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人不淑》约素挽袖

4、第四章

　　“大哥，你怎么弄了个大活人来？这瘦不拉几的……能吃吗？”
　　“蠢货！大哥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不道理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前几天还给山下村民送去几车，再多一张吃饭的嘴，咱们还不如趁早收拾收拾散伙啊！”
　　“老三，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当初是谁说让兄弟们都吃香喝辣的！狗娘养的没本事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乌龟，老子受够了！”
　　老五踹开凳子，噌噌地闯了出去。
　　夏瑾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剑拔弩张的场景。
　　掳他来的那个男人握着剑柄，面色铁青，隔老远都能听到牙齿咬得咯吱响。四周或坐或站围着圈汉子，只是个个精神萎顿，耷拉着脑袋灰头土脸，满脸菜色。
　　夏瑾来回打量了好几圈，发现自己还抱在被子卷里，活像个春卷，只好跳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壮着胆子跳到男人面前，小心翼翼问道：“好汉……”
　　男人抬头，寒星一般的眼睛冷冽地扫过夏瑾，夏瑾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壮士……我能走了吗？”
　　男人眉毛一挑，道：“走？”
　　夏瑾艰难地从被里挣扎出两只手，行个拱手道：“刚才好汉们的话，在下也听了些，私以为……在下在此，不能为盘中餐，反而……分好汉们一杯羹，是个浪费食粮的，咳咳，不如，放在下离去吧……”
　　男人冷哼：“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把你弄来，就凭你几句话，放你走？”
　　夏瑾堆笑道：“劳烦壮士送在下来此开眼界，在下万分感激，日后定当感恩在怀，日日夜夜不敢忘。”
　　男人忽然抬手，夏瑾下意识往后一躲，却忘了自己还包在被子里，腿不能动，惊呼一声仰头倒下。
　　男人手臂爆长，轻而易举地勾住了被子一角。
　　可惜，没有抓到夏瑾。
　　夏瑾转了几个圈，还是迎面扑倒在地，尘土飞扬一片。
　　“你……咳咳……”夏瑾捂着鼻子猛咳，显然摔得不清。
　　“没死自己爬起来。”男人懒得理他，扬了扬手道：“把他带到厢房。”
　　“喂！”夏瑾被大汉们架起来，两脚不能着地。
　　“嗯？”男人转头，居然勾唇一笑：“何事？”
　　夏瑾狠狠抹了两下鼻子，灰扑扑的脸上一片血红，原来，方才那一跌，不小心撞破了鼻子，夏瑾只觉得鼻子里痒痒的，一抹之下，鼻血冒了出来，弄得脸上一塌糊涂，红白灰相间，煞是滑稽。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捧腹大笑。
　　就算夏瑾再好脾气，这么一折腾也怒上心来，不顾还被铁钳一般的臂膀拽着，蹬着腿就往男人那边闯，可想而知，他这点力气怎么可能敌得过身强力壮的汉子，没几下就被牢牢按在了地上。
　　夏瑾从小养尊处优，从未受过这等侮辱，虽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此刻万般委屈和着病痛一起涌上心头，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接连不断地滚落下来。
　　偏偏他哭时并没有声音，紧紧攥着拳头，额头上青筋根根迸出，雪白的牙齿死死咬着唇，一双修长凤眼中泪水迷蒙，晶莹的泪水冲刷开脸上污物，细白的两条线，更显得滑稽了。
　　抓着他的大汉可能连女人哭都很少见，更别提男人哭了，手劲一松，夏瑾便滑在地上，索性趴在手臂间抽泣起来。
　　男人只觉十分头痛，不由得抬手揉了揉额角，两眼求救似的看向自己的弟兄们。
　　那群粗豪的汉子，让他们去下个力气种个地还可以，这种事情，还真是没遇到过。
　　毕竟只是庄稼汉，逼上了梁山也改不了骨子里的敦厚淳朴。
　　男人无奈，只得过来扶起夏瑾，夏瑾浑身似没了骨头，任由他半拖半拽着扶进房。
　　山上没什么好房子，说是厢房，也不过是土坯屋一间，屋里只设着土炕，上面铺着薄被草席。
　　男人把夏瑾放在炕上，从怀里摸出条汗巾替他擦脸，那鼻血不断涌出来，便叫夏瑾按住鼻翼上方，然后端了冷水给他冷敷额头，这才渐渐止了。
　　“先是口水，再是鼻血，哼。”男人似乎是做惯了照顾人的活计，居然很是熟稔。
　　夏瑾抱着被子扬着头，眼圈红红的，肩膀还在一个劲抽动。
　　“我知道掳你来，不对。可是，我们也没别的法子了。”男人把帕子扔到盆里，轻叹道。
　　“你是京城里的大人物，就算是死罪，也只能借你一用，替我的弟兄们，还有山下的父老乡亲挣一口吃的，挨过这个冬。”
　　夏瑾浑身一僵。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大人物。这次出行，他特意避开了眼线，只带着小邵寻小路而行，怎么会暴露行踪。
　　“我们不会害你性命，只等你那亲信给我们送来银子，自然就送你走。”男人转过身，对上夏瑾的眼睛。
　　“至于我的命，到时候，要杀要剐，随你。”男人无比认真道。
　　夏瑾此时才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周正刚毅，眉若刀裁，目如寒星，很是冷峻。
　　夏瑾眨眨眼，按着鼻子的手也放下来，支着炕站起身，颤巍巍地走到男人面前，抬头问道：“你怎么如此确信，我一定有银子来赎？”
　　男人眼珠一转，低下眼皮，道：“我知道会有就够了。这几日先委屈阁下，望阁下不要令我们为难。”
　　男人说完，便端着盆出去了。
　　夏瑾听到门上了锁，心底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