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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记忆回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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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仪玩味地重复着二字:“石洞…石洞啊…” 他忽然饶有兴致地大笑起来,这笑声虽清朗爽快,可不知为何,江奕同孙习离只觉寒意彻骨,如同冷霜浸了五脏六腑,心脏被挤压进了寒冬里的冰湖中。
江奕眉尖微蹙,脸色愈发难看。“乐仪殿下这是何意?”
孙习离如鲠在喉,唇间一个字都吐不出。像是被困于黑暗无光的深海底部,只有如铁链般的水草缠绕身侧,一股痛苦的窒息感几乎快让她毙命。
乐仪言辞如利剑,于唇中一字一句地吐出,“江公子…你可知这妖剑我也是从一石洞中取得的?”
他字字如针,一针见血,狠狠扎入那二人的记忆深处,在血淋淋的身躯中翻搅。
江奕眉头越蹙越深,呼吸几乎要停滞,无由来的,心脏如被磨烂般撕裂的剧痛。
他不明白…为什么乐仪一句平平无奇的话会让他难受至此,在那石洞到底发生过什么?
思及此,江奕不由得颤了颤身子。对!他只记得自己于一年前为了完成下派的任务而同孙习离曾到过镜幸湾的某个石洞中镇鬼。
可…为何镇鬼的过程他毫无印象?!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镇完鬼后,甚至他自己都未曾清楚最后是如何回到家中的。
“殿下…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这或许是个巧合。”
乐仪将那把淬着黑光的妖剑横于胸前,展示给他看,他眉眼带笑,吐出恶魔般的字句,“不明白?不明白也不稀奇…那便请江公子和孙姑娘好好看看此妖剑。”
一旁的孙习离浑身颤抖,冷汗淋漓,几乎快让人溺死。仅用余光瞥一眼那妖剑便如遭雷击般,骨髓都快在那一霎那间分崩离析,原本鲜活跳动着的心脏溃不成军。
她双腿一软,便无力地摔跪在地。
她用双手发了狠似的环抱住头部,柔软的青丝被她揪得瘆人,看着便让人头皮发麻,遍体生寒。
她疯了般喃喃自语,“不要…不要给我看这个…滚开!给我滚开!”
江奕心口不可抑制地泛酸,眸中照映着的是孙习离狼狈不堪地跌于黄土中失魂落魄地乱语的场景,他的眼眶通红,偏生脑子又炸裂般抽痛。
他踉跄着走过去,目光急切又痛苦。
江奕跌跪在孙习离面前,想用双手去抱抱她,抚慰她,未触及衣角,却已被那人狠力地拍开。那抗拒无比的举止几乎要捅穿他的心脏。“习离…你怎么了?你看看我啊…”
他第一次觉得爱一个人那么累。
孙习离当真就这般厌恶他?厌恶到连衣角都不许他碰!厌恶到狠辣地反复揉搓他的心脏!肆无忌惮地践踏他的感情!
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是他待她不好么?!
他自愧于词不达意,未曾好好传达半分爱意。
可他也自认为自己掏心掏肺地待她,待她好,逗她笑……他一个大男人做到此等地步,已是取悦…
就算他再字句不清,词不达意,言辞愚钝,不讨喜…可纵使这份爱再不堪再笨拙,那也是爱啊…
若不是心已许卿,他又何苦作贱自己?!
自尊他都不要了…
江奕自嘲地想,孙习离…你干脆把我这心脏都剜了去罢…总归也是犯贱…
孙习离依旧疯了魔般,兀自乱语,从头到尾未曾抬眸看江奕半眼。
江奕又怒又悲,喉头被钝刀一下又一下地刮着,快要窒息毙命。
他几乎崩溃地再次唤她的名字,“孙习离!”语气中除了可怕的愠怒之外,还有无边的悲切以及遥遥无期的渴望。
孙习离一顿,霎那间泪流满面。唇边被她咬出了血,再也压抑不住的悲痛的叫喊宣泄而出。她的意识显然早已混乱不清,真正能真切地感受到的好像只剩下了无边的黑暗以及苦涩。
她依旧没给他一个回应。
江奕双眸通红,咬牙切齿地转眸恶狠狠地盯着乐仪,“你对她做了什么?!”
乐仪同伏清气定神闲,始终作为旁观者隔岸观火。
乐仪云淡风轻地睨视着他,“我问心无愧。倒是江公子…你何不扪心自问一下…”
江奕双眸红得像发狂的野兽,他语气愈发不善,“什么?”
乐仪缓慢地吐出普通却又恶毒的字来,“你扪心自问一下……那时在石洞中对孙姑娘做了什么…”
他顿了顿,邪笑着续道:“用此把妖剑。”
霎那间,江奕如五雷轰顶,脑子嗡地一声,冷汗几乎于顷刻间将他淹没。
他持过那把妖剑?还把剑指向过孙习离?!
怎么可能?!
他恨不得把人娶回家日日夜夜赏爱疼惜,怎么可能持剑伤她?!
理智的琴弦早已断裂,已然奏不出悦耳的琴声。江奕大怒,朝着乐仪大吼道:“休要胡说八道!”
愠怒早已攻城略池,占据了全身。神思早已灰飞烟灭,他脑中眼前都只有孙习离。
伏清不豫,斥道:“休要对殿下无礼!孰是孰非,一会儿便知!”
江奕剑眉深蹙,意识在愤懑和不豫中渐趋恍惚,愈渐游离于体外。身体的力气如同被恶兽抽空,一股无力的悲痛感沿着骨髓吞噬着他。
在无尽的酸楚中,他仅凭借着最后倔强的意识,有气无力地将那双手伸向孙习离,伸向那个同样蜷缩着的身躯。
不为别的。
只想抱抱罢了。
但那双手未触及那人,便无力地垂落下去…随即二人的身子不约而同地歪斜着摔在了浸着血腥味的松土上。
乐仪环抱双手无言地注视那躺于地上的二人须臾,几不可察地微叹息后,才道:“用香迷倒人也要有个循序渐进,你这般冒进急躁倒像是谋杀。”
伏清心说不妙,“我也不知这香这般猛,反正行的正坐的端,我们又不是要侵犯这二人,便不怕人说闲话。”
乐仪出声斥他,“除了这二位躺倒的,这哪还有人?废话少说!”
伏清被斥得哆嗦几下,不敢多言。
两人面面相觑半响,伏清才小声提醒,“此种术法我并不通晓且他们二人的记忆是被殿下收去的,眼下还得是殿下亲自动手。”
乐仪好像这时才恍然大悟般,大袖轻挥,几步走到那二人旁蹲下。
乐仪皓齿一咬,食指便涌出艳如樱桃般的妖血。他将妖血抹于那二人的净额间,嘴里念叨着妖界的术语。
只见那妖血漾着惹人眼的红光,而在意识沉沦中,那二人随着红光的亮起,坠入了那段丢失的回忆……
孙习离静坐于岸边被水浪多年冲刷至奇形怪状的礁石上,正微低头,以清水净脸。
未等她用软帕拭去嫩肤上留存的透明水珠,便有一手从身后覆上来,掩住了她的面颊,连同视线也一并遮去,原本入目的一片极色灭于朦胧的黑暗中。
纵使目不可视,可她并不害怕,她知道身后之人是谁。
江奕磁性的轻笑声如音符般嵌入耳际,“你怎的这般没有防备心,若是坏人,你如今怕是在水里了。”
“我知道是你。”
江奕轻吻她的耳尖,“你该不会是闻见了未婚夫的气味吧,那我可真够独特的。”
孙习离抿了抿唇,敛起心中翻腾的心浪,正经道:“此地可是镜幸湾湾内,是人稀之处,且你我同行,我又怎可能认不得你。”
“狡辩。”江奕不甘地撅了撅嘴,“你顺着我的话应不就好了。”
孙习离竟意外地应了声,“好。”
江奕噗笑一声,那只厚实的大手不再掩着孙习离的面颊,他一手搂住孙习离的细腰,稍一用力,便把她整个人往自己身边拐近。
“真乖,怪不得我阿娘那么喜欢你。”
孙习离腼腆地轻笑,才想开口,江奕便又涩然地轻声添了句,“我也喜欢。”
孙习离羞得低下头。
江奕就看着她,随后递给她一纸包。“喏,吃点,待会可要打打杀杀的。”
孙习离抿唇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桃花酥。她拾起一块送于软舌上,“这是何时买的?”
“刚才,路上。”
“可先才我同你一路,并未见你买。”她奇道。
“那是你傻,发呆。”
孙习离乖巧地细嚼慢咽,也不知如何接话,便不语。
江奕看她吃的津津有味便问,“好吃么?你们姑娘就这般喜吃甜食?”
“你也吃糖醋排骨。”孙习离驳道。她这意味是,你们男孩子也吃甜食。
“这可不一样。糖醋排骨是菜,是佳肴。”
“桃花酥是点心。”孙习离轻声回道。
“得,以后江树那小子多了一位爱顶嘴的嫂子。”
“胡说。”孙习离眉眼弯起来,欲拒还迎般腼腆地笑骂。
江奕捏了捏她的肩膀,“好吃怎么不同我分享。”话音一落,便不由分说地指了指自己的唇,示意她亲自喂。
孙习离无奈,妥协般将一块桃花酥递到他嘴边。“你又说你不喜甜食。”
江奕乐不思蜀地嚼着,“这可不一样,那前提是你喂。倘若你喂我生姜大蒜洋葱,那我也一丟不落地吃抹干净。”
他乐此不疲,重要的不是吃食,而是眼前人,是心上人。
孙习离掰着手指数,“生姜,大蒜,洋葱,好…下次喂你吃这些!”她兴致勃勃地轻声道,依旧是那般软言软语,却多了几分古灵精怪。
江奕啼笑皆非地捏她那肉脸,“孙习离你够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