱的美女诱惑撩人，前仆后继的追求者闹自杀搞浪漫，但从没人能在艾米的心里留下痕迹。
追求艾米的过程很刺激，征服感会随着被拒绝的次数发酵膨胀，艾米有本事把男人的爱意磨成征服，不笑的时候冷漠，笑得很淡的时候让人绝望，无望但永远没有人愿意退出。
童小夕是个特别的存在，对着童小夕的艾米会染上一层暖意，所有人都知道艾米对童小夕好，好到近乎诡异，童小夕喜欢的艾米会毫不犹豫的喜欢，艾米喜欢的童小夕会尝试着喜欢。
大学校园女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郑少寒唯独厌恶童小夕，厌恶程度和喜欢艾米的程度成正比，偶尔在路上碰到心里就觉得烦躁，理由和爱上艾米一样，也是一眼认定。
“这几天我翻来覆去老做一个梦，梦里我还是个孩子，追着一台时光机跑，路很黑，一直不曾有尽头。”童小夕把纸巾揉成团，展开，沾着黑色烟灰的范围扩大了，簌簌有些掉了下来，“脏了的东西不马上清除很容易就会污染到其他的，幸福很容易掉落，危险的一开始不要靠近就好了，所以我不会后悔，不管时光逆转还是流逝，就算再回头还是会选择转身。”
童小夕抱着膝盖蜷缩，裤脚上拉，露出的洁白脚腕缠着一条银链，绕了两圈，挂着的坠子呈翅膀状，从暗淡的金属色泽上可以看出佩戴的时间偏久。
郑少寒胸口一滞，思绪百转千回间，想着伸手抱抱童小夕，身体却使不上力，于是哑着嗓子涩涩挤出一句：“小夕，算了吧，三年真的够了，艾米会原谅你的，我也原谅你了。”
“不一样。”蓦地抬头，童小夕的眼里满是绝望，“艾米不会原谅我，她恨我，她说过永远不会原谅我。”
三个月和三年之间是十二倍的差距，童小夕和艾米这两个名字之间却存在一光年的距离。
分不清嫉妒还是什么，郑少寒一下子就怒了：“你是不是疯了？有意思吗？你们只是朋友，再要好也不会是情人关系！！谈不上什么恨。”
童小夕苦笑道：“可偏偏有时候纯粹的友情比爱情更伤人！！”
泛白的手指，微润的双眸，看起来脆弱纤细的人用自己的力量筑造了一座城堡，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不曾进去。
月色渐暗，童小夕没入阴影里，郑少寒喃喃道：“那时候要是没说出口是会选择我的吧,你总是这样子，不过是害怕被爱，于是惶惶然逮到人就跟着跑了。”
童小夕没有表态，抓着床单，身子挺得很直，于是郑少寒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压得童小夕喘不过气，她向旁边挪了挪位置，只有光亮的地方才能让她有心安的感觉。
“你不了解我，想的和我要做的不是一回事，不适合的人在一起会有天罚，你是知道的。”
“惩罚什么的根本就不是理由，只是因为我说了爱你，那之后你就已经有决定了，任性的人是你才对，那么多人里我只让你进去过，为什么你就不能也爱上我，我以为我是不一样的，早知道这样我死也不会把爱你说出口。”心里打了个缺口，悲伤涌入，郑少寒猛地俯身抱住童小夕，巨大的冲击甚至让她有点晕眩。
童小夕扭了几下身子，发现挣不开了，就温顺的将头搁在郑少寒的肩上，抱着郑少寒，闭着眼睛道：“我有孩子了，是可浩的孩子，这次是真的有了。”
一句话就足够把人打入地狱。
郑少寒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了，刚刚扬起手来，童小夕就闭上眼睛侧过半边脸颊，刻意的想承担这一巴掌，只要挥下来就能结束了。
没想到落下的却是一个轻柔触摸，划过了就不留痕迹。
童小夕睁开眼，看见的是郑少寒的背影，高大挺拔，只是上面阴影叠加。
他徐徐向病房外走去，安静的夜里，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明显易听，童小夕盯着看了会，拉过被子侧身躺了下来，脑袋一波一波的抽痛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许多。
咬着牙龈抵挡痛感，太用力的结果是整个脸颊都带着麻感，待缓过劲来，额头细细密密沾了一些冷汗，几撮发丝扭曲的黏贴着，缠成一团。
房间里早没有了沉沉的脚步声，童小夕疲惫的吐了口气，闭眼休息。
“小夕，我这辈子其实很后悔认识你们三个人，还有就是来不及补救让你知道我爱你。”郑少寒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暗哑，童小夕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勉强转身抬头望去，郑少寒背对着她在房门处站定，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晰，“其实是你教会了我对爱残忍。”
脑子一下就炸开了，那些想忘却忘不了的回忆就出现了。
刚认识不久，两个人坐在一起发呆的时候，他说：“童小夕，老实说我还蛮喜欢你的，不过我更喜欢艾米，这辈子你是没指望咯。”
相处的时间多了，耍嘴皮子输了闹矛盾，自己生气发着脾气，觉得处在暴走状态的时候，他笑着招摇，很欠扁的说：“小夕我跟你说，生气不是瞪着眼睛和人比大，要有气势才行，你发脾气的样子一点威胁力都没有，像猫磨爪子，挠着挠着就过去了，想要吓人是不可能的。不过这样的你虽然谈不上赏心悦目，不过还是蛮可爱的嘛。”
两个人一起走校园的小角落，谈着各类有关艾米的话题，开心的大笑或者沉默的思考。
遇上天气晴朗的日子，阳光遍撒大地，照射下来的光线又刚好不会很强烈的话，就坐在草坪上晒会暖暖的太阳，三个人歪着脖子靠着，时不时有男生或者女生过来搭讪，红着脸，音量小得骇人。
这时候艾米会很冷淡的望着对方，脸皮稍微薄点的话会立刻慌张的道歉走人，就算偶尔碰见一两个极品长舌男，任由对方说得再多，也是眼皮都不带多眨一下，直到对方知难而退，整个过程不言不语，几乎连姿势都不曾变换。
而郑少寒会搂着自己，夸张的大声说道：“嘿，这是我女朋友，圣旨刚下，闲人免谈，特别中意者，请先与我的女朋友洽谈妥当。”
要是遇上个别样貌好身材佳，还是他喜欢的那一类型女生，则会大嘴一张，名字电话号码地址统统一股脑告诉对方，最后剩下个生辰八字留着保底备用。
只是不管来的女生丑得吓人还是美得惊人，郑少寒话多还是话少，最后留在草地上的依然会是三个人。即使来人再合口味，郑少寒也是报完户口随便安抚几句就打发人走，从来不会选择离开去约会，也许是有艾米的存在，也许是那个时候草地上的暖阳比美女的邀约更具诱惑力。
作为大学里出了名的风流人物，郑少寒交往过的女朋友遍及各个年级专业，人很花心，一看见长得漂亮的女生就开始精神出轨，之后不出三天就变成行为出轨。那些不幸被甩的女生却没有一个会说他坏话，理由是交往时温柔分手时过份体贴，态度好得没话说，让人生不起气，错过这样的人只会遗憾但不会怨恨。
这样的理由让自己诧舌之余，就只能佩服他对女生心理的微妙掌握和哄人的高深功力了，不过与其说那些女生是被良好的态度给软化了，倒不如说是爱得还不够深，要不然哪能说放就放，潇洒的总是那些心无挂念的人，人要淬炼到无我无它的思想境界人生才能够走得远。
郑少寒是典型的视觉系感官动物，对女生的评价永远停留在外表，作为美女会得到他更多关注和谅解，为此童小夕曾在口头上表示鄙视，结果吃了很多暗亏。
更令人不齿的是每结束一段感情，郑少寒都会在第一时间飞奔到童小夕身边，神气活现的掏出高清手机：“最新收获，你肯定没见过！”
童小夕甚至看都不用看就可以大约猜出画面上女生的长相，那些人总是出奇的相似，一定有温婉的气质，柔顺垂直的长发，发色会是原始的深黑，白皙的皮肤，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水润水润的发光。
凭心而论，每个女孩都长得很美，甚至可以说是精致的工艺品，她总觉得郑少寒是踩了一堆狗屎才沾上的桃花，否则没理由那么好的女孩子会一个接着一个的掉狼窝里堕落。
童小夕挺羡慕女生有头乌绸般的秀发，因为自己的头发天生就带点蓬松，发色也是天生的淡褐色，尝试过去染发，结果很难上色，持久度很低，不出半个月就会开始掉色了。
聪明的女孩不会纠结其他女孩的美丽，傻瓜才会干这样的蠢事荼毒自己的自尊，因此童小夕往往不会乖乖的往手机画面看，只会特拽的昂头哼道：“没文化！泡一个美女就大惊小怪，这年头伪美女一抓一把，会化妆就是王道！啥叫没见过？见过最美的就是没见过丑得震撼人心的，下次忽悠人前先打打听听好新行情吧。”
“你这是在嫉妒。”郑少寒被堵得没话，停顿三秒后得出结论。
“不够你肤浅！！小女子我的心灵美正娇滴滴的发芽开花，大老粗的你是不会懂的。”童小夕抢过郑少寒的手机，啧啧咂舌，“又是重口味，你偶尔也关心下内在美吧，这种剧情在我有生之年能看见吗？给个机会啊，大哥。”
郑少寒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大哥很想给你个机会，可是没人愿意给机会我发现啊，我也很委屈的啊。”
童小夕默，这种要求内在体现的，按郑少寒换女友的频率来说确实是不大现实。
童小夕很不客气的说道：“我发现你谈恋爱就像吃家常便饭，换的女朋友都比换的衣服多。”
“有点道理，可是我饭量没那么大，衣服也比女朋友贴身多了，不过漂亮的人怎么看怎么舒坦，不像某人。”郑少寒嬉皮笑脸，捏着嗓门怪声怪调道，“贫尼法号没人爱。”
末了还要配音大笑，拿回手机对着相片狂亲一通示威。
一下就被戳到死穴，童小夕心里那个怄啊，又找不出话来反驳，艳遇不足，情史贫乏，最后只能导致满盘皆输。
吹不起牛发下脾气还是可以的，童小夕扭头只管看书，僵持了一会，郑少寒很好心的开口道：“我能说你像只小猫吗？”
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不代表喜欢被可爱化，特别是生气的时候。
童小夕青筋突突的跳，咬牙切齿道：“再说一遍。”
见此，郑少寒耸肩：“猫，分不清白天黑夜喵喵叫的那种。”
只有发春期的猫才会一直叫，听到这里，童小夕只想扑上去咬人了，眯着眼逼近，郑少寒很猥琐的抱住自己的身子，看着她说：“光天化日之下不要乱来，我会有感觉的。”
一句话浇得童小夕满头满脸，倍感无力：“饶了我吧，不要来摧残我的神经组织了，光这么一会就断了不止三四根，我每天都得和你纠缠不清，再下去就变得和你一样没神经了！！”
郑少寒大言不惭的说道：“我敢和你打赌，你是爱上我了。”
“啥？”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童小夕傻眼，随后反映过来，马上重音大笑三声，“哈！哈哈！哈哈哈！！笑话！！那我也和你打赌你在发梦，赌注一筐小黄瓜，外加国外进口种猪□□权，你洗干净屁股等着为国家的GDP做贡献吧。”
“切。”郑少寒把手机往兜里一塞，很潇洒的走人，边走好边说，“我这是好心收留你，免得你无家可归，还好你没答应，不然就轮到我伤脑筋了。”
童小夕追上去补踹了一脚，半开玩笑的说道：“你一定没养过猫，至少还没见过正真的野猫。”
“野性的猫咪很凶，爪子都磨得尖尖长长的，你摸它一下它要抓回好几爪，当时差点痛死我，这爪印现在还在，就好像不时在提醒我一样。”她伸出手，指着手腕内侧几道浅色的疤痕，“那时候起我就不敢妄想要把野猫禁锢在身边了，也许无法流浪的野猫除了死，剩下的只有反抗。”
淡淡的痕迹细细长长，不仔细分辨已经看不出来了，几道几道规则的并排着。想起那只猫咪挣扎时圆鼓鼓的眼睛，以及当时为了它疯狂着迷的自己，童小夕笑得很灿烂：“我一直忘不了当年抓不住的那只灰猫，任性张扬永不屈服。像它的话，做只猫也不错。”
郑少寒揉着童小夕的头发，用力把她的头颅往下压：“小夕，要不，我们在一起试试看。”
幽幽的，这个声音不断回响，带着悲哀的嘶鸣。
小夕，我们在一起吧，在一起吧，在一起吧。
不敢再想，童小夕急忙打断：“过去的事都忘了吧。”
郑少寒回过身，眼底是怒气酿成的幽深色泽：“忘？我一个人忘？还是我们大家一起忘？说这样的话太可耻了，你和我，艾米和孟可浩，我们谁都不会忘记。”
“你以前不是这样子，是我害的。”童小夕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一个人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可是我真的没有后悔。”因为从来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看见童小夕的眼泪，体内暴虐噬血的因子慢慢淡了下来，可是真的很难回头了，郑少寒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下次，”他微微笑着，目光却很迷惘，“等你能追上时光机了，顺带捎我一程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若相恋只余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