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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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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
结束的时候,项海去结账,方乔又挂到了邢岳身上,两个人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一瓶酒,项海喝了三小杯,余下的邢岳喝了三分之二。
“老邢啊,”方乔勾着邢岳的肩,眼睛又成了一条线,“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悠,悠着点儿,啊!”
他把邢岳勒住,转身手一挥,“项,项海脖子上那两口,是你啃的吧?还,还他妈,挺对称?”
“你可真,真是个狗。不,不要脸。”
项海站在柜台前,感觉背上火烧火燎的同时,仍保持一脸的平静。
方乔的嗓门很大,但只要自己不回头,说的就不是他。
结完账走出饭店大门,就看见方乔正靠着邢岳在抽烟,眯着眼。
等他走近了,就笑着过来搭上他的肩,“老弟啊,难为你了,啊。刚才我替你把邢,邢狗给教育了。”
“不过这事儿呢,你也要理解。他单,单身那么多年,憋,憋...”
“哎哟我操!”方乔忽然一蹦,眼睛也睁大了,“你他妈,踢,踢我!”
“别磨叽了,赶紧走,送你回家。”邢岳看了眼时间,“我下午还有事儿呢。”
“干啥?”方乔脖子一挺。
“不说了么,正搬家呢。刚才收拾到一半就出来了。”
方乔又慢腾腾转过头问项海,“你,你俩,真搬一块儿去了?”
“嗯。”项海点头,“今天必须搬完。”说完就和邢岳相视一笑。
方乔一听就撸起袖子,“我帮你搬!”
“你可拉倒吧。”邢岳把他揪过来,拽着朝路边走。
项海笑着跑过去,扶住他,“方乔哥,上回邢哥搬家你就说要帮忙来着,结果喝多了,也没帮成。”
方乔的眼睛又眯起来,“有这事儿?”他转头向邢岳求证,“有这事儿么?”
“忘了?在滨江路那边,当时你一口气吃了四个大腰子。”项海提醒他。
“噢!对对,想起来了。”方乔豁然开朗,“那腰子,有,有点儿咸。”
他很是感慨地咂了咂嘴,“那天,我才帮老邢找到房子,就,就他妈失恋了。”
世事无常啊。谁能想到,才两个多月的时间,不但自己又找到了真爱,连邢岳这棵千年老树都有人灌溉了。
“方乔哥,我得谢谢你。”项海真诚地和他勾肩搭背,“那天就是因为你没来,邢哥才让我帮他搬家的。”
“而且,你还不知道吧,我和邢哥住同一个小区,离得可近呢。”
有-这-种-事?
方乔一拍大腿,我他妈简直比丘比特还丘比,简直就是特别丘比!
他这么想着,回身就给了邢岳一拳,“老邢,你说吧,该,该不该谢我?嗯?”
邢岳翘起嘴角,朝正往这边开来的一辆出租车招了招手,“我谢你,这一辈子都谢你。”
“少给我整这虚头巴脑的。”方乔又歪过头问项海,“你说呢?他,他该怎么谢我?”
“只要别以身相许,怎么谢都不过分。”项海笑着,替他拉开出租车的车门。
方乔“啧啧啧”地扒着车门,被这股子恋爱的酸臭味儿熏得睁不开眼,“你俩可真,真他妈是绝配!”
“赶紧上车。”邢岳把他朝后座里一塞,自己跟进去之前,在项海垂着的手心里轻轻捏了一下。
项海抿起嘴唇,关了车门,自己坐进副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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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方乔送回去,两个人一口气忙活到晚上十点,才总算把家搬完。
邢岳累得动也不想动,就朝沙发上一躺,“小海,咱们睡觉吧。”
又来了。
项海给他倒了杯水端过来,“这么乱糟糟的你能睡得着么?”
“我能。”邢岳强行把他拉到身边坐下。
“我不能。”项海想起了邢岳家那些曾令他窒息的纸箱,“好歹先简单收拾一下。”
“唉呀明天再收拾吧,我都困了。”邢岳抱着他,脑袋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困了你就先睡呗。”项海摸着他的头发,心里在笑。
邢岳果然抬起脸,眉毛皱着,“啧,你可真没意思。”
“那干嘛才算有意思啊?”项海笑起来,就觉得邢岳的那点儿小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其实邢岳还真没往歪处想。
他看着项海脸上的笑容,抬手拨了拨他的刘海,轻轻地说,“小海,你生日就要到了。你想怎么过?有啥愿望?”
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一定要隆重些,要过得有意义。
最好让项海一辈子都忘不了。
项海没有准备,被他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你还知道我生日呢?”
“废话!”邢岳把胳膊枕到脑袋底下,朝他瞪眼睛,“连这个都不知道还当什么男朋友。”
说完又朝他扬了扬下巴,“那你呢,知道我哪天生日么?”
“废话!”项海学他,“连这个都不知道还当什么男朋友。”
然后又补上一句,“你还不是我男朋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邢岳开心地笑了,“那你有啥愿望?”
任何愿望,他都要帮项海实现。
项海看着那双让自己着迷的眼睛,低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哥,我想看你骑车。”
“...就这?”邢岳愣愣地看着他,“就这点儿愿望?”
“嗯。”项海点头,“我想看你拿第一。”
别搞上回的骚操作,我要看着你把其他人远远甩在后面,我要为你加油,为你喝彩。
“这还不简单。”邢岳这会儿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泄气,“那除了这个,你就没点儿别的愿望?”
项海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行吧,”邢岳坐起来,“你这生日过的可真省钱。”
“要睡觉了么?”项海往旁边让了让。
“睡个屁。”邢岳随手扯开最近的一个纸箱,发现里面全是书。
他搬起纸箱,“别坐着了,赶紧过来收拾。”
“好嘞。”项海立刻美滋滋地跟了过去。
隔壁的空屋子里已经摆了一张宽大的书桌,还带着几层书架。
邢岳把纸箱搁在桌上,从里面掏出书来递给项海,项海再把它们依次码到书架上。
邢岳随便翻开一本,“我给你的那些书你看了么?”
“看着呢。”项海把书接过来,“不过才看完一本。”
“我看书慢,再加上前一阵子一直没功夫。”
他把那本书也放入书架,“不过我肯定会看完的。”
邢岳只是点了点头,就继续给他递书。
两人很有默契地配合着,只是谁都没再说话。
忽然,邢岳就感觉那个深埋在心底的念头已经成熟,那颗早已经生了根的种子想要破土而出。
大概是时候了。
他从纸箱里拿出最后一本书,却没有递出去,“小海,我有句话想问你。”
“什么?”项海看着他。
“你有没有想过,考一次大学?”他一字一句,郑重地问着。
项海的视线凝在他眼中,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别多想。”邢岳解释着,“之前是听老所长提过,他说你高中的时候成绩很好,就是因为想上警校才放弃了考大学。”
“他和刘阿姨都觉得,如果你愿意,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我也是这么认为。”
“我觉得你很棒,特别特别棒。”
邢岳把手里最后的一本书递过去,“如果那是你的遗憾,现在想试一试,我一定全力支持。”
项海缓缓地接过那本书,捏在手里。
没能念大学的确是他的遗憾,甚至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为此他很羡慕那些大学生,更羡慕邢岳。甚至连还是高中生的王铎也羡慕。
可他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能重拾这个机会。
“我可以么?”他不确定,在这方面他完全没有自信。
“你就只回答我,想,还是不想。”邢岳把他拉过来,握住他的肩膀。
“想。”项海没再犹豫。
“那你就一定可以。”邢岳在他肩膀上重重捏了捏,“只要你想,就一定能实现!”
项海放下手里的书,和邢岳拥抱在一起。
一定能实现,自己也可以没有遗憾!
“谢谢你,学霸。”
这话飘进邢岳的耳朵,他立刻“啧”的一声,想要把项海推开。
项海却更用力地搂着他,“别动。”
“哥,你就是学霸。”
“我喜欢你是学霸,我特别骄傲。”
他摸着邢岳的头发,轻轻地说,“哥,我知道你为啥不许我提你是学霸,我都明白。”
“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真的。我比你想象的坚强。”
邢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好一会儿,项海才和他分开,“哥,这事儿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的。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邢岳不明白。
项海看着他,“因为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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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又是开会的日子。
徐枫准时推开门,走进烟雾缭绕的会议室。
“人都到齐了吧?”
“现在开会。”
“啧,把烟都掐了!”
千年不变的开场白过后,会议就从传达上级单位的各种指示精神开始。
大方向的事儿说完,各个支队开始汇报手头重点案件的进度。
徐枫先点了邢岳的名,“你那边的贩婴案,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邢岳就汇报说,“现在从张芸、罗大勇、刘瑛三人手中转手出去的全部二十一名婴儿,我们已经完成了针对婴儿父母和买家双方的身份比对。从今天起,我们就会正式开始解救工作。”
徐枫沉着眉,“这是个大案,市局,甚至省厅都很重视。”
他自己无意识地点起了一支烟,掐在手里,“解救工作很重要,但也会很艰难。你们要做好准备。”
“是。”邢岳答应着。
徐枫又沉思了半支烟的时间,才把视线转向周勋,“你那边呢?”
周勋就开始汇报,“最近赵郎很消停。”
“自打江队他们打掉了那个贩毒团伙,广东那边后来又顺藤摸瓜,连续端了几个窝点。这势必会影响咱们东江这边的毒品来源。”
“赵朗那帮人现在跟广东那边的接触明显少了很多。但是这老小子绝对不会停手,所以目前我们正在调查他新的毒品来源。”
“如果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源头,我们就有希望能切入进去,抓住赵朗贩毒的直接证据。”
徐枫点了点头,“听说,你那边的人受到了市局的表扬?”
“啊。”周勋挺骄傲地笑了笑,“是项海,江队没少夸他。小孩儿挺不错。”
说着,他状似无意地瞟了邢岳一眼。
邢岳没有表情。
周勋就翻了翻眼珠,不再看他。
“挺好。”徐枫也笑了笑。
等到各个支队把各自负责的案子汇报完,会议也就进入了尾声。
这时,徐枫忽然又点了邢岳的名,“前几天那个冒名顶替报社记者的事儿,局里已经知道了,目前正在和东江日报一起进行调查。”
“像这样的骗子,竟然堂而皇之地来公安局行骗,简直是岂有此理!”徐枫气愤地把烟头按灭。
作为事件的当事人,邢岳只是默默地听着,没吭声。
周勋也在一旁拿眼瞄着他。
这事儿他也听说了,也觉得不可思议,简直就是个笑话。
不过当他又听说最后邢岳领着刑侦的一帮人,就站在大门口,像赶苍蝇似的,把那女骗子扫地出门,心里还挺佩服。
一般人干不出这事儿。
“但是,”徐枫话头一转,朝邢岳指了指,“你的处理方式太过草率,影响很不好。”
徐枫本人对媒体采访这种事本来也不喜欢,无奈这属于政治任务,由不得他不喜欢。
可这次实在是太离谱了。
尤其当他听说,邢岳就像给手底下人上实践课似的,把那女骗子领去办公室,来了一场现场教学,再让她从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消失,就觉得离谱到家了。
局里当然不会因为这事为难邢岳,但徐枫也不可能装作没看见,总要在会上点一点。
“徐局,要我说啊,这事儿邢岳处理的挺好。”邢岳还没说话,周勋先跳了出来,“非但不该批评,还得表扬。以后谁再碰上这种事,就按这个标准处理。”
徐枫皱眉。
“我同意。”经侦的孙友良也跳出来,“这玩意,给她抓起来,也就是关几天的事儿,不疼不痒的,不解恨。”
“就该像邢岳那样整她一顿,顺便还能给咱自己同志上上课。这他妈多生动啊!”
“就是!”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邢岳啊,赶明儿你到我们那边再给讲讲。”
“嗐,也别挨个屋讲了,回头开全员会的时候,让邢岳准备个稿,上台去讲。”
“我看行。”
会议室里嗡成一片。
徐枫一仰头,把剩下的半杯茶水灌了,吐掉粘在舌尖上的茶叶沫子,然后把茶杯朝桌子上狠狠一墩,“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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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东江一所医院的特护病房里,贺焜正穿着病号服,靠在窗前的一把躺椅上,带着老花镜,细细地翻看着手机里老黄发给他的狗的照片。
贺雄辉则坐在靠墙的双人沙发里,聚精会神地打着游戏。
照片看得差不多了,贺焜放下手机,摘掉老花镜,捧起放在旁边的一杯茶水,“我听说,最近赵郎在西郊那边买了块地,还盖了几栋房子?”
“嗯。”贺雄辉的手指在屏幕上忙活着,“就几栋平房,穷嗖嗖的。”
“回头你找人过去转转,打听打听,看他在那干啥呢。”
贺雄辉皱起眉,老大不情愿地放下手机,霹雳巴拉的打斗声也停了,“爸,你总整这没用的干啥。成天打听个小道消息,吓唬吓唬姓赵的儿子,零敲碎打,偷鸡摸狗的,有啥意思啊!”
“咱就跟那狗日的硬刚,还怕干不过他是咋的?”
贺焜没接茬,继续喝着茶水,“你去叫人打听打听,要是有啥料,就想办法跟警察透透风。”
一听这个,贺雄辉更来气了,“透啥啊?我早就跟姓邢那警察绝交了。那小子不是个好玩意儿!净他妈坑我!”
贺焜撂下茶杯,口气不容置疑,“照我说的做。”
贺雄辉也把手机扔到一边,跑到贺焜跟前,“爸,现在你都出来了,我就更没啥好怕的了。”
“以后咱还继续好好整咱的买卖,少掺和警察那些破事儿。你还指望人家给你发奖状啊?”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和修养,贺焜已经恢复了精神,那双蛇一般的眼睛再度亮起狡黠的光,“你不懂。”
“那你倒是跟我说明白啊?”贺雄辉急得放大了嗓门。
他总觉是得自己这个爹拿他当白痴。
贺焜又把茶杯端了起来。
有些事可以交给儿子去做,但有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够了。一来自己这个儿子性格有些莽,容易沉不住气。二来,这是他那一代人的旧账,必须由他自己亲手来了结。
看着自己的爹不吭声,贺雄辉只好又耐下性子,蹲到躺椅旁边,“爸,你的仇,袁杰的仇,还有过去一笔一笔的帐,咱们都得算。”
“那姓赵的就是仗着霍延的势力才有今天。那些个头头脑脑怕他,可咱不怕啊。”
“我就不信,以咱现在的实力,整不死那狗日的!”
贺焜缓缓摇了摇头,转过脸来,目光尖锐如铁,“雄辉,你记住,赵朗一定要死,但他必须死在警察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