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唇亡齿寒 ...
-
静，静得能听见碎叶枯枝被积雪压断时发出的咔吧咔吧的响声。
最险峻陡峭之处，除了飞鸟，只有内功高强之人能不凭借登山者常用的绳索钢锹，御风前行。云家风火堂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五十名最精锐的尖兵攀援而上，速度堪比敏捷的猿猴。
但这些旁人看起来潇洒自如的云家勇士，却承受着莫大的身体压力，狼狈不堪，掩饰不住的喘息之声越来越明显，原因只有一个——他们跟不上主将的速度了。走在最先的云璟已经将本该紧紧带在身边的兵士远远甩下，孤身越过了山的顶峰。脱去了一身盔甲，雪白的衣衫很快在雪中成了一个朦胧的轮廓，消失不见。
军师云涛急促地催着已经拼尽全力追赶云璟的兵士们再快一点，出了一身汗。这个小爷真是不让人省心，丢下手下自己冲向匪巢了，纵使武功再高强，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独挑清风寨吧。云涛很明白，自己被统领云瑾派在云璟身边，攻打清风寨后山，说是出谋划策，其实是为了替统领盯着云璟，免得他又临阵脱逃，浪费了统领苦心积虑为弟弟谋来的立功机会。
云涛擦了一把汗，暗自想，云瑾对这个弟弟的性情的确很了解，果然一离开了云瑾的视线就出幺蛾子，可是统领太高估自己的武功了，想让我盯住，首先我得赶得上啊。
转过山坳，便进入了一片松林，云璟终于松了一口气，轻轻叹了口气：“出来吧。”
一袭不起眼的灰衣从一从灰扑扑的枝杈后面闪出，洛容如往日一般不带一丝表情，躬身行礼：“见过庄主。”
“你果然是来了。你也知道我的意思，为什么这么大的出兵行动没有报给我？”云璟数月来在军中凡事要看云瑾的脸色，谨言慎行，早已被压抑坏了。此刻见洛容不经他同意私自出兵支援清风寨，险些造成大麻烦，气不打一处来，早把脸撂了下来。
“庄主……”洛容欲言又止，左右四顾，似有苦衷。云璟等不得，一把拎起他，飞速跑到一片开阔地上，把洛容放下：“说吧。”
“庄主，云家军戒备森严，您又几乎与云瑾寸步不离，属下实在没有本事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前提下，潜到云家军大帐向您汇报。”云瑾实话实说。
云璟很不舒服。这句话明摆着是在批评自己庄主当得不称职，几个月下属想见庄主都见不到。但这句话的确是无可反驳的事实。
“没有经过我同意，你就擅自做主了？谁给你的胆子，嗯？”云璟的脸霎时乌云密布。欺负我一个人在云家管不到你们？欺负我年轻没胆量管你们？欺负我好性儿？别太蹬鼻子上脸了。
“庄主，云家的这一系列动作，显然就是针对咱们青龙山庄了，灵州大大小小这么多山头，都被拔了。清风寨如同山庄的屏障，虽然清风寨这代寨主和山庄关系淡了，可是以往的寨主们，和咱们山庄几代庄主交往都很密切，清风寨有难，从来没有不救的道理。”洛容在云璟的怒气下仍保持着沉稳镇定，向云璟详细解释。
这是什么话？用师父来压我？师父支持的我就该拥护？我不比师父。师父不是云家的儿子，师父不需要小心翼翼化解家族和山庄的冲突，师父不用同时为两方面的利益着想。这些你不是不清楚，但是你还要拿师父来压我？
“好了，什么都不要说了，赶紧把山庄的人撤走。”云璟斩钉截铁地吩咐。没有时间来说服洛容了，云涛一行人本来就没有被甩远，说了这么一会儿，该赶上来了。若是两方刀兵相见，伤了任何一方自己都没办法交代。
“庄主——”洛容终于再也不能保持沉静，一脸悲戚，跪在冰冷的雪地里，哀哀地问到：“若是他日云老爷子命庄主攻打山庄，庄主是不是会任由云家铁蹄踏碎山庄？是不是会亲手砍下兄弟们的头？”
云璟的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从来没有想过，只是从来都不敢去深想。
云璟抬脚就走，你不下命令，好，我去让人撤了，难道我这个庄主还管不得？随你爱怎么跪就跪着吧。现在不是你说的那个“如果”，现在刀还没有架在兄弟们的脖子上，为了一个小小的清风寨，不值。
“庄主——”洛容凄惨地叫了一声，“这次在清风寨您让兄弟们放行，下次就是在山庄的正门了。您真的忍心把山庄送到云家的砧板上，让山庄任人宰割吗？您不顾念兄弟们的安危，难道不顾念风老庄主一生的心血了吗？
清风寨一破，山庄就危险了。莲花山、鹰愁涧、鹤鸣洞大战，几乎被斩尽杀绝，投降了的，也都被绑缚了受审。叛逆，要诛灭九族，受三千六百刀凌迟的。兄弟们一腔热血，抛洒在刑场上，庄主真的如此狠心吗？”
洛容从来进退有度，感情不外露，现在却歇斯底里地喊出这几句话，令云璟动容。已经打赢了这么多场，这次云家失败了又有什么代价呢？清风寨在灵州存在了这么多年，云家也没有到和它水火不容的地步，那么再接着存在下去，又对云家能造成多大的影响呢？
然而清风寨对山庄如此重要，在庄众看来，不能有失，关系着他们的身家性命，为什么一定为了云家一场的胜利，就把青龙山庄置于时时戒备、日日不得安眠的位置呢？
“好吧。”云璟垂下了头，既然这次不能承担风险的是山庄，那么自己必须亲自排除掉风险。“叫你带来的人，不可以用弓箭，不可以伤任何一个云家兵。”
“是！”洛容挺直了腰板，脸上多了一抹疲惫。
云涛在半路上就被云璟迎上了。但是云涛听到了云璟的第一句话，差点吐血。
“十五叔，撤吧。”
云涛提着气全力奔了大半天，一口气没上来，几乎背过去。云璟是找到了，可是还不如他直接跑了不回来。统领的命令，这边当作放屁，还没到战场，就直接让人撤了，有这么打仗的吗？
“为什么？”
“前面那个隘口，有青龙山庄的人把守着，不能白白让人送死。”
云涛疑惑。真的假的？若是这少爷不知道哪里跑了一圈，谎称有兵把守，自己又信了，干干脆脆撤兵，正面的部队压力就会猛增。但若是真的有兵把守，哪怕是不多的几个人，几张弓，也足以把这区区几十个毫无防护设备的人射成刺猬。这些跟来的人都是云家的精锐，死伤哪一个也是不小的损失。
云璟心里的小想法却是，既然山庄的人不能伤害云家军，若是放这些人过去，交战中，免不了云家军会伤到庄众，这也是云璟所不愿见的。唯今之计，只有亲自将人拦在山庄人的视野之外，才能确保两方人都安全。
云涛思量再三，觉得既受了云瑾的重托，又是早就定好的策略，自不能探也不探就直接撤兵，相比之下，云璟的话的可信度就没那么高了，若是真有伏兵，云璟身上怎么又毫无打斗痕迹？随手指了两个人：“云安，云定，你们去探探。”
“不可以。”云璟坚持。
“云璟。”云涛也火了。“如果不能从后山攻上去，正面部队就要付出十倍的代价，令兄便有生命危险。你说话要负责任，伏兵是不是你亲见？你又怎么能只身摆脱伏兵的？”
“云璟每一句话都负得起责任，请十五叔相信云璟。至于细节，云璟没办法回答。”
云璟越不说，云涛就越怀疑，一发认定了云璟是因为害怕而说谎，怒道：“云璟，统领曾交给本将越职行事的权利，本将可以绕过你，直接命令这些人。你既然不说清楚，那么就闪开，本将带人上去。”话语之间，不留半丝余地。云涛只怕耽搁一刻，前方的云瑾会增加一份危险。
“不可能。有云璟在这里，我看谁能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唇亡齿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