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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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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便行?
李姝的眼里逐渐透出笑意,缕缕秋风忽的从明艳面容上拂过,颤得霍杭清有些不明所以。
长公主的心思并不难猜,至少在赏菊之前,他都是这样想的。奴隶为驸马也好,种种异样也罢,那不过是一国公主的骄纵而已。
可如今看来,李姝这段时间的张扬肆意,貌似是在奔着什么去的。
霍杭清恍惚了下,语气里不免带上了劝诫之意,“嘉乐,你真要和林相……”
“置气?本宫要在林濮阳最得意的朝堂之上,同他叫板,置气吗?”李姝悠悠地转过身,细指间还有水面映来的光影。
她看着霍杭清脸上的儒雅浅笑,绛红樱唇也倏然微张,露出点点齿白,和漫不经心的轻笑。
“霍太傅,你大可把本宫想得再胆大妄为些。本宫已经不是一两年前的小姑娘,春心萌动,只同你说一句话,便面红耳赤的躲开。”
李姝这会很坦荡,但她的坦荡,无疑是压死霍杭清的最后一根稻草。没错,像霍杭清这般心思通透的人,他岂会看不清李姝的那点小心思。
但长公主的爱慕,他要不起,也没有那般想要。所以,在听闻长公主倾心林相的消息时,他是略微有些庆幸的。
可眼下,此情此景,再由长公主亲口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难免有些异样。
霍杭清正思忖着李姝的话,耳畔那股柔声又再次靠近。“怎么样,太傅?你如今还觉得,本宫是在同林濮阳置气吗?”
不是同林濮阳置气?且要,再想得胆大妄为些……
霍杭清猛地抬眸,目光里多了几分诧然。如今的嘉乐长公主在南朝上下,可谓是比太子的地位还要高些。
若她真有心思沾染……
霍杭清没再往下想,只愣着看了李姝一眼。他确实不明李姝要拿权势做什么,分明,她已经站在权势的顶端了。
李姝见状,昳丽面容上的浅笑反而更了然些,“霍太傅,你不必如此看着本宫。众人皆说高处不胜寒,可本宫生来就是个身子骨弱的,冷不冷,又有什么所谓。”
“长公主既知其中道理,那又何必蹚浑水?如今的南朝,”霍杭清话语一顿,眉眼已经低了些。
如今的南朝江山,不过是裹着一层锦缎的粗麻衣裳罢了。李家皇室在维持着他们摇摇欲坠的荣耀,各大世家也在虚与委蛇的做着表面功夫。
毕竟谁人做皇帝,都要兵要粮食。至于那皇家玉牒的姓氏,改或不改,也无伤大雅。
霍杭清的喉间轻叹,眼中又是风平浪静的儒雅。
“长公主若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还是趁早打消念头的好,毕竟我朝并无如此的先例。更何况,你同太子一母同胞,殿下也很是敬重你这位姐姐。”
先例,先令。霍杭清的脑袋里到底守了些什么东西?前世,正是因为他的这般性子,才会被各大世家围攻至死。
李姝渐渐敛了笑容,拢住雪白披风坐在躺椅上。她无声地瞥向烧得正旺的炉火,丝缕红苗也从银丝碳里蹿了出来。
周围冷了下来,站在圆形拱门后的宋长渊,倒是忍不住往外挪了小步。知晓长公主曾对霍杭清动过心,是一回事,但亲眼看见两人独处,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长公主方才都亲口说了,她仅仅和霍杭清说一句话,都会脸红。
脸红?他还从未见过长公主脸红的模样。而霍杭清,竟是在一两年前……就见过了。
宋长渊双目死死盯着那抹蓝,落在灰墙上的大掌都在暗自用力。
一两年前,一两年。宋长渊的心思虽然都落在二人身上,但思绪却从未断过。当“一两年”还没成形的刹那,他一双眼都在冒着戾气和幽怨。
那长公主最初爱慕的人,就是这个假仁假义的霍杭清。
远处,李姝依旧凝着眉,连从瓷碗中溢出的燕窝甘甜都被她略过。李姝知晓霍杭清心中有大志,他企图以一人之势,去撼动乃至颠覆世家氏族。
她和他的目的一样,但他的那些法子,早就在前世验过了,行不通的。
“霍太傅,若是本宫说不呢?本宫不打消这个念头,你又能奈我何?”
许是潮湿的清风吹得久了,李姝的嗓音有些小,以至霍杭清迟了会才听清。他不太懂,李姝的挑衅之意是从何而来。
明明,是她让自己来府上教导太子和驸马。
“话已至此,霍太傅,本宫不介意再告诉你一件事,谢家,我的。”
李姝话音轻飘飘的,却往霍杭清的心头丢了一颗惊天大雷。谢家,她的?是李姝已经把谢家收入囊中,还是……
他一时拿不住主意,回话丝毫未乱,“天下臣民,皆为君属。若长公主无事的话,臣就此告退。”
他的处事不惊像是逗笑了李姝一般,弯若月牙的细眉舒展了不少。她喜欢聪明人,却不喜欢比她还聪明的人。
今日一番,相信霍杭清的心里已经有了论断。若他再想明白些,就应该知道,他和自己是一路人。哪怕是暂时的,又有何妨?
“本宫今日,倒是无事了。明日早些,太傅别忘了,同阿衡一起来府上。”
李姝的笑,不达眼底。直至蓝衣长袍彻底在眼帘中消失不见,她才缓缓阖上了疲惫不堪的双眼。
同霍杭清的博弈,她确实心急了些。但好在霍杭清这个人,自己还是信得过的。毕竟她也不想承认,自己之前的眼光有待商榷。
“墨黛,你不用扶我起来,把汤婆子放我怀里就好。”
李姝感知着眼前的阴影,语气里透出一股子慵懒。她也是好久没有透透气了,正巧身旁的火炉还蕴着暖,就让自己再嗅一嗅这裹挟湿润的风吧。
细步嗒嗒,李姝那微微张开的双手并没有迎来一团热意,反是眼前的阴翳越来越浓。
“墨黛,墨梅?”
李姝试探一喊,卷曲上翘的长睫也在慢慢透着光亮。她并不知来人是谁,但在这固若金汤的长公主府,她没有什么好怕的。
宋长渊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李姝,眸中倒影全然都是那张无比熟悉的小脸。长公主肯定是冻着了,原本绛红的唇瓣透出浅浅的暗紫,面颊也比平日里白了些。
但他看得很清楚,弯眉下的一对蝶翼在轻轻颤动以后,就完全趋于平静,连气息声也进了自己的耳。
长公主知道自己不是她口中喊的“墨黛墨梅”,但她丝毫不慌的常态,倒让他蹙了蹙眉。
“你挡着本宫的光了。”
李姝唇齿一碰,便要把跟前的人赶走。她今日心情不错,也确实累了,并不愿多费口舌。
“方才太傅站的位置,奴却挡了长公主的光。”
暗声有些熟悉,但李姝一时也没想起来。待她唇间辗转低喃那个“奴”时,一片冰凉而柔软的润意就贴在了她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