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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柔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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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隆元年初时,寿王起兵。
甫祈本可以速战速决,但却下令对东境各个关口严防死守。
在他登基三个月后,力排众议,迎我入宫。
先是,册二皇子承望母妃凉国公主为贵妃,女官朱氏为燕妃,大皇子承南母妃阿桃为桃嫔。
这个册封堵住了关于承南身世的一些传言。皇家默认桃嫔为承南生母。
随后的时间里,他将寿王对我白家军的诬陷罪证公诸于世。
父亲的案子得到平冤,并被追封忠国公。
接着,“忠国公之女白玉”以永隆帝发妻的身份被封为后。
世人具以为甫祈情深。
典仪之上,他牵起我的手,如初相识。
所有的华丽在瞬间褪去,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尽管我们彼此都苍老了很多很多。
然,步步走上的阶梯,实非我所愿。最后一级时,我潸然泪下。
不是喜悦。
是梦醒时分。
这人间真正的冤屈该向谁诉说?
我知道寿王并非真凶,躲在幕后策划那些凶案的,另有其人。
我知道甫祈封锁东境,暂不出击,待为我正名,寿王所领之兵必然分化。
因为东境很多士兵认定的大将军是我父亲。
事态确实是这样发展的。
在甫祈稳定朝纲之后,他下令逐个击破东境各关口,将寿王围堵在东南水域。
他不求速,依然捷报频传。
他知我体弱,每旬按时驾临凤梧宫探望。
我不知在他面前该如何自处,他叫我不要害怕、像从前那般与他做寻常夫妻。
他知我淡泊,明旨不准外人打扰。
凤梧宫没有那么多规矩,对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不甚知情。
阿桃带着承南来请安,我会开心些。
凉妃带着承望来请安,我也会笑着迎接。
至于燕妃,妩媚妖娆又艳丽,我委实不愿与之有交集。
如果只是美丽,或许能够成为朋友。
显然,雁回宫里的那位不是这样。
我与甫祈相商,我既与燕妃不熟,两宫倒也不必来往。她也不必请安。
甫祈答应了。
阿桃却说我傻。
这样一来,燕妃伴驾更长了,独宠后宫。
我更关心的是,天墨他们是不是被封锁在星海城了。
迟迟没有天墨的任何线索,极有可能是他遇到什么阻力,或者为了调查真相,潜伏到寿王身边。
一日,甫祈对我道:“自白家军不再镇守东境,鲛族气焰愈发嚣张。”
我自幼在东海郡长大,通晓当地风情。“鲛族,没有那么坏的。我大夏国民与他们能够和平相处。”
甫祈一边为我喂药,一边温声道:“玉儿,你太纯良,容易被骗。我们不强硬,他们就会侵我水土、害我子民。”
我无法在这个问题上跟甫祈进行争辩,只是借机询问:“寿王还未落网?”
“他大势已去,如今失去踪迹,东海郡的密报怀疑他窝藏在鲛族据点之内。”
那里的星渊湖域是鲛族的地盘。
我道:“星海城里人族聚居的、也不少,若是藏于其间,确难寻觅。”
“不过,阿祈若是打定主意揪出......”我依旧称夫君为“阿祈”,然而话说到这里,我停住了。我该怎么称呼寿王?
再继续称寿王为“寿王”好像不太合适,那么我应该随大流称之为“反贼”吗?
“呃......会不会引发我方军民与鲛族冲突?”
甫祈哈哈大笑,“如果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不就证实了那反贼通敌叛国么?”
我顿感冰凉。失了言语。
永隆元年年末,东海郡战报,朝廷的士兵与寿王的余部在星海城周围激烈交战。
永隆二年年初,镇守星渊湖的海国桀王向大夏朝廷下达通牒。
鲛族是否有意加入大夏内战,我等宫内妇人着实不知。但两军交战,误伤平民与鲛人性命。海皇星龙之弟星桀的一些诉求,的确应当考量。
永隆二年夏,寿王兵败自尽。
秋宫宴,甫祈与民同庆。京城各司调动拱卫。
当晚登城望月,我咳疾加重,故而姗姗来迟。
一个身着护卫官服的男子有意无意凑到我身边,对我说道:“若是当初,白老将军没有在红树林遇刺,而在东境力挽狂澜,是不是要被扣上‘通敌叛国’之罪?”
那人撂下这句话,随即离开,莫入护卫兵的巡逻队伍中。
我在城阶间顿足,仰头望着把守森严的城墙之顶,失去了爬上去的勇气。
若我没有猜错,那句话不是那个“护卫”自己说的、“他”只是代为传达寿王留给我的遗言。
而寿王已然伏罪......
从那夜之后,我不再热盼天墨归来。无论他在哪里,安顿好旧部,就是最好。
我每天在宫里祈祷,希望祸事终结。
可是事与愿违。
应龙之战很快爆发。
人族鲛族在东南水系反复争夺。
大战之初,人族有出师之名,战力高涨。
但随着海国源源不断往陆上增兵,双方战力渐显差距。
永隆三年春,我本以为将要停战。
战事却出奇逆转,鲛族大量伤亡。
甫祈为鼓舞军心,出宫圣巡。
伴驾途中,遇到从前线换防的复员士兵带领一批流民在京畿地区建设容安所。
我与甫祈商议,由我落轿前去代为安抚。
容安所内的状况比我想象中要好太多。
幼年时,在东海郡,人族与鲛族虽大体平稳相处,但也难免发生摩擦。我曾随父兄探望伤员。
鲛皇一脉体质特异,我军常备方案是以团阵之法对应。一旦落入下乘,必定波及数十兵士。
看眼下情形,莫不是前线发明了新的战法?
在甫祈巡行结束后,我向他提出了小小的恳求。
前些年圈禁久了,平冤后又整日锁在凤梧宫,不若准我有出宫的机会,体恤民情。
他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了我。而我说的“平冤”自然指的是明面上盖棺的“真相”,内情仍需调查。
是月既望,我携一批民间大夫前往容安所周边义诊。
大夫们问诊时,我跟着旁听。时不时,我也会问起前线的战况。
我将打探来的信息进行综合研判,重复性话语圈叠起来,发现了一些奇怪的问题。而这些问题指向了一个惊天秘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