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5、第幺幺五章 ...
-
展昭若是自卑了,应该会怎么做?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找个机会把对方恶整一顿令其出丑以解心头之恨?——太狭隘了。
争强好胜于是明明旱鸭一头却偏要下水以命相搏以死相逼也要一争高下?——太幼稚了。
自怨自艾蹲在墙角顾影自怜满头黑线无限怨念自言自语地画着圈圈诅咒人?——太滑稽了。
所以实际上,展昭什么也没做。
自卑就自卑,有什么了不起?谁没自卑过啊?何况人家这方面确实强悍,无可厚非。
他虽因此自卑,却从无嫉恨,反而对蒋平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钦佩赞赏,更无其他念头。
光明磊落、心胸坦荡之人,其如是也。
所以弄潮结束之后,几人相聚就一道结伴去了西湖。
西湖畔有一处酒家名为春意浓,是蒋平家的产业,其地处僻静,视野开阔,最适合休憩静心,赏景闲聊。
时近中午,蒋平便将他们带到那里用饭。
白玉堂与楚瑜年纪相近,都是既贪吃又贪玩的时候,尽管楚瑜已经是开封府的五品官,也尽管而今的他已然收敛许多,但一到放松下来,那坐不住也闲不住的本性就上来了。
杭州名胜多,又富丽繁华,好吃好玩好看的玩意儿说实在真不比开封少,加上有个活蹦乱跳好奇心旺盛精力也旺盛的白玉堂领着,还怕玩不出花样来?
于是两人草草吃了饭,抓了一把炒豆就迫不及待出去了
而楚青被那暖暖的日头一晒便有了几分困倦,吃完了饭,见两人依旧谈兴不减,也就自己先回客栈歇息,留下丈夫和蒋平二人继续谈天。
这样聊着,不知怎地就聊到了楚青姐弟的身世上去了。
“原来尊夫人还有这样的身世……”蒋平感叹道。
展昭也是一叹:“楚青每每与我提及岳父,总是慨叹遗憾。只可惜岳父至今不知所踪,相聚更是无从谈起。”
蒋平思索了一阵,皱眉道:“要说这楚啸云,名字倒颇有几分熟悉,好似在何处听过一般。”
“哦?”展昭一怔,“蒋兄听过?”
“嗯,也不知是否同名同姓而已,”蒋平微微颔首道,“四年前,春意浓这里依稀来过一个住客就叫楚啸云。此事店中小二王福最是明了,我叫他来。”言罢差人叫来了王福。
这王福个子不高,瘦削精悍,眼神却是明亮温暖,是个手脚勤快的善心人。
蒋平将他叫来一问,才知四年前店中确实来了个叫楚啸云的客人,大约四十多岁,容颜苍老憔悴,看着倒有六十多的样子。
“你可知他从何处而来?”展昭闻言激动起来。
王福想了想,道:“听他说话,倒似有福建口音,哦,对了,小的看他脚上行缠依稀绣着云麓书院四字。”
福建口音,云麓书院……
不会错了!!
展昭又惊又喜,急切问道:“而今此人在何处?”
“这……”王福叹了一口气,“爷,他死了。”
“死了?”展昭吃了一惊。
王福叹道:“他来店里才两天就病倒了,掌柜的还为他请来了城中最好的郎中,却说他是多年操劳,积郁于心,而今早已病入膏肓,沉疴难治。按那郎中的说法,能活到那时候,已属难得了。”
“他死之后,掌柜便依他遗嘱将他火化,和他爱妻骨灰混于一处,埋在湖边的一棵柳树下。逢年过节,掌柜的也招呼小的过去烧些纸钱香火,拜祭一番。”
展昭听罢怔怔地坐在位子上,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原来如此!那时的楚啸云,怕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唯恐儿女们知情伤心,这才一言不发独自出走。
他想起楚青之前提到父亲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心口莫名揪紧了。
此事若叫青儿知晓,免不了一场伤心……
但是一想起楚啸云对儿女们这番苦心,他心头也是一阵阵苦涩难过。
真是何苦……
…………
两人在王福的带领下来到那棵柳树旁拜祭,杨柳依依,细柔的柳枝儿上探着绿嫩的新芽,随着湖上清风悠悠摇摆,一派怡然自得。
展昭怔忡地望着那柳树许久,怅然一叹,撩袍跪下,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又磕了三个响头,轻声道:“岳父、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而今楚青已嫁与展昭为妻,请岳父岳母大人泉下安心,展昭定会好生对待楚青,照料楚瑜。”
…………
回去的路上,展昭步履艰难,心情沉重,蒋平的劝慰一直在耳边回响:“想必楚先生就是不愿子女为自己伤心,这才独自出走。你若将此事告知嫂夫人,亦只是徒增伤心而已。这想来亦非楚先生与楚夫人所愿。”
但是难道就这样让他们姐弟一辈子蒙在鼓里、永远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事情总有瞒不住的时候,而今已是迟了,若是再迟下去,岂非一错再错?
可是……说了……除了徒增伤心后悔之外,又能如何?
回去的路上春光明媚,暖风微醺,来往行人三三两两,闲闲适适,而展昭回去的脚步,却显得那样迟疑而沉重。
如果这条路可以一直走不到尽头,那就好了……
………………
楚青从舒适的午睡中悠悠清醒了过来,穿上衣服揉着眼走出门去,就看到弟弟正坐在庭院的葡萄架下,专心致志地翻看着什么。
“在看什么?”楚青打着哈欠走过去,瞄了一眼,“破天荒了你,居然翻来老皇历?”
“还不是为了你?”楚瑜头也不抬,“那天忠叔跟我要你的生辰八字,说是要跟姐夫合一合。我说他也老糊涂了,都成亲了还合什么八字?”
楚青呆了呆:“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跟他说容我几日好好想想。刚才正好找到一本老皇历,先翻翻看,找一个跟姐夫八字最合的抄下来交给他就行了。”
“这也行?”楚青吃了一惊。
楚瑜斜睨了姐姐一眼:“不然怎么办?难道告诉他你出生于公元一九八八年?”
说起这件事,楚青叹了一口气,在弟弟身边坐下:“你觉得这件事,我们就要这样一辈子瞒着展昭吗?”
楚瑜警觉地抬起头:“你想告诉他?”
楚青黯然道:“我说不清。可他一直很想替我们找到父亲,得到他的祝福。我也几次劝他放弃。但看他那样子,似乎并不想就此罢手。”
楚瑜沉默了一阵:“没事,以后他会渐渐忘记的。关键是你,你是不是不想再瞒着他?”
楚青也沉默了一阵,黯然道:“是。每次一看到他提起这些事,我心里就发虚。我不想骗他。”
“姐,你觉得告诉他真相,就是对他、对你们两人的这段感情负责吗?”楚瑜反问,“人本来就会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不会伤害到对方,保留自己的秘密本来就没什么不对。”
“更何况……”他冷笑了一声,尖锐道,“以你对展昭的了解,你觉得他能接受这件事的真相?”
“在他得知我们姐弟根本就不是宋人,而是来自千年之后的未来世界,他还会以从前的目光来看待我们吗?”
哗啦一声,花盆倒地的碎响,姐弟俩吃惊地回过头,就看到展昭站在庭院的一棵树后,怔怔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