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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终不似,少年游·拾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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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还不能回去。”黑袍下的男人压抑着,修长的身形在束腰处惹眼。他不再用破弥刀,而是换上惯用的软剑。
锋锐的剑锋对准翛念,很难察觉到杀意又或者说这看不出男人的杀机。黑袍中伸出的手臂牢牢握着软剑,丝毫不退。
马车颠簸着行进,帘外便是大理寺卿派来迎回青年的文官下属。
翛念自与冥灵尊一战,内伤至今也不曾养好。前日淋雨后更是骤病一场,而今取了证据匆匆归去,更是无暇顾及伤病。
青年的额头滚烫得神志都模糊几分,但他仍竭力维持冷静,咬紧牙关换回一缕清醒,借着这一口气伸出手,勉强搭上软剑。
这倒不是因为担忧性命,这仅仅只是表明自己的决心,回绝了黑袍男人的试探。
突生变故——软剑纹丝未动。
“你这般,如何可阻止我?”黑袍下,男人笑起来,低沉的声音响在青年耳畔,却不曾叫车厢外的人留意。
翛念的眼眸清冷,有一瞬好似与记忆中的某个居高临下的人重合。
一样的目光,不变的清冷淡漠,明明无言却好似虎啸龙吟乍响,搅得人心惶惶,不敢小瞧了去。
黑袍男人明显地停顿了动作,恰似叫青年的淡然唬住,软剑也顺着翛念的手被轻易地推开。
然而有威无实的震慑只是一时的,随着翛念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男人回过神来,重新握紧软剑,正欲实施进一步的动作。
可这时一道难以忽视的杀气忽现,显然另有其人在附近观察已久而自己丝毫未曾发觉,怕不是此时故意为之——这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怕是意千重出手都难有胜算。
既然如此,那这可不是意外,而是赤裸裸的警告!
“什么人!”黑袍男人紧张起来,将软剑收回自己胸前,瞪大的眼睛一点一点缓缓打量搜寻着周身环境。
“唆——”一枚石子打在黑袍男人手腕,震得男人后退一步,随后察觉到来人不止一个,眸光一冷,翻身从窗口跃出,最终消失在周遭的丛林里。
最后一抹黑袍从窗框消失,大理寺卿前脚便迈进了车厢,扶起了昏倒的青年,手指搭上青年的皓腕。
丛林里,黑袍男人踉跄几步,扶着树干弯下腰喘息,目光中的惊诧未消。
“怎么可能……”
黑袍男人的面前落下一道身影,来者腰间别着一把精心保养的长剑——可利剑不曾出鞘,而且不曾别上剑穗。
黑袍男人的目光牢牢粘在那毫无磨损的剑鞘上,双眼倏地瞪大。
这世上爱剑而不配剑穗之人当真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但连剑鞘都不曾磨损之人却再难找出其二。
·马车内·
“你怎样?”大理寺卿连施数十针方罢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目光复杂的同时松了口气。这一番动作下来,费时费力,不过总算对花想容那边有了交代。
不过究竟是何等仇恨,才叫人忍心对这般模样的人下死手?
或者该困惑的是——这个青年究竟是得罪了何方神圣,受的竟是皮下的暗伤,随时可能因痛疯魔。
如此手段,只怕能熬过来的人不是天生缺痛觉便是真正狠绝之人罢。
大理寺卿久习岐黄之术,好歹让青年的高热褪去,呼吸平稳不少,眉头亦舒展开。
大理寺卿松了口气,将青年重新抱回榻上,见不再有瘀血流出,便取回银针,替青年合好衣物。
马车颠簸中,一颗圆润的珍珠从青年的怀中掉落,骨碌碌滚到大理寺卿的脚边。
容明檀丹凤眼一垂,随后俯下身,将足有指甲盖大小的珍珠捏在拇指与食指之间。
淡淡的墨色萦绕着珍珠,透过窗的春光照亮这圆珠宝,泛着的润泽柔光叫大理寺卿的眉眼微暗。
“这老儿,”大理寺卿明眸善眯,丹凤眼中带着难辨的深意,可眨眼间只余了清楚的温和笑意,“来参这一回儿有何意义呢?”
容明檀笑着摇摇头,自顾地将珍珠放在案上——同时出现在案上的还有那卷取自武林的竹卷。
大理寺卿伸出手抚在青年安睡的脸颊,丹凤眼中见不到往常的温文尔雅,他的眉头一挑,同时启唇:“当真是扰人心神……”
沉眠的青年觉出脸庞温热,微微偏头,眼睫轻颤,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睁开那双桃花似的眼眸,将人心看透。
大理寺卿还欲动作的手一顿,恰百灵扑腾着从窗外飞来,落在案上,自顾地细细梳理自己的翅羽。
容明檀倏然收回手,扬起的唇角又如往常含着温和的笑,宽大的织绣衣袖垂下,遮挡着他轻轻摩挲的手指。
不,现在,还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百灵水亮亮的圆眸凝视着他,容明檀伸出手遮住那双熟悉的清亮微光,合上眼,一声长叹,轻得似山间的薄雾,风一吹便消散湮灭,不得真切虚实。
百灵不知心底事,绵绵山路终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