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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   林逸然从来没想过,会因为这样的事中断她和男友的旅行,天啊,许默竟会犯下这么严重的罪,不过她得说一句,许默的性格本就怪怪的,总是一脸漠然,对什么事都没多大兴趣。

      应该是骨子里的冷血,这样残酷的事,许默是做得出来的。她早就知道。

      林逸然抱紧了手里的咖啡杯,随着叮叮的风铃声响,多日未见的好友走了进来,周羽白还是和学生时代的打扮差不多,卫衣加牛仔裤,普通的样式,她却能穿成人群里最受瞩目的那一位。长发没什么打理,随意披散下来,现在应该没什么心思化妆。

      羽白,你应该珍惜自己的容貌,不然是要遭天谴的。林逸然很多次开玩笑对她这样说。

      “嗨。”周羽白轻声打招呼,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

      “喝点什么吗?”

      周羽白摇摇头,若是没发生那些事,两人的话题应该是关于林这次的旅行,以及她和男友冯鸣将要到来的婚礼筹备,但眼下,这些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

      沉默了一阵,周羽白开口道,“昨天,许默的律师找到我,他说,如果许默的家里情况属实,这件案子能够定成过失的话,那对她的量刑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但具体的还要······”

      “我不想听。”林逸然全身形成一个防御的姿态,似乎要完全把这件事隔绝在自己的生活之外,“羽白,我们说点开心的事好不好?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呢,你最爱吃的牛肉干,还有好多零食。”

      她从脚边提起一个袋子来,呼啦啦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出来,像是故意说话和动作都这么夸张,“快看,快看,都是当地的特产,这里都买不到呢!我对你好不好?哦,还有这个星星手链,我们咱俩一人买了一个,手伸出来,我给你戴上!”

      “逸然——”周羽白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现在,连她的名字也不愿意提吗?”

      林逸然的动作顿住,随即表情难看的将星星手链放下,“你不用这么扫兴吧,我旅完游回来,想和朋友分享一点开心的事不行吗?怎么,因为许默犯了罪,我连开心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至少,至少会想知道······”

      “我还要知道什么?她犯了罪,我难道还要去同情一个罪犯吗?!”林逸然,这个向来性格柔软的小姐,鲜少用这样生硬的语气,她直盯着周的脸,“羽白,你想聊她是不是?好,那我们就聊。你觉得我和许默是朋友吗?她对我有过好脸色吗?我们两个之前那么好,是她抢走了你!不管去什么地方你们都在一起,上课,打工,去图书馆,如果我不主动跟着你们,一整天我都见不到你的人影,和你说不上一句话!”

      不是这样的,周羽白急切的想否认,是因为林交了男友才和她们疏远,可她这番话却让自己对往事逐渐清晰了一些,好像在自己认识许默之后,林交男朋友之前的这段时间内,两人已经就疏远了。

      毕竟比起听林逸然整日聊那些八卦护肤品一类,和许默的学习交流和奋力兼职,才更让她感受到生活的动力。周羽白本能的选择了和自己步调一致的朋友,这本没什么错,但是,她该和林逸然说清楚。

      “对不起。”想到那些,她不由自主的道歉。

      “你道什么歉!”林逸然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咖啡厅内的客人已经频频朝他们看过来,她烦躁的抓住头发,没一会,她放缓了语气,恢复了和平时一样的温柔腔调,“羽白,我不是怪你,自从上大学之后,你帮我许多,我一直很感谢你。但是许默的事,你说我没良心也好,冷漠也好,我是真的不想参与。”

      周羽白能怪她吗?是啊,谁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一个杀人犯朋友?人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的,林逸然和许默的那点友情,轻易让她选择了避开。

      只有周羽白,还在想能为许默做点什么。

      林逸然看了一眼腕表,显然完全不想再谈许默的事,“他又迟到了。”语气是亲昵的,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大概过了几分钟,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走进来,刚坐下就连连道,“抱歉抱歉,让二位久等了。”

      “你呀,让我等也就算了,不是说了羽白也在嘛。”林逸然娇声娇气的抱怨着。

      “下次一定注意。”冯鸣朝羽白笑笑,连眼角的几道褶子都弯成很诚恳的弧度。

      “没关系。”周羽白堪堪道。

      冯鸣比逸然大六岁,是某某机构的心理老师,相貌着实普通,毫无亮点,但永远是一副精神十足的样子,让人印象深刻,况他与林也实在般配,林的那些小性子他不仅全部笑纳,并且认为女性就应该如此。“鲜活的,弱小的,”他这般评价道。

      周羽白对冯鸣的第一印象十分不好,这从而影响对他整个人有不好的感觉。

      问题出现在哪里呢?就是因为冯鸣的职业病。

      职业病这种东西,周羽白相信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比如她自己是幼师,就算对其他小朋友说话也形成了一种固定的腔调。但冯鸣的职业病,就有些冒犯人了。

      “你是独生子女吧,加上,单亲家庭?你整个人都充满了不安全感,你觉得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别人的爱,只是有时候,太用力了一点。你的相貌其实相当漂亮,但我猜,因为小时候不断有人挑剔你的长相,所以你从来不觉得自己好看,你甚至觉得女孩子如果以容貌为荣,是可耻的。顺便说一下,那个人是你的父亲吧。”

      格外的礼物。和冯鸣初次见面,在吃完一顿饭之后,他将以上的话送给了她。

      起初,周羽白以为林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他,但林说她只字未提,名字也是在餐桌上第一次介绍的,“他真的很厉害,对不对?”林逸然丝毫没看出好友的不悦,喜滋滋的崇拜着。

      周羽白当然生气,这人简直是有毛病嘛,就算他说的是对的,是实话,但拜托,哪里有人完全喜欢听实话嘛!

      ※

      “羽白,你有男朋友了?”

      又开始了,他又开始对着她的脸自顾自分析起来,这个天才!

      林逸然欣喜道,“真的吗?羽白你好没义气,叫出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嘛,对了,那人我认不认识?”

      “别瞎说,什么男朋友啊。”

      “不是男朋友,应该也是喜欢的人。”冯鸣喝着林逸然的咖啡。

      林逸然又兴奋起来,“我知道我知道!羽白不是一直喜欢那个谁嘛!”

      周羽白没心情回应他们这些,冯鸣这天才自然也看出来了,他放下咖啡杯,“你是为了和我们谈许默的事吧。发生这种悲剧,我真的很遗憾。”

      林逸然的兴奋劲儿瞬间降了下来,开始一言不吭的收拾桌上的礼物。

      “不过,许默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她闭口不谈她的事,我想她的家庭······”

      “你不要在这里分析她好吗?说真的,你一点都不了解她。”周羽白头一次打断这位心理学家的言论。

      冯鸣笑了笑,也没生气,“其实我也想说这个,我不了解她,还有她的家庭,但是至少,你了解得比较多吧。”

      这是,什么意思?

      他轻轻的拍了一下掌,“我就开门见山说吧,其实我之前一直在准备一个课程,主题是‘恋人’’,探讨的是两性之间的关系。但许默这件事出了之后,我想,暂且可以放下‘恋人’这个主题,研究一下,导致这桩悲剧发生的深层原因。羽白,我需要你的帮助,许默的家庭情况,她应该和你说过吧。我有一个记者朋友,她对这件事还挺感兴趣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她可以给咱们俩做个采访,你负责陈述事实,我来负责分析。”

      周羽白没说话,事实上她根本不知说什么好。

      林逸然却有意见了,“这么可怕的事你干嘛要扯进去嘛,我不想让人家知道我和许默有什么关系。”

      “宝贝,你先别着急,这件事没那么可怕,如果我们把背后的原因给找到了,也等于是在帮助许默,你就当做好事,好不好?”冯鸣温柔有力的劝说着,林逸然闷闷的把头转向一边。

      羽白握紧拳头,忽地讽刺的开口,“你想知道原因吗?好,我告诉你,原因就是——她没感受过爱,她的家人是吸血鬼,不断压榨她,把她逼疯了。怎么样,这个原因够不够吸人眼球?”

      冯鸣:“羽白,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林逸然附和着:“就是啊,你在说什么呢?冯鸣又不是那样的人,他也只是想······”

      “你给我闭嘴!”周羽白忿忿站起身,审视一般的看着他们,“林逸然,你选择躲开,我没权利说你什么,只是觉得伤心。而冯鸣,你不要再去分析这个分析那个了,我见过最虚伪最有问题的人就是你!利用这种事来炒作,真让人恶心。”

      说完,在两人还呆住的表情中,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一天的周羽白,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孤立无援,比起许默坦诚罪行的那个晚上,这一次的失望似乎又降到了新的一层。

      等公交的时候,她看到了那辆熟悉的22号,经过她们的大学,眼下,她想也没想的上了车。

      去到学校之前,她的脚步先停在了一家日式小店门口,这家店主要卖自制的清酒和一些小食物,因为总是营业到很晚,食物也很平价,很适合她们三个夜猫子。

      有时是上完晚课聚在这里吃夜宵,更多的,是在外打工回来的周、许二人先来,然后打电话给林逸然,她通常还揣着别的零食带过来。三个姑娘嘻嘻哈哈的聚在一起,因为一点小事都能笑得花枝乱颤。

      生活,向来都是苦涩居多,周羽白从来也不怀念大学的日子,但现在她坐在这里,仿佛能看到从前那靠窗的座位上,她们三个人那么开心的模样,而其中一个自己,那个过去的自己,仿佛还转过头来,朝着这个愁眉苦脸的女人,投来疑惑的一瞥。

      那样辛苦的日子,原来还是有值得纪念的时候啊。

      周羽白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她点的清酒丝毫未动,突然间,面前被推来一碗热腾腾的乌冬面,严浮生的笑容像天使一样,“你这个‘游荡神’,还要在这里坐多久啊?”

      周羽白真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大概是上午,你从那家咖啡馆出来的时候,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反应,接着,我跟着坐公交,下车,闲晃,再走到这家餐厅,现在都快打烊了。”他摇头晃脑的感叹,“周羽白小姐,你的迟钝力真是异于常人啊。”

      他都跟着自己一天了?这怎么可能?那她,是不是看起来很傻?她发呆的时候活像个二百五!周羽白又是惊叹又是懊恼。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什么心事总是到处游荡。”严浮生把那碗乌冬面往她面前推了推,“吃吧,你需要补充体力。”接着又很自然的拿过她面前的清酒,自顾自给自己斟了一杯。

      周羽白像是接受指令的机器人一样,默默吃起了面。

      ※

      从这家店出来,外面已是星光点点。

      又是不知所踪的一天!

      两人走了一会,严浮生突然偏着头提议,“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他这个模样,好像她班上那些懂事惹人爱的孩子,周羽白如何能拒绝得了?

      “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他狡黠一笑,又把车钥匙塞到她手里,“不过我喝了酒,需要你开车。”

      ※

      车子在海边的公路上停下来,宁市的海很有名,但周羽白却从未来过,大学时期有好几次活动都是在海边,她和许默都翘掉了跑去打工。

      透过车窗看去,朦胧的,暗夜无边的海面似乎有股神秘莫测的气氛。“应该在白天来的。”周羽白喃喃的说,想要解开安全带下车,却被严浮生轻轻的制止了。

      “我有话想说。”他咬了咬唇,下定决心一般的开口,“周羽白,我知道现在是你最伤心的时候,许默在你心里的位置,应该是谁都不可以代替的,我是不自量力,才希望您会有所转变,而且这种事情,认准了就改变不了吧。这些天,我看着你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认输了,我不会再对你抱有别的希望,只是作为朋友的身份,陪在你身边就好。”

      说完这些话,他长长的呼口气,像是卸掉了心中最大的负担。

      与此同时,周羽白心里也升起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问号,为什么!为什么才几年不见,严浮生说的话,她竟然一个字都不听懂了?

      她在心里捋了半天,才堪堪问道,“你说对我抱有的希望,指的是什么?”

      “现在那个不重要吧。”

      “很重要!”周羽白点着头,“你似乎就是因为这种希望,才对我产生了什么误会。”

      严浮生认真的说:“羽白,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种事情现在是很常见的,你们互相爱着对方,感情也一直很稳定,肯定是抱着白头偕老的美好愿望,只是世事难料,你们现在······”

      ……

      爱着对方?感情稳定?白头偕老?

      为什么这些词语听起来这么讽刺?

      “等,等一下,你是觉得,我和许默是,是……爱人?”周羽白的声音里掺杂了些迟钝的尖利。

      难道不是?严浮生的表情好迷茫。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她和许默?天啊,怎么会以为她和许默······霎时间,严浮生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似乎能找到解释了,周羽白却更加慌慌的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误会我和许默的关系的?”

      什么时候?严浮生本能的开始回忆,喃喃的开口,“大学开始,有好一阵子了······你和许默做什么都是在一起,而且你对其他男生也总是很冷漠,有几个鼓起勇气向你表白的,都是被许默这个理由给拒绝······总之,你们看起来,真的很亲密,很好,也很让人羡慕······”

      是吗,她和许默已经好到被人误会是同性恋人了,也对,林逸然也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她从来都没在意。

      哦,许默,她最好的,如亲人一般的朋友,她却从未注意到她的痛苦,从未尝试倾听过她的心事,她的苦闷。

      现在,她的许默犯了罪,被关进了监狱,暗无天日。

      “呵,看来真是很容易让人误会吧,我们原来那么要好啊······”

      周羽白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从许默出事以前,她一直恍恍惚惚的,像踩着云朵飘来飘去,她不愿意相信,她也不敢相信。在林逸然和冯鸣面前那么冷静,那么义正言辞的她,不是真正的她,她是胆小鬼,她也害怕的要死。第一次见到尸体,第一次报警,然后,时间就咔嚓按下了停止键。

      周羽白伏在方向盘上,哭得全身颤抖,像是要把这些天所有的胆怯郁闷全部发泄出来,严浮生想伸手安慰她,最后还是默默收回了,他打开车内音响,让轻缓的音乐飘荡出来,然后悄悄下车,把空间全部留给了她。

      ※

      大约是半小时,还是一小时,周羽白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哭够了,眼睛疼得厉害,心里的酸涩也跟着泪水去了大半,她头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这时候,音乐才真正传入她的耳朵里。

      她休息好了,关掉音乐,下车,缓缓来到严浮生面前,她心里有些抱歉,让他在外面受冻了这么久。

      “进去吧。”她轻声说。

      ‘“我还得清醒一会儿。”他温和的看了她一眼,“你和朋友吵架了吗?从咖啡馆出来,神色就不大好。”

      “就是感觉,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前几天我和律师一起去见了许默,她却说不想再见到我了,让我不要多管闲事。今天的情况也是一样,好像突然之间,所有的人都丢弃了那段记忆,和许默有关的,通通都被抹杀,连她自己也是。”周羽白无限感伤的诉说,再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样子,“看着情况越来越糟,我却什么都无法改变。”

      严浮生满眼温柔的看着她,“或许,不要想着改变什么,就只做自己能做的事,平静的走过这段低谷,这样就很不错。”

      她能做的事?周羽白默默的想,她现在能做什么呢?

      许默的事她被关闭在门外,连找朋友商量也做不到了。

      工作,虽然是妈妈给她请了假,但园长昨日打电话过来,很委婉的告诉她,希望她能多休息些日子,因为许默曾多次去幼儿园找她,没人不知她们俩人的关系要好。

      房子,现在只能在网上看一看,毕竟她所有的物品都还在原来的住处。

      她这些天所做的只是游荡,因为她无法在舅舅家呆,无法忍受舅妈冷漠和唐雨檬嘲讽的眼神,哦,还有那个挤破脑袋想留在舅舅公司的李正桉!

      但是,她到底还是有事可以做的,周羽白想到那一沓稿纸,她的写作,她的第一部作品,对啊,这不是她最关心的事吗?她可不能这么轻易放弃,她要从头修改,认真的,全心全意的投入······

      “到了。”

      一路上她都在思考自己能做的事,心里热腾腾的烧,想不到这么快就到了舅舅家,她向严浮生道谢,急急忙忙的下车,刚走到大门前,听到后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羽白,等等!”

      严浮生微微喘着气,眸子里闪着亮光,他盯着她,语气是及其郑重的,“我知道,我下面要说的话,可能对你有些唐突,但我真的没办法再等下去了,见了你这几天说了这么多,我最想说的话,却一直没有告诉你。”

      周羽白轻松道,“希望你真正想说的,是我能听懂的,而不是什么,我喜欢女生之类的话。”

      严浮生无奈的笑了,“是,我真的是个笨蛋,居然误会我喜欢的女生也喜欢女生,还误会了这么久。”

      他就这么随意的将自己的心思泄露了,这下,轮到周羽白迷茫了,这,这是在告白吗?

      严浮生怎么也不会再错失这个机会,他温柔坚定的开口,“周羽白,我喜欢你,从现在起,我要正式追求你。”

      接着,他取下自己脖子上的浅蓝色围巾,一圈又一圈的缠绕在周羽白脖颈上,“戴上这个,明天记得还给我。”

      就这样,周羽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做什么表示,他居然就挥挥手,潇洒的开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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