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红尘》鱼目

64、第 64 章

　　九数阁总坛，甘若离边看验尸记录，边啧啧称奇。
　　看到最后一个字时，始终大张的嘴两边出现了酸疼感。
　　“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具尸体还能找出这么多道道来。驰念，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见他顺手拍了拍驰念肩膀，甘静啸在一旁不满道：“行了，别感慨了。让你派人去查舒苒长老最近半年的行迹，到底安排了吗？验尸结果到底有没有用，还得比对着看。”

　　“阁主大人，我办事你放心。早就吩咐下去了。对了，之前你们说带回了内脏上包裹的奇怪东西，也让起见识见识吧。”
　　江寻煜斜眼看他，笑着道：“刚吃完没多久，你不怕又吐一次？”
　　甘若离窘了一息，很快就接受了自己丢脸的事实，毫不在乎地一挥手，“真吐了再吃呗，九数阁又不缺粮食。”
　　江寻煜爽朗一笑，从混元乾坤袋里掏出纸包，递给了甘若离。

　　甘若离打开后看了又看，眼神中的狐疑之色愈来愈重，“等等，这东西我怎么觉得那么眼熟？”
　　甘静啸问：“你见过？不会吧。验尸老头都说头一回见。”
　　甘若离嗤他一声，拿着东西匆匆离开了房间，不大会儿又回来了。
　　“我就说眼熟嘛。这不前两天炼丹局进药材，我凑巧遇上，还看了一会。刚才找炼丹师确认过了，这玩意儿就是蛇蜕，平日里惯见的比这个干燥，所以才没第一眼就认出来。”

　　甘静啸将信将疑拿过白膜，凑到窗边强日头下细看，片刻后惊呼一声道：“堂兄说得没错，膜上花纹的确很像蛇鳞。可这鳞片……未免也太大了。”
　　“拿来我看。”江寻煜心中隐隐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手里的白膜足有三个手掌大小，江寻煜认真比划了下纹路走向，是和蛇鳞有□□成相似。

　　虽然无法确认就是哪个部位的鳞片，仅从个头来看，这条蛇起码十丈长。
　　其他人不知道哪里有这样的巨蛇，江寻煜却是一清二楚。
　　难道说，他们手里的这片蛇皮真是六将军褪下来的？

　　江寻煜正思索着，一旁的甘若离却直接道：“这么大的蛇，只有一个地方有。”
　　甘静啸问：“堂兄你指哪里？”
　　甘若离抬起眉，神情激动道：“妖族，泽国。”

　　江寻煜正想这事，听到这两个词被点破，心虚得剧烈跳了两下。
　　他下意识去看宣卿怀，不期然对上了宁静又温热的眼神。
　　宣卿怀没有说话，但江寻煜却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很多安抚之词，紧张的情绪很快平复下来。

　　不等他开口，甘静啸听懂了堂兄的话后，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什么妖族，早几千年前就被屠得一干二净。你说点靠谱的东西。”
　　别看甘若离胖，躲闪的动作倒是很敏捷。
　　他边扭腰边嘿嘿笑了两声道：“哎，别踹我啊。这不是看你们都太严肃，想给大家逗逗乐嘛。”

　　江寻煜彻底放下心来，轻咳一声道：“行了，别闹了，这事等查清舒苒长老生前行踪再议。大公子你能不能联系下谢欢然？我想找他问点事。”
　　“当然可以。不过你想问什么？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找他帮忙得付出点代价。”
　　“关于百里派门内窥天镜阵眼的事。”

　　虽然甘静啸有万般不甘心，他还是被九数阁事务绊住，眼睁睁看着宣卿怀陪同江寻煜，带着前尘前往双虚阴地的中望亭，寻找正在那里值守的谢欢然。
　　闲过风雨，人出阡陌，为了不让三人太路上辛苦，宣卿怀尽量选择有人烟的地方投宿，所以走得并不快。
　　两三天下来，还保持着出发时神采奕奕的模样。
　　袜白鞋净赶到中望亭的时候，他们立刻收到了谢欢然的抱怨。
　　甘若离在他们出发那天就给他发了灵信，他已经翘首等了好几天。

　　自上次阳觉被救之后，这还是谢欢然第一次见到江寻煜。
　　见他仍以驰念的模样出现，谢欢然暗自松了口气。
　　当初在地洞里，他一直看着的是驰念的样貌，对江寻煜的脸十分陌生。
　　加之宣卿怀把自己内心表露得那般惹眼，让罗梓莹满腔爱意错付春水，谢欢然对“江寻煜”的观感更差了。
　　在他心里，驰念是救命恩人；江寻煜，却是有可能引起玄门轩然大波的隐患。

　　“当年阵眼法阵布阵的经过？”谢欢然很茫然，拼命回想自己知道的关于窥天镜的一切。
　　甘若离的灵信里说过，这两人可能是有了什么方法，可以让窥天境恢复运行，故而来找自己商量。
　　但他没料到驰念一开口不是让他认阵符，就是就让他背史册。
　　作为百里派的中坚力量，他自然数次进入阵眼巡查，可对阵眼的由来却是一无所知。

　　一滴冷汗从额间冒了出来。
　　看着驰念和宣卿怀殷殷期盼的眼神，谢焕然下意识里不想在他们面前丢脸，便反问道：“你问这事，是想做什么？”
　　江寻煜解释道：“窥天镜停用多年，虽有各望亭的同修日夜巡查，但还是有了阳觉这样的疏漏之处。我想着知其然，更应知其所以然。若能明白当时设立六大阵眼的方法，或许就能将窥天镜修复，玄门便可脱手出来去做更多的事真正打败魔族。”

　　谢焕然听江寻煜说得期许殷切，衡量再三后决定坦白告知自己并不清楚当年的事。
　　但他应承立刻发灵信回百里派，让师兄帮忙去查书册，看能否提供什么线索。
　　江寻煜略感失望，好在也只需三、四天就能知道结果，他和宣卿怀便决定不离开了。

　　考虑到江寻煜还是隐姓埋名的状态，他们并没有去易清派主管的北望亭，而是直接留在了中望亭。
　　对此谢欢然倒是很欢迎。
　　每个望亭每天巡查魔族的修仙者大约在五十人左右，总有些倒霉蛋会和魔族“邂逅”。
　　弄得不巧受伤是小，丢了性命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眼下负责整个中望亭的师叔也只是四重境初期。
　　能得第二个四重境坐镇，真发生意外便是一大强援。
　　不过宣卿怀他们没想到的是，等了两天还没等来窥天镜的消息，倒是等来了罗梓莹。

　　谢欢然一大早兴冲冲来到宣卿怀和江寻煜暂住的地方，对着宣卿怀吞吞吐吐说话的同时还挤眉弄眼，江寻煜忍不住暗自好笑，见他实在辛苦主动提出了回避。
　　等人离开了房间，谢欢然也顾不得宣卿怀略显不悦的眼神，语速极快地道：“罗师妹来了，说是要查舒苒长老半年前在这里值守的记录。我昨天劝了一晚上实在劝不动，麻烦宣师弟你去试试，让她别再追查下去了，这样对谁都不利。”

　　谢焕然说完后，宣卿怀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了片刻。
　　“我听说罗师姐对于舒苒长老的事有不同看法，而且十分坚持，我不认为我去劝会有效果。她并不是莽撞之人，或许真查到了什么线索才会千里迢迢来望亭。再则……”宣卿怀顿了话头，想了想又道，“现在陵仙阁和隐羽宫都不赞同她的做法，她可谓是孤军奋战。她是师姐，更是朋友，既然我在她困难的时候无法施以援手，最起码不能伸手绊住她。”

　　谢欢然听完宣卿怀的话，瞪着眼憋了半晌，不敢确定地问：“听你这意思，你是赞成她如此行事？”
　　宣卿怀摇头道：“非也。罗师姐有她自己的打算，那是她的劫，是善是恶需要她自己趟过去。我等外人看似合理的选择并不一定正确，说不定还会给她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但我可以许下承诺，若有人因此事危及她的性命，我会做力所能及的事来保护她。”

　　谢欢然一时没能完全领会宣卿怀的想法，不过最后那句倒是记在了心里，聊感安慰。
　　他转念再想，自己也真是糊涂了，病急乱投医。
　　宣卿怀向来视他人如浮云，云聚云散皆从天意，也从不插手易清派和魔族之外的事，自己怎么就巴巴跑来求助呢？
　　难道是因为彼时他动情激荡的模样让自己震惊过度，以至于产生了错觉？
　　这人志如精铁，意如磐石，若能有三分柔指俗情，怕是已经全给了离开那人吧。

　　送走了内心忐忑的谢欢然，宣卿怀直接来到了隔壁房间。
　　江寻煜坐在窗边的位置，胳膊放在茶几上，手里捏着封灵信正在思考。
　　听到他进来的动静，江寻煜抬起眼冲他轻轻笑了下，“送走啦？”
　　“嗯，走了。”宣卿怀坐到茶几的另一边，同样把胳膊放了上去，两人的手肘挨在一起，似碰非碰。

　　江寻煜扬了下手里的灵信道：“甘若离的信。他说现在隐羽宫防备甚严，没查到有用的东西。只有件小事，半年前隐羽宫死过两名弟子，据说是在双虚阴地巡查时遇到了魔族偷袭，一个当场死亡，另一个被救回来后当天重伤而亡，那时中望亭负责的长老就是舒苒。虽说这种事不少见，但他觉得半年这个时间点有点巧合，我们既然人在望亭，可以问问清楚。”

　　宣卿怀听得心念微动，“方才谢欢然说罗师姐特意来望亭，要查看舒苒长老的守值记录，会不会就是和这件事有关？”
　　江寻煜倒是没料到这事会巧成这样，又立刻想到谢欢然不会特意跑一趟，单就和师兄聊八卦，便问道：“他来，是想求你去当说客？”

　　宣卿怀本就不打算瞒他，见他猜中便把两人对话一字不差地说来出来，末了略有遗憾道：“若早些看到甘若离的信，我便不回绝谢欢然了。罗师姐手里的线索应该对我们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