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黑执篇•伦敦夜雨（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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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八年，英国，伦敦，近郊。
尾春。
灰黑色的窗帘紧紧拉起，光线无法从窗子透进来哪怕分毫，大宅邸底楼偏僻一角的佣人间以青灰色粉刷墙面，单调的色彩，房间里只有一面红框的全身镜，靠着墙立着一只陈旧的衣柜，床头搭挂了一件正式的侍女装束。即使是女仆的房间，却看不见任何化妆用品，完全看不出这里住的其实是个女性。
“瞳桑……瞳桑？……”隔着木门，有人轻轻敲打着门板，断断续续的喊叫声也逐渐变得急促大声起来，“瞳桑——瞳桑！瞳桑！！——”
“唔……”
脸半盖在被沿下的少女皱起眉，挣扎了一下仍是睁开了眼睛。开玩笑，不起来的话，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灵巧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来，瞳赤着脚走过冰冷的石质地面，无顾忌地拉开门。
“额啊啊啊！”正在门外，伏在门上用力敲门的女仆猛地没反应过来，差点摔进房间里。
“抱歉梅琳，又要你来叫我起来……话说你没事吧？”瞳有些汗颜地看着这位动作夸张的女仆小姐，她用力摆动两手，终于像溺水的鸭子（？）一样站稳了。
“没……没事的！瞳桑！”少女扶了扶完全看不见镜片后面是什么的，那副完全是一片白的圆框镜，站直了身子用腔调奇怪的英文说，“我们同样是佣人，要互相帮助才行嘛！”
“佣人啊……真是的。”瞳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黑发，不着痕迹地一撇嘴，“我……之前还真没有想过自己需要当一回佣人吧。嘛，不过没办法呢。”
“啊！！瞳你又这样就出来了！！！”从对门走出来的金发男人一看到瞳就立刻指着她喊出口，“这样有伤风化啊你这女人！！！”
“啊……”梅琳这才发现瞳“不知廉耻”地穿着薄薄的白色贴身衣裙，她愣了一下，很单纯地捂脸，竟然整张脸红得像只熟透的番茄。
“巴尔德桑，怎么了吗？啊啊——干什么推我啊——”金发少年刚刚从走廊另一端冒了个头，就被巴尔德捂着眼睛压了回去。
“瞳！你给我穿好衣服再出来啊啊！教坏小孩子怎么办？！！！”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巴尔德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呀啊啊啊——”
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啊……抱歉抱歉，没注意到。”她微笑了一下，转身回到房间里去换好与梅琳稍有不同的装束——并非传统的女仆连身套裙，而是上身紫色衬衣，搭配着吊带棕红色皮裙，以及纯黑色的长筒袜和马靴。
巴尔德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用尽全力遮住菲尼安眼睛的手——说实话菲尼安要是较真起来，比力气还真没人比得过他……
“到底发生什么啦？”金发少年一脸不理解地望望周围。
“没什么。”瞳将衬衫领口的白色丝带打了个结，轻笑着说道。
“哎？哎哎？”菲尼安嘟起嘴不满地道，“明明就有什么嘛，为什么不告诉我——”
“先不说那个啊，瞳！”巴尔德叼着香烟头，一脸无奈地用手撑住额头，没好气地说道，“你就不能拉开窗帘睡觉吗？拉窗帘也就算了——拉得那么严实干什么！搞得房间里那么黑，每天早上都要梅琳来叫你……”
“哎呀，真的很抱歉嘛。”瞳笑了笑，“但是在黑暗里睡觉，我比较有安心感啊。”
“这是什么道理……”
“没什么道理啦，只是一种习惯而已。”瞳很自然地应承。
“…… …… ……”
“对了菲尼安，你不是一大早就去园子里除草了吗？”梅琳忽然转头问少年，“怎么又回来了呀？”
“啊……啊啊！对了！”菲尼安一拍脑门，恍然想起了自己回到屋子里的目的，他向已经整装好的三人说道，“塞巴斯蒂安桑说今天会有客人来，所以让我们准备一下啦——我是来叫你们的！”
“哎？客人啊～”瞳感叹着说，“这次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好像是印度的玩具工厂的负责人桑……？嘛，我也没怎么听啦！”菲尼安纯良地笑笑。
“嘛，反正那种事也是少爷要知道的，跟我们这些佣人没什么关系。”巴尔德揉了揉头发，“好了，既然瞳也起床了，我们就去塞巴斯蒂安那里问问有什么工作的吧。”
“是、是呢！今天也要加油才行！”梅琳握着拳头紧张地说。
“不……你们能安分点就是对塞巴斯蒂安最好的帮助了吧？我说，”瞳跟在他们后面，一身马术装的她无奈地抬手扶住额头，“你们只能够添乱哦我说真的……”
其实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塞巴斯蒂安也是说真的。——只不过他们几个都没发现而已！
“哈～～有客人来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吧。”瞳中途脱队，直接离开主屋，向宅邸前的花园走去。绕过抱着水瓶的女神的喷泉雕像，穿过庭园后走向安置在树林边的马棚。
一身马术装的年轻女性靠在木栏上，将干草放进饲料槽里。
“反正……我只是负责这所宅邸的零琐事务而已。”瞳站在马棚前，看着少爷的棕毛马匹啃食饲料，无趣地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
既不是女仆也不是马夫……说到底只是哪里空缺哪里补上而已，说不定明天就会顶替去厨房了呢。
——不过相信这座宅邸的执事塞巴斯蒂安绝不会允许她进厨房……夏尔少爷甜食中毒（？）的话那可就是他的失职了。
“布伊~”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匣里出来的棕色长耳兔吱了一声。
“伊布，真无聊呢。”瞳眯起眼睛，用手掌轻轻顺着伊布额头上翘起的毛发。
“布伊~~”伊布用享受的调子叫唤着。
有客人来，凡多姆海恩家必定会出乱子。这点，外人不知道，但佣人们可是清楚得很……好吧，制造麻烦的就是他们，应该这样说才对吧！还真是苦了这里的执事君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说实话她一定是这座宅邸的佣人中最悠闲的那个，虽然塞巴斯蒂安巴不得其他人也悠闲一点，因为这样也意味着他们可以同时安分一点。
倚着树木坐在草坪上的瞳就看到菲尼安走出来，少年脸上的神情兴奋而高兴，愉悦地跑过草坪，往过于茂盛缺乏打理的草地上洒下除草剂……啊喂你想让这里变得寸草不生吗？！瞳眼角一抽，忍不住腹诽。
执事君又要头疼了呢……
果然又过了二十分钟，菲尼安便垂头丧气地走出来。然后又忽然打起精神，拿着一张图纸整改庭园……很快，整个庭园的造型风格就不一样了，这让瞳在疑惑之余，带上了惊奇，其实菲尼安的工作能力还是可以的，就是没有特定指示时，这孩子一定会出乱子……其实，另两个人也和他一样。总之，这宅子的佣人个个都不简•单。
“菲尼安，是塞巴斯的指示？”在庭园焕然一新之前，瞳走过去询问干得正起劲的金发少年，打断他的忙碌，“他究竟要把你弄出来的废墟整成什么样子？”
“呜呜瞳桑你说得好过分啦……”菲尼安一边哭诉着一边将塞巴斯的图纸递了过来。瞳接过图纸，随即便果断地决定，“菲尼安，我帮你吧。”
“……哎？”这一说，反倒是正哭丧着脸的少年愣住了，“瞳桑……？”
“流水石亭呢……呵呵，在这里将近一年，倒是不错的怀念吧。”瞳看着图纸上的纹样轻笑了一声，纯日本式风格，虽然她并不熟悉，但这倒是他特别喜欢的。
“啊，说起来瞳桑是日本人啊……”
“不，严格来说有四分之三的血都是意大利人……并不能算日本人吧？只不过是长相遗传了日本的那部分而已。”瞳微微一笑，猛地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好了菲尼安！在塞巴斯检查前加油干吧少年！”
“啊……是！”
×××
客人来是六点时的事。
“唉……为什么我也要来呀？”瞳与梅琳站在一起，同样穿着和梅琳相差无几的女仆连身裙。
“没办法啊，瞳桑，这所宅邸的佣人也就我们几个嘛。”梅琳轻声说，“全部到场才对客人有诚意啊！”
“不……我相信夏尔和塞巴斯都不会在意‘诚意’这种东西……”他们大概只是在为接下去的“游戏”做铺垫而已吧？真是的，为什么他们这些“佣人”每一次都要被夏尔和塞巴斯利用其中呢？瞳无奈地晃了晃脑袋，随即便露出最标准的微笑。
塞巴斯拉开到来的马车车门，一个穿着棕色西服的中年男人便走下来，摘下帽子，看着面前的流水石亭感叹。
“真是完美的设计！独特的风格！”
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俊朗男子微微一笑，将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掌覆在胸前，谦逊而骄傲地说道：“这是当然，身为凡多姆海恩家的执事，怎么可以连这点都做不到？”
“呀咧呀咧，塞巴斯又在说台词了……”瞳看着塞巴斯蒂安将“客人”送进屋子里，去与少爷谈话，不由得悠闲地说道，也无不同情地望了那位客人一眼，“哎呀，真不知道今天晚上又会看到怎么样的好戏呢？”
塞巴斯蒂安回到庭园中，听到瞳的话优雅地一笑，“不可以对客人那么无礼呢，瞳。”他转向添乱者X3，淡淡的说道，“接下来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大家还是快点去工作吧？”
“是！”
“要我帮忙准备甜点吗？”瞳问。
“还是免了吧。”塞巴斯蒂安毫不犹豫地否决这个提议，“我可不想让少爷和那位客人死在同一间屋里，对于少爷来说，真是种玷污呢。”
“哦呀，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瞳耸了耸肩，“就算你护着夏尔好了……我没有那么高的功力哦，做出来的东西顶多就是吃坏肚子，吃不死人的啦。”
“那也很严重了，吃坏肚子这种事，怎么可以发生在少爷身上？”塞巴斯蒂安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呀咧呀咧，真是的……我好歹都来了将近一年呢，究竟当初是谁把我带过来的呀？”瞳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嘛……不过也难怪吧，毕竟我和他的目标，是同样的呢，争夺者之间的谨慎也是很自然的吧……”这得怪舅舅的恶趣味才是。
×××
——距今一年前。
十九世纪的伦敦是有名的雾之都，只可惜这里的雾并不像天然的雾气那样神秘梦幻，而是由严重的大气污染，导致云层与空气中布满了化学物质的尘埃。
这里才会被带有刺激气味的浓雾笼罩，长久不散。
瞳通过空间魔法阵来到这个世界的抵达地点就是在伦敦街头小巷里，因此她第一时间感到鼻头的不适，抬手捂住了脸，避免闻到这种叫人难受的气味。
几乎是立刻得，就反应过来这里是伦敦，十九世纪的伦敦，否则不可能还有这么……的气味。
那一天，凡多姆海恩家的少爷，夏尔•凡多姆海恩正好从伦敦郊区的宅邸来到市区。
马车经过时，瞳正巧从巷子里走出来，为了遮挡身上与时代不符合的衣着，她将身体裹在一件厚重的斗篷里，从头遮到脚。
“嗯？”塞巴斯蒂安忽然抬起头，向马车窗外看了一眼。
夏尔喝着香味浓郁的红茶，不在意地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微笑着回应，问道，“少爷介意家里再多一个佣人吗？”
“……你又想要找什么人了？”夏尔微微皱眉，侧头朝马车外看了一眼。当然，经过巷子已经很远，他什么也没看见。
“看见了一位异世界的小姐。”塞巴斯蒂安优雅地微笑，“我应该教过您，对待一位人生地不熟的Lady应该怎么做吧？少爷。”
“哼……随便你吧，”夏尔拿起红茶杯凑到唇边，不屑地哼了声，“别把乱七八糟的人带回来。”
“我知道了，少爷。”塞巴斯蒂安微微俯身，便拉开马车门，从急速行驶地马车上跳了下去。
之后的事情很简单。瞳被塞巴斯蒂安找到，并被带到了凡多姆海恩家，充当佣人中的一员。虽然制作的东西都会有些毒性这种很奇妙的料理体质以外，瞳也可以算是凡多姆海恩家除塞巴斯蒂安之外最正常也最派得上用处的佣人了。
这倒不是她能干什么的——只不过是因为其他人都太不能干，对比强烈罢了。
然而，塞巴斯蒂安和瞳。
这两个人的目标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一样的——夏尔•凡多姆海恩的灵魂。
瞳发觉雾的纹章竟然被D•斯佩多放进了夏尔的灵魂里时，可谓哭笑不得……比起这件难办的事，侑子竟然和塞巴斯蒂安这位恶魔执事认识的事，已经没什么好意外的了，那位魔女的交际范围远远超出瞳能想象的，她现在坚信，那个奸商认识谁都不值得奇怪。
作者有话说
第163章 黑执篇•伦敦夜雨（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