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尘音》卿本無雙

2、第二章

　　铁头小心翼翼的背着婉儿，把那张白色狐狸皮平铺在床上，再转身，轻轻的把婉儿放在狐狸皮上。
　　转身对着婉儿说：“我去请二狗子的爹来给你治脚伤，好不好。”
　　婉儿咬着唇不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铁头笑着摸摸她的头，说：“二狗子的家不远的，我马上就能回来。”
　　婉儿拉着他不肯放开，摇摇头，眼泪已然噙在了眼眶，仿佛再轻轻动一下，就会重重的砸下来。
　　吓得铁头一动不敢动，他以前都不知道，他是这么的怕女孩子的眼泪。
　　眼看这种清醒，李老爹和程掌柜相视而笑之后，说：“好了，铁头你就好好照顾婉儿吧，我去找二狗子他爹。”
　　“谢谢爷爷！”铁头是很感谢爷爷的，因为他也真的不想离开婉儿身边，她是那么的让人不忍心伤害，让人容不得看见她的眼泪。
　　程掌柜倒是也随意，找了张凳子，就随意坐下来了，静静的看着，歇着。
　　见婉儿依旧拉着自己的手，铁头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慢慢的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还是每次都被婉儿抓得牢牢的。
　　“婉儿，乖，我去给你爹爹打盆清水洗洗伤口好不好？”铁头轻言细语的说着，就害怕她一下子又哭了。
　　听见铁头这么说，原本还静静坐着的程掌柜立马摆手说：“无碍的，铁头小兄弟你不用忙活，这点伤口不碍事的，你就安心陪着婉儿吧，她今天被吓得不轻啊。”
　　铁头点点头，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蜷缩抱膝靠着墙，他知道她在害怕，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是他能感觉到她在害怕。

　　片刻之后，李老爹就带着二狗子的爹一起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李老爹的手上拿着许多新采摘的止血草药，而二狗子的爹手里拿的正是铁头丢下而被二狗子帮忙收拾好的柴火。
　　“好小子啊，我家二狗子说，你跑得太快了，他根本追不上你，这不，只能帮你收拾好了柴火，让我给你带过来了，爷爷没事了，你安心了吧！”二狗子的爹是个幽默的人，进门就开始打趣着二狗子。
　　铁头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连声道谢，“谢谢叔，回头我再跟二狗子道谢。叔你来看看吧，这个妹妹扭伤了脚。”
　　二狗子他爹一看就愣住了，本就是老实人，心里藏不住事，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了，“哎哟，这可不得了了，这难道是菩萨身边的童女吗？怎么能生的这么水灵啊！”他皱着眉头，神情有些犯了难，转头对铁头说，“你爷爷让我过来只说是有人扭伤了脚，我当是你跑得急了，扭伤了脚，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呀，你说我平日里除了给你们几个皮小子拧几下，我就只给猪和牛治过了，对着这么个小仙女儿似的女娃娃，你让我怎么下得去手啊！”
　　房间里另外三个男人都愣在了当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倒是婉儿扑哧一下咯咯的笑了起来，化解了尴尬。
　　程掌柜走上前，拍了拍二狗子爹的肩膀，很是随和很是信任的看着他，说：“大哥，你别顾忌什么了，我女儿没你说得那么娇贵，你就尽管给她治吧。”
　　“可是……”二狗子的爹虽然看见程掌柜满不介意的样子，可是自己还是有点下不去手啊，毕竟是个像玉娃娃一样的小仙女儿啊，怎么想都下不去手。
　　李老爹也走上来，拍了拍二狗子爹的肩膀，说：“我说二狗子他爹啊，你也别可是了，你想想看这小仙女儿扭了脚疼着呢，你忍心不给她治，让她就这么疼着哭？”
　　“当然不忍心啦！”
　　“那不就得了，你放心去治吧，俺们相信你的。”李老爹笑呵呵的说着，再指了指程掌柜的手说，“你看看，这小仙女儿的爹还受了伤，我得给他治，你就别让他再担着这个心了，赶紧的给治了吧。”
　　二狗子的爹看着程掌柜手上裹着已经浸出血的破布，心一紧，一咬牙，说：“中，俺治！”转头又对李老爹说，“不过咱可说好啊，到时候菩萨怪罪我欺负了这小仙女儿，你要给我说情啊！是你让我治的啊！”
　　李老爹乐不可支的说：“好好好，我给你说情，我给你认下了，是我让治的，是我是我！你就别耽搁了，赶紧的！”
　　二狗子的爹挪着步子，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是你让治的啊，是你啊……”
　　李老爹忍着笑，对着眉眼间都带着笑的程掌柜说：“二狗子他爹是个实心人，你别介意啊。”
　　程掌柜哪里会介意这个，赶紧说：“哪里会介意呢，这大哥来给婉儿治，我就很感激了，几句真心实意的话更是我多年来难得听见的淳朴善言，对我来说，也是难能可贵啊，真该感谢神仙，更感谢您李老爹帮助我们父女躲过一劫，害你丢了那么多羊羔，我真是过意不去啊！”程掌柜说到最后，深深的作了一个揖。
　　“这是说哪里的话，”李老爹赶紧的扶起了程掌柜，笑着说，“羊羔丢了，我们也没啥损失的，反正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我们爷俩还不至于饿死，可我若是不救你们，那可造孽了哦！”
　　程掌柜心里很是感激，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又深深的作揖倒底。
　　“哎呀，你们读书人就是客气，来来来，我给你上药吧。”李老爹扶起他，领着程掌柜走出了里屋，去到了院里的井边。

　　这边，二狗子的爹走到婉儿的面前，很是局促的把手在衣服上反复的擦来擦去，说：“小仙女儿啊，你别怪我啊，是是是那李老头让我给你治的，你要是疼的想骂人，你就骂他，你可别跟菩萨说，是我弄疼你的啊，都是李老头，都是他。”
　　婉儿看着他焦急辩解的样子，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可还是笑呵呵的乐起来了。
　　铁头见婉儿乐，自己也跟着乐。
　　二狗子的爹一看，怒了，看似很重但声音很香的拍了一下铁头的头，说：“你个臭小子，笑什么笑！”
　　铁头觉得没什么，呵呵两声摸摸自己的头，也不说什么，傻傻的愣愣的笑着。
　　婉儿一看铁头被打了，心下一动，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铁头赶紧摆着手，说：“不疼的不疼的！婉儿别哭，铁头哥哥不疼，哥哥是铁头的，不疼的！”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看，真的一点都不疼的！”
　　婉儿收住了眼泪，看着二狗子的爹，问：“那你疼吗？”
　　“啊？”二狗子的爹有点受宠若惊了，赶紧说，“不疼不疼，我也不疼！”
　　可惜，这样的回答并没有得到婉儿的笑容，她反倒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说：“可是，婉儿疼……”
　　“叔，你别耽误了，赶紧的给婉儿治！”铁头一听见婉儿说疼，立马就慌了，对着二狗子的爹大声的吼了出来。
　　二狗子的爹也慌了，可嘴上还是比较镇定的说：“臭小子，你嚎啥嚎，赶紧把小仙女儿稳住了，别让她动，你是知道会有点疼的，她要是乱动我拧错了，那就麻烦了。”见铁头还是傻傻的愣在那儿，着急的说，“你还愣着干啥，等着吃奶啊，赶紧的啊！”
　　铁头很是不好意思的坐在了床边，对着婉儿说：“婉儿乖，一会儿可能会有点疼，要是觉得疼，你就喊出来好不好？”
　　婉儿看着他，两只小手抓住了铁头的左手膀子，很是信任的点点头。
　　二狗子的爹见婉儿如此听话懂事，自己也不由得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伸手轻轻的握住了婉儿的小脚。
　　一股刺痛让婉儿死死的咬着牙，抓着铁头手臂的两只小手也加重了力道。
　　铁头感觉到婉儿的不安和害怕，紧张的说：“叔，你轻点。”
　　“知道了！”你当我不紧张啊！二狗子的爹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对着婉儿说，“还好只是扭伤了脚，没伤到骨头。小仙女儿，待会儿要是很疼，你就咬他的手，别咬牙，会把牙崩坏的。”
　　铁头听了，也赶紧说：“对的对的，你要是疼了就咬我的手，别要自己的牙，我不疼的一点也不疼的！”
　　“愣小子，你赶紧把小仙女儿抱着，我要动手了啊！”二狗子的爹见铁头还没稳住婉儿，不禁又气又恼，气的真是个没出息的小子，恼的是，其实他也很没出息的觉得，小仙女儿的身子，他们凡人碰不得……
　　被这么一吼，铁头就不敢再耽误了，赶紧的把右手环过去，轻轻的抱住了婉儿的右肩，小声在婉儿耳边说：“没事的，我也扭伤过脚，也是让叔给治的，一下子就不疼了。”
　　婉儿在他怀里点点头，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抓住他的左臂，微微使劲。
　　二狗子的爹抬起头对着铁头和婉儿说：“准备好了吧，那我数到三，我就动手了啊。”
　　这次没人说话了，铁头和婉儿都点了点头。
　　“一，……，三！”
　　铁头和婉儿都没有心理准备，婉儿是没想到二狗子的爹居然不数二就动手了，铁头是没想到，婉儿居然一声都没叫唤，只是在二狗子的爹叫出那声“三”的时候，猛地拉起他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滚烫的两滴泪砸在了铁头的手臂上。他是知道那么一瞬间婉儿有多痛的，奇怪的是，婉儿咬他的手，他一点儿都不觉得疼，就算是已经出血了，他也灭觉得疼，一点儿也不疼，可是，更奇怪的是，为什么那两滴泪落在他手臂上，会那么疼呢？疼得他连心都猛地收紧了，半天没缓过一口气来。

　　那一年的新年，是李家村很多人都忘不了的，因为二狗子他爹去沟外面的镇上刻了一块新的年画版，印了一个新的送福童女，这个童女有着白嫩的脸庞，明亮的眼睛，笑起来别提多可爱了，更还有眉间一点朱砂，真真是个仙女儿下凡的送福童女，让看见这年画的人都觉得福气得不得了！
　　还有一个人也忘不了，不是因为那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看见的小仙女儿，还因为小仙女儿在临走之前，不只是在他的手上留下了一生都抹不掉褪不去的伤痕，更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份永远都不会消失的东西，那东西，他现在还不知道，或许，以后会知道，也许不会再见面，也许等到再见面的时候，他就会知道，那份想念绝不仅仅只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