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时我总看向你》姚台镜

28、第 28 章

　　唐绎本想拒绝，但姜妈热情起来，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她几乎是连推带拽的，把唐绎弄进了屋里。

　　姜爸虽然比姜妈稳重一点，但颤抖的手同样出卖了他。
　　苍天啊大地，这是真的吗，自家女儿居然带男人回来了？

　　相较于父母的激动，姜万言就显得淡定多了。
　　反正迟早要见家长，早见晚见都一样。

　　而且，她乐得看唐绎没辙，保持不住完美形象的时刻。
　　就像现在，在妈妈的热情攻势之下，他所有的习惯于藏匿起来的情绪与表情，好像都冒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他，才是鲜活的，才是真实的。

　　但姜万言也不能一直看热闹，要不然指不定就把人吓得不敢来了。

　　她“隔岸观火”，直到妈妈滔滔不绝地查户口，唐绎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她。
　　姜万言才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妈。”

　　“你干什么？”姜妈冷不丁被打断，眉毛皱了起来。

　　“我饿了？”

　　“又饿，你晚上不是吃过了吗又饿？”

　　“可是唐教授也饿了，”姜万言认真道，“不信你问他，刚才来的车上，他亲口告诉我的。”

　　姜妈狐疑地看着唐绎。
　　唐绎当然知道姜万言是在为自己解围，僵笑着点点头。

　　不同于刚才的怀疑，姜妈立马换上了一副慈祥神色。
　　好不容易见到的准女婿，可不得好好招待。

　　“你们先坐着，先聊着，冰箱里还有东西，我帮你们做个简餐。”

　　“不用这么麻烦，我等会儿回去……”

　　“怎么能叫麻烦！”姜妈打断唐绎，“哎呀，坐坐坐，我去去就回。”

　　姜妈走后，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三人。
　　姜爸社恐，平时对姜万言还能叨叨几句，对其他人压根就没话说。

　　他干笑着坐在那，唐绎朝他点头微笑，他也点头微笑。
　　然而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弥漫开来，愈显尴尬。

　　姜万言坐在对面，压着唇角的笑，默默感受着两个男人之间奇妙的磁场。

　　看着老爸跟唐绎对视了好几次，又尴尬地移开后，姜万言大概猜到接下来的剧情了。
　　她开始倒计时，看老爸能坚持多久。

　　“那个，言言啊……”

　　来了，开始想让她活跃气氛了。
　　但姜万言只是“昂”了一声，就故作茫然地看着姜爸，不言不语。

　　姜爸：“……”
　　他干笑两声，“我去看看你妈在做什么。”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厅。
　　背影写满了慌乱。

　　唐绎长舒了一口气。

　　姜万言起身坐到他身边，“我爸我妈都走了，唐老师，不要这么拘谨了吧？”

　　“我……”

　　“其实我爸妈人很好的。”姜万言拍了拍他的手背，“放轻松，这不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嘛？”

　　唐绎慢慢舒出胸腔里的空气，直到最后一点浑浊的气息都被吐了出来，他才点点头。

　　他又何尝不知姜万言的父母友好，可是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舌头这么硬。

　　好像从进了这扇门开始，自己就像被缠了透明的蛛丝，就连肢体动作都变得黏连不顺起来。

　　现在，虽然姜万言笑吟吟地坐在旁边，让他不要想太多。
　　可是他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思考，自己刚才的行为是不是不太妥。

　　话题本就该由晚辈来找，他们面对面尬笑无语，姜爸一定会觉得他没什么礼貌吧。

　　唐绎正在这思前想后，手臂忽然被戳了一下。
　　他微微侧目，就见姜万言看着他，似乎在憋笑。

　　“你怎么坐立不安的？想什么能想得这么心虚这么心不在焉？”

　　唐绎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事。”

　　“走，”姜万言伸手拉唐绎，“别在这儿坐着了，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房间。”

　　“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唐绎站起来的时候，姜万言的手就顺势下滑，扣住了他的手腕，手指像无意识一样，在他的掌心轻点。

　　激得唐绎身体像过了一阵电流似的。

　　姜万言带着唐绎上了楼，然后停在了一扇门前，语气有些无奈，“你看，我妈连门都给我装这么少女的。”

　　这扇门和其他的都不太一样，上面甚至还绘着蕾丝花边。
　　连边框都是粉色的。

　　“挺可爱的。”唐绎诚实道。

　　“也只剩可爱了。”姜万言推门，带他进来，“做好准备啊，里面还有更少女的。”

　　进去后，姜万言侧开身子，方便给唐绎展示房间里的一切。

　　窗帘是粉的，床头柜是粉的，衣柜镶的边是粉色，甚至头顶的吊灯和墙上的壁纸都粉的。

　　唐绎想起小时候在书上看到的所谓的公主的房间。
　　姜万言小时候，一定是被宠爱得很好吧。

　　她有个很幸福的家，她的父母很爱她，这是唐绎永远都不敢奢求的东西。

　　姜万言走过去打开窗帘边的灯，“你看这个。”
　　窗帘有两层，布制的遮光，纱制的防虫。
　　而那一层纱制的帘子上，从上到下都是粉色镶着金边的爱心。

　　“这是我上初一的时候，我妈装的，她说——”姜万言学着姜妈的语气，“这叫妈妈的心陪在你身边。”

　　然后这一挂，就许多年。

　　“我妈说这是成全我内心深处的少女心，虽然我一直很怀疑，她想成全的是不是自己的少女心。”

　　姜万言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非常惹眼的粉色盒子，就像童话故事书的插画里才能见到的那样。

　　她看唐绎的视线落在那，也走了过去。

　　“看这个呢？这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妈买的，放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坏，都被我用来塞小说了，不过唐老师肯定不看这种东西。”

　　“这可都是我的睡前读物，给你瞅瞅。”

　　这个盒子姜万言太久没打开了，丝毫不知道里面早被老妈换了天。

　　她还想拿出自己学生时代最爱的那些小说跟唐绎分享一下，结果捧出来一沓东西，最上面居然是个粉色信封。

　　信封上，赫然写着两个不太漂亮，却占了几乎整个封面的大字；
　　情书。

　　姜万言愣住了。
　　唐绎也愣住了。

　　他抬眸看向姜万言，后者刹那间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盖上封面的字。

　　她看着唐绎，唐绎看着她。
　　……

　　姜万言眨巴眨巴眼睛，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不是我的睡前读物。”

　　“挺好的，”唐绎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你学生时代挺受欢迎的。”

　　“……这不还是拜倒在唐教授的风采之下了嘛！”

　　见唐绎不说话，姜万言走过来，轻轻戳了戳他，“唐教授不会吃醋了吧？你要是想要，我也可以给你写，写一万字。”

　　“没有。”唐绎摇摇头。

　　“真的吗？”姜万言故作委屈地扁扁嘴，“唉，原来唐教授这么无所谓，是我自作多情了。”

　　唐绎：“……那你写吧。”

　　姜万言：“？”

　　为了转移话题，她把箱子塞到柜子里，回来后坐在床边，又忽然往上面一躺。
　　然后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我现在像不像睡美人？”

　　她的思绪一向跳脱，唐绎早就习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很认真地看了看，然后回答：“把眼睛闭上就像了。”

　　把眼睛闭上就像了……

　　唐绎说完就后悔了，但姜万言格外从善如流地照做。
　　然后偷睁着一只眼睛，“那你是什么，唐教授？你的角色是什么？”

　　不等唐绎回答，又自顾自闭紧眼睛。
　　“我准备好啦，赶紧把我唤醒吧。”

　　唐绎：“……”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感觉？

　　但是姜万言笑吟吟地躺在那里，他各种话术都好像没用了。

　　唐绎沉思的片刻里，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姜万言刚才进来压根没关门，漏着好大一处门缝。

　　姜妈顺手就推了进来，又或许是她压根没想推，但手指在上面敲了敲，门受力后，自己向里开了。

　　当她看到屋内的情形时，嘴巴都合不拢了。
　　“你们在干什么？”

　　姜万言睁眼，救命，怎么忘了关门了。
　　就她妈这个想象力和思维发散能力，能追着她问一晚上。

　　姜万言努力措辞：“我说我在给唐教授展示咱们家的床有多软，你信吗？”

　　姜妈没说话，但眼神里流露出的不屑告诉姜万言：你看我相信你的鬼话吗？

　　相较于姜万言，唐绎更加无措了，这才第一次来别人家，就整出这样的尴尬时刻。
　　也不知道姜万言的父母到底对他观感如何。

　　“好吧，其实我在跟唐教授吐槽你的装修品味。”
　　姜万言看亲妈的表情过于复杂，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坐起来，“你信吗？”

　　“嘿？你这死丫头。”姜妈的注意力终于成功被带偏，“我的品味哪里有问题？”
　　他转向唐绎，“小唐，你觉得不好看吗？”

　　“……好看。”

　　“你看嘛，看人家小唐都说好看，你懂什么！”

　　“行吧行吧。”姜万言假装敷衍地回答。

　　姜妈不乐意了，非要领着他们重新看一遍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客厅装修。

　　其实唐绎进来就注意到了，姜爸或者姜妈应该非常喜欢这种富丽堂皇的风格。
　　不管是沙发，还是茶几，包边、色彩都非常浮夸。
　　一眼就能看出来，价格一定不菲。

　　他早就知道姜万言家境不错，但只有真的来到这里，才能有更加深刻的体会。

　　姜万言还在旁边跟她爸妈开着玩笑，打着哈哈，时不时得一两句不痛不痒的数落。

　　唐绎有些出神，这是他所认知的家庭里，绝不会有的东西。
　　也是他，最陌生的东西。

　　唐绎要离开时，姜万言把他送到门口。
　　唐绎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他低头，是一条来自陌生发件人的消息。
　　[钱不够了，小二。]

　　唐绎瞳孔皱缩，全世界会这么喊他的，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