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她》疏帘淡月

6、遇见

　　盛夏。
　　他受母亲的嘱托，来看外婆。
　　外婆一个人，母亲多次要她搬过去与他们同住，她都拒绝了。
　　母亲说，外婆年轻时，是一个美丽而倔强的女子，总是不愿意麻烦别人，不接受任何同情的施舍。
　　于是，他每隔一周来看外婆一次，有时和母亲一起。只为了不让外婆太寂寞。
　　外婆住的老式公房里，有着一切充满世俗烟火气息的味道，温暖的，他很喜欢。
　　看见心爱的外孙来，老人为他煮出他最爱的酒酿圆子，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下去，眼神欣喜。
　　这一年，他已长成一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眼眉间，与外公出奇地相似。只是内心，还是一个羞涩的孩子。
　　不知道，如何向亲人表达出自己的爱，只好一口一口地吃着酒酿圆子。
　　午后，他走到楼下的院子里，留外婆一人在屋内午睡。
　　院子里，一棵经年的老树，开满了不知名的白花，一大朵一大朵，清香袭人。
　　他坐在树下，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斑驳地照到他的脸上。
　　那一刻，他只觉得心里异常平静。
　　他倚着树干，慢慢睡去。
　　不知过多久，他醒来。看见她站在他面前。
　　她穿白色长裙，漆黑的长发披散，眼睛明亮，似精灵。
　　她对他说，你可不可以，为我摘一朵花？
　　他站起身，为她采下盛放的花朵，别在她的头发上。
　　她向他道谢，然后转身离去。
　　一阵微风吹过。他年轻而敏感的内心，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了，默不作声地暗自汹涌。

　　第二日，外婆便离他们而去。
　　他随母亲又回到这老房子里来，整理遗物。
　　他独自走下楼梯，神情戚哀。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他的爱。
　　在走廊里碰到她。她仍是白色衣裙，只是长头发已经盘起。
　　她握住他的手，对他说，不要难过。她的手指，清凉，柔软。
　　他看着她，看着，他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从来不曾，在旁人面前，如此软弱。

　　一个爱他的人，猝然从他的生命中离去。
　　另一个他爱的人，又猝然闯入他的生命。
　　现在忆起，他想，那样的相遇，是不是，上天注定？

作者有话说

　　亲人的离去，是切肤之痛。
当他们年轻的时候，意识不到自己对他们的爱。当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老去，然而爱，却难以言说。当他们离开，才发现，原先的害羞、迟疑、犹豫，是多么愚蠢。永远永远都迟那么一步，永远永远都后悔莫及。
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不应该吝惜自己的言语。
爱，那么纯洁高尚的情感，又有什么难以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