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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到此为止 ...

  •   阿杏常偷偷来小院照顾周氏,江岸停了一月的学,才回书斋复学,除了看顾周氏之外便是拿着书在边上看。
      江淮突病,李若不让府里的人随意走动,尤其是小院,还指使过李氏来闹过几次,她见到江岸总是免不了那些,克不克的,死的不是你之类的。
      神鬼,克星,江必是不放在心上,请了太医来看病,由着李若闹过,周氏出了事,便训斥不让再提了。
      自江淮好了之后,小院平静地没有任何变化。
      今日阿杏是晚上来的,还带了些东西,“二公子,今日有半只烧鸡呢!”眼睛亮亮地,满是期盼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美但不苟言笑的少年。
      江岸抬眸看着阿杏的笑,手里捧着烧鸡,他已经不是猜测,是笃定,阿杏受了李琰的恩惠,一为“看顾”,二为自己,雪中送炭是挺让人愿意依靠的,可他是江岸,有名无实的江家二公子,“坐在地上”看过的人多了去了,一个丫鬟精明不过他。
      “嗯……阿杏,你多番帮助,是因为心悦我?”江岸垂眸轻问,李琰要让他扮傻子,他还得应付一下,所以随口一说。
      阿杏没料到会是这么唐突的开头,“啊!……”觉得有些震惊轻叫一声,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手臂也微微向下放了些,“奴……奴婢,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只是想帮帮二公子。”
      “谢谢你。”江岸嘴上语气淡薄地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我不需要你把真心捧给我,只要你有利所图,任我拿捏。
      阿杏闻言笑了,“奴婢一直都知道二公子是一个很好的人。”她把烧鸡捧到江岸面前,江岸没接,手里拿着的书垂靠在腿上,另一只手的手指在膝头不紧不慢地轻点。
      “你多大了?”
      “十五。”
      抛开别的不说,阿杏看起来算是一个纯善的丫头,进到江府也没有一份体面的差事,少不得让人吹耳风,让她想走些捷径。
      李琰别的不拿手,威逼利诱用起来却很是顺手,江岸目光淡淡,转眸去看卧床熟睡的周氏,是软肋,也是这么久的支柱。
      “如果我说,让你帮我做件事,成了,我名副其实,败了,你我送命,你敢是不敢?”
      阿杏没有犹豫,“敢。”
      “……”江岸没说话,动作依旧。那手指一下下地轻点,像是在敲磨着阿杏的心,良久过后,阿杏似乎也知道自己有些心急冒头,掩盖不过。
      “我知道二公子才智过人,将来一定是平步青云的……我受相府李公子的指使,每日监视二公子的一举一动,下毒的事从一开始,就是我动的手,今日二公子不按照李公子的吩咐开口,也会交给我直接去做。”阿杏有些紧张地收紧了手指,却不肯改变捧东西的姿势。
      势在必行,这个局铺开就收不住了,江岸也知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地道理。
      “二公子若是觉得这事不妥,全怪到我身上就好,我不懂公子们的谋划,我只想为自己赌一把。”
      江岸静静地听着,也不开口打断。这直白吐露的真心,连同熠熠的目光,他错开目光无心去管。他们为了自己去伤害别人不对吗?是不对。可他们走的路要被推着选,没有人铺好,也没有人指路。
      他就当是对等的欲望交换,“我不是什么大善人,如果事成了,我奉劝你,离开皇城,我没有什么真心,也对情爱无念,活着也比什么都重要。”
      阿杏放下了手,有些恍惚,她只听到了李琰的“成全”,没有想过成了也可能代表了败,“谢谢二公子提醒。”
      一个府里面的人那么多,李琰找上的,一定不止这一个,只是江岸无心去管,这样不择手段,目的达到就行,江淮的是个被明理填满的人,有才华,却不适合朝堂,除非君王偏重力保,严防奸臣,除非世道太平,清官当道,无欲无求。
      江岸会代替江淮成为江家的“带头人”,直接倒戈丞相一派。重权重权,已然打过一棒子,暗中联结,一时是查不出来的。
      按着他们的推算,江淮确实要进宫述职了。
      李若送到了门口,大概是今日心中不安,但又不能不放人,所以说了一堆的话。
      “母亲放心便好。”江淮明白自己病了的那些日子,是李若劳心劳力寸步不离的照顾,心下感激更甚,如果没有任职,他也想事事顺从李若的安排,以做安慰。
      时辰不能拖延,江淮轻轻拍了拍李若拉着袖子的手,每日出门,李若都是提心吊胆的,千叮万嘱江淮身边的人要仔细,得了安慰,李若再不愿也得放手。
      江淮骑上了马,对着李若笑了笑,“很快便回,母亲进去吧。”
      说是说不动的,江淮便先行了,只要看不到自己的背影,李若便会回去的。
      两人的举动印在江岸眼里无疑有些可笑,他近乎每日这个时辰都会看到,李若没有半分注意到他,只当他是随从,原先江岸没有马匹,江淮便送了一匹给他。
      站在人堆里面不注意也还好说,骑上了马,也还是不在意,李若这主母当的真是随心所欲,江岸是不需要她注目,也不在意这些,若让李若有心思来跟他虚与委蛇,他肯定浑身不自在,只是,心里发笑,有心思出气,却不仔细留心,不难怪李若会失去江淮这个儿子。
      不到诀别总是差些意思,江岸收住心绪,腿夹了马肚子跟上江淮。
      “二弟,近日可好?”江淮按着李若的安排没有四处走动,有些消息也传不到他那。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江岸没必要对他置气,照旧态度冷清,“兄长多关心自己为妙。”
      李若时常会说一些听来的话,算是闲暇时的喜好,江淮只当听听,不过有一件事,正巧在意,“公主生辰之时,单独给二弟下了一份帖子……”
      “公主应是想着兄长病中不便。”江岸没有由着江淮继续说下去,怕牵扯不清。
      江岸性子冷清一些,不过很少打断江淮说的话,其中有些什么,江淮也不做猜测,且江淮只是想告知自己嘱托容璇的事,又怕伤了江岸,出口的话也转了话锋,“二弟才智过人,必然金榜题名……若是有心悦之人,万不可辜负。”
      后一句只是考虑到自己对这事愚钝,不希望江岸年纪到此也这般,再加上江岸的容貌出挑,喜欢他的人应当不少,刚好合上心意是最好的。
      江岸大概是觉得李若讲过什么狂悖之言,连江淮也想过了头,容璇对他有些什么,毕竟名帖的事,容璇从未插手过。
      深受眷顾?江岸可不信自己有这样的运气,事出必有因,他也在意这事,会慢慢查起,“兄长以为容貌可诱人心?”
      语气不加戏谑,反让人觉得认真,江淮自觉多言了,便不再提起。
      宴请那日江岸也同去了,只记得,公主生辰宴,来的人很多,看台过高,明烛晃眼,他的身份上不去,上面的人也不下来。
      两人一道下了马进宫,在主宫道上分开,江岸去了书斋,其余的事不由他操心,只要他乖乖代替江淮成为江必不得不扶持的人。
      感情淡薄是江岸偶有的期盼被无情扑灭的结果,他实在想不到江必可以这么刻薄。
      边走边想的,也没撞上什么人,宫里的人大都不认识他,不过不着宫装又能进宫自然是他们无法管束的。
      江岸看到了那条无人行走的宫道,那些花已经没有了开的势头。
      饶是一天的磕磕绊绊也抵消不了他心里越渐增加喜悦,旁人如何使唤他,他也没去计较。
      这么多年也过去了,不急一时。
      晃晃悠悠地半日便过去了,人稀散地出了书斋。
      容璇与谢锦并肩而行,但是没有几分注意在脚下,谢锦知她有心事,将笔墨等物交与青越和阿笙先带回,便替容璇看路,一路无言。
      思绪杂糅之下,容璇看了一眼谢锦,又想到了季秋,她学到的似乎只是皮毛,没有半分季秋的处事,于她自己,私心上竟然更偏向找季秋,可是那天,遥遥见上一面,他语气不似之前那般悠然,反而是十分珍重,“问公主安。”
      短短四个字,就是见面的话了,容璇虽然没想过两人能畅言,但交情总不至于四个字。
      容璇只点了头回应,季秋便匆匆离去,她看着季秋的背影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和他有些像。
      像对镜自照一般,可能直接同人说与这种想法,会引人发笑,容璇不如季秋随性,可是,容璇其实是被约束成这般,除了条条分明的宫规,还有自己的克制。
      他们这般聪明的人,是不会想要给人负累的感觉,最好是无论什么时候,带来的都是一身轻松,心事不同人说。
      容璇不过分疏远人,但是身边的人都明白,她约束着自己的言行,在规矩之中,自我怡然,她可以回答你说的话,但是心里的言语沉静地如同死水一般,可以一直不说。
      如同交握的双手,不过,这一次握住的是心,是整个人,连同壳子里面的。
      季秋呢,也是这样的人,他总让人看到漫不经心又有十足把握的样子,这不是天生得来的,大概是他随军时自己慢慢学会的,无人来教,总要平静地面对,何尝不是约束自己,他从未同人讲过他在想什么,他能让人看懂的心思,都是他故意暴露出来。
      美丽的皮囊之下,绝对不是平庸,他们更喜欢择优而存,不冒险,有把握。
      容璇还知道一点,如果自己同季秋吵起来,绝对是谁也不让步的,很多时候,谦让是因为没有触底,两人都有着不输于对方的倔强,藏在骨子里,碰撞之下,两败俱伤。
      因为没有成为敌人,所以分外侥幸。
      “在想什么?”谢锦抬手拦在了容璇面前,后者撞上了手臂,而不是绊上门槛。
      “嗯?”容璇回神,发觉暖道已经到了尽头。觉得失了分寸,特地用手背拍了拍额头,“哥哥。”
      她轻轻地叫了一声,似乎不打算说。
      若是往日这般,谢锦是绝不再追问的。但是容璇魂不守舍的,他不放心。还深知容璇更不会同近身的人讲。
      “在想江大公子为人很好,应当不会牵扯那件事?”语调不缓不急。
      “不全对。”容璇也不想让谢锦担心,所以顺着回答。
      “还在想,季公子。”谢锦不看容璇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容璇张了张嘴,明白自己溢于言表了,“对。我在想,季书衍会怎么看待这件事,他其实更倾向于明哲保身,对不对?”
      “璇儿看得很明白。季公子查这件事,是在暗中,并不动用将军府,也有他自己的考量。事情可大可小,他纵观全局,却不深陷其中,如果牵扯过多,他应当会收手。”谢锦照实而谈,虽然季秋书信给他,不失为一种对容璇的保护。
      无关血缘,只是刚好的帮助,相比于,季秋身后的季家呢?公主毕竟是公主,对任何追求利益的人并无威胁,而季家是系于前朝的,中立之下,多为被动。
      为一个不会出事的人不顾一切,是最不明智的。容璇也知道这一点,就像是,她看到宫人们之间的较劲,她只旁观一样,因为生不出大事。
      如果不是因为谢锦人很好,如果不是因为谢锦与北国没有半点联系,容璇可能也不会冒这个险,推心置腹。
      “他特别聪明,比我还要聪明。”容璇突然觉得自己的闷顿一下子消散了,语气还捎带赞许。
      谢锦没有点头也没摇头,“聪慧之人总是心心相惜的。”
      “我觉得不对,我跟季书衍其实总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哥哥却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容璇不讨厌这种被看穿的感觉,因为她自己开口很难,正好有这么一个人能明白。
      “……是璇儿愿意让哥哥看到的。”谢锦沉默了片刻,只说了这一句。
      这相识如同豪赌一般,容璇庆幸自己赢了。
      “那哥哥知不知道,璇儿是个赌徒,虽然做不到十足的把握,可我每次都赢了。”容璇没有很开心,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读先生抽的书。
      “也是幸事。”谢锦看着容璇的眼睛,十分温柔,容璇冲他笑了笑,传达着她的豁然开朗。
      人生也不过短短数十年,能遇到一个这么温柔的人,当属三生有幸,这是容璇暗自报有窃喜,也愿意明面上让谢锦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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