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Happy Partner》鸫羽

8、凡尘大道08

　　08
　　德克萨斯叼着巧克力棒，和能天使游走在黑市的摊棚之间。能天使需要补充弹药，而德克萨斯得弄一份干净的履历证明帮她混过出入境的关卡审查。
　　德克萨斯知道犄角旮旯里有无数双眼睛暗暗地瞧她。有人胆寒她皮毛的颜色，有人为她身上的气味所迷惑，还有人惊疑地盯着她，因为她身后堂而皇之地跟着一个头顶光圈的萨科塔。
　　她想，流血和死亡让这片大地上的人互相仇视，同时也血脉相连。
　　德克萨斯摆弄着一把改装得奇形怪状的小铳枪，能天使在和军火贩子讨价还价。
　　德克萨斯从没有用过火器——偶尔她也会显露出老派的趣味，就像根植于叙拉古的精神血脉仍未从她的身体里剥除，铳枪的硝火味会盖过血腥气，血肉之躯的真实感会在其间轻易地消弭。
　　德克萨斯不喜欢那种感觉。
　　她掂了掂手里小巧而怪异的短铳，抬起手，枪口遥遥一指。
　　——土生土长的拉特兰人应当都具备这种机敏与辨察的素质，即使看不见也能时刻感觉到铳枪的异动。能天使在一盏刺啦刺啦明灭闪烁的风灯下慢慢地转过身来，夸张地双手举过头，冲德克萨斯咧嘴一笑。
　　怎么啦，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不说话，只是稳稳当当地举着枪，她的肩、臂、手掌就像托举着一架巍峨的山脉，连杀意都如山峦一般静默。
　　能天使盯了她一会儿，退让似的自问自答，语气仍然十分松快。
　　你发现了呀——我也没想到你会从炸鸡店的废墟里扒出我的褡裢，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跟我摊牌呢。
　　德克萨斯说，我在你的褡裢里找到一枚银币，叙拉古家族的信物。
　　德克萨斯停了停，继续说，我知道你是为我来的，能天使。
　　能天使笑得更灿烂了。

　　德克萨斯是家族最后的幸存者。
　　从她踏上这条漫长的公路开始，追杀她的人就像疯长的野草，割完一茬又生一茬。然而某个节点之后，德克萨斯的逃亡之旅突然变得风平浪静了。
　　——自能天使与她搭伙起，那些嗅觉灵敏、手段凶残的杀手再也没有追上过德克萨斯。
　　是因为萨科塔人受神庇佑？
　　德克萨斯从没真正相信过这个说法。
　　又或者，天使才是站立在她身后影子里的死亡。
　　德克萨斯一度认为能天使迟迟不来加油站与她碰头，是为了拖住她，好将她的确切位置卖给背后的金主。她打开能天使的褡裢，见到那枚作为信物的叙拉古银币时，并不感到意外。
　　德克萨斯本应该杀人灭口立刻离开，但是她没有那么做。她把那框画着月亮的油画取出来，把叙拉古银币留在了褡裢里。
　　在德克萨斯看来，褡裢里的银币似乎是能天使抛给她的一个提问，而她选择了那夜的月亮作为回答。
　　迎着月亮来的如果是叙拉古人，那么德克萨斯就拿他们的血洗染月光；
　　迎着月亮来的如果仍是那夜的天使，那么德克萨斯就仍做出那夜的决定，和她一道上路。
　　——最后她等来的确实是那夜的天使，但她身上沾染着叙拉古人的血腥气。
　　德克萨斯有些费解：能天使收了叙拉古人的钱财——这条公路上确实有不少这样的人，为了凑点路费，不挑买卖什么都做——怎么磨磨蹭蹭不动手不说，反而反手捅刀了自己的雇主呢？
　　德克萨斯本可以不问，但她不想。
　　能天使的从天而降不是偶然，她是为她而来的。
　　能天使违背了公路上最重要的“不确定法则”：不问从前不谈以后，所有的发生和湮灭都视作偶然，不予追究。
　　可能天使的降临带有切切实实的因果，因果是对偶然最大的亵渎。
　　德克萨斯要在这里和能天使告别了，在分道扬镳之前，能天使应当给她一个交代。
　　面前的萨科塔人依然在无星之夜的月色下愉快地笑着，一头红发映着辉光，在夜风吹拂下犹似一团瑰丽的火焰。
　　德克萨斯蓦地想到，倘若之前能天使的如约而至只是一个让她放下戒备的诱饵呢？
　　如果能天使的目的是获取她无条件的信赖，那么——德克萨斯汗毛倒竖，她必须承认，能天使可能已经做到了。
　　脉脉风声一下子变得阴森可怖起来，像是有谁踢翻了一个封口不牢固的罐子，熟悉的血腥味如火如荼地弥漫开来。
　　军火贩子和夜市的其他货贩早就识趣地各自避走，数十个叙拉古人借着满地浓郁的阴影飞快欺近，将德克萨斯围在中间。
　　他们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家族成员，站位讲究，不仅能够互相接应，还完全阻断了德克萨斯的逃路。
　　能天使缓缓地放下手，她依然明亮地、快乐地微笑着。
　　德克萨斯，我的确是为你而来。
　　她走到德克萨斯身边，轻轻吐出了剩下半截话。

　　——但你得知道，我为你而来，是因为我选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