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欢》洛子无悔

46、生死不弃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临渊山崖下都会有水，反正公孙筱玥掉进水里的时候心里大大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她应该不用死了。
　　深渊下的水潭极凉，冰寒彻骨，被水一激她原本混混沌沌的意识也清晰起来。
　　马车已经在下落的过程中散架，公孙筱玥凭着本能浮出水面，还没等她适应自己的现状模糊的视线里就闪过一片白色衣角。
　　白！白玉堂！！

　　公孙筱玥反应过来的下一秒就翻身又钻进了水里，水很凉像无数细密的针扎在身上，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白玉堂不能有事，绝对不能！因为他是为她而来。
　　在马车坠入山崖的那一刻，风掀起车帘，她看见白玉堂就在马车上。
　　那一刻，她看见他锋利如霜的眼神，那一刻他就像从电影电视中走出来的英雄侠士一般站在那里守护着她。
　　但其实，那一刻他是有机会离开的。
　　她想叫他快走，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他不能有事！白玉堂不能有事！！
　　此时此刻，公孙筱玥心里只存着这一个念头。他一定不能有事！
　　公孙筱玥觉得是自己连累了白玉堂，而白玉堂又何尝不是如此在想，他拼尽余力想救她脱困却没想到他也不过只能做到陪她赴死。

　　马车从悬崖坠落的那一刻，白玉堂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一生他欠她的终究是还不清。
　　这样的心情公孙筱玥也立马就体会到了，那种心力交瘁的绝望，真的好绝望，万幸，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她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
　　她努力向他的方向游，然后再努力拼尽力气将他拖向岸边。
　　九牛二虎之力，公孙筱玥差点就以为自己和白玉堂都要死在这寒潭里，好在是真的命大。
　　挣扎着，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总算两人从寒若冰霜的刺骨水中脱身。
　　公孙筱玥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就开始施救，白玉堂不会游泳掉下来之前又有可能中了那些人道，不赶紧救恐怕就没救了。
　　心肺复苏的急救常识那还是前世的记忆，她没做过，于是只能依葫芦画瓢。
　　白玉堂浑浑噩噩的觉得嘴唇上有温热的痕迹，他剑眉微拢心下不悦，是谁竟然有如此胆量，敢在这时候对他……

　　一阵气管进水后的难受让白玉堂还没力气发怒就猛的咳嗽起来，公孙筱玥见人醒过来这才松了口气，“白玉堂，你没事吧？来，快起来，快起来我们离开这里先。”
　　她扶着他，跌跌撞撞磕磕绊绊，白玉堂眸光微敛心思还停留在刚刚那一片温热的感觉里。
　　刚才，是她，还是……只是他的错觉？
　　这念头让他心里生出陌生的感觉，似庆幸，似欢喜，又……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她只是心急着想要救人吧，那些刚刚还存于心中的念头顷刻间又消散成了失落。
　　一边公孙筱玥将白玉堂带离冰冷刺骨的河水，将他安置在一块大石上，一边忙不迭的开始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马车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时候她在车里他在车外，大概也就因为这样，因为有了车厢的保护，所以似乎她身上反倒没那么多伤，再看他公孙筱玥的心就一点一点往下沉。
　　手上，脸上，甚至是脖子上，这人本来就肤白貌美跟个女人似得，现在可好，这些细细密密的伤口还带着血，一眼看过去公孙筱玥都觉得自己以死谢罪都够了。
　　他可是白玉堂，白玉堂何时受过伤！
　　公孙筱玥那还顾上别的，她拿出随身带的伤药一边处理一边担心，等她将所以伤口都小心翼翼的涂上药处理好这才发现白玉堂出奇的安静。
　　不会是内伤什么的吧！？公孙筱玥猛的抬头看向白玉堂急急道，“你……”
　　一眼撞进那双深若寒潭的眸子，她忽然忘了自己刚刚想说的话。
　　猝不及防，白玉堂也没想到那双清澈的眸子，那张带着几分清淡的脸，会就这样近在咫尺的映入眼底。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玉堂忽然咳嗽了一声时间仿佛才回到他们之间，公孙筱玥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声如蚊蝇道，“除了这些外伤，你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你让我切下脉吧。”
　　“我没事。只是……”白玉堂蹙眉，手臂上那一阵钻心的疼每动一下就被牵扯一下。
　　“对了！凤儿！！”
　　还没等白玉堂说完，公孙筱玥忽然才想起刚刚车上还有两个人呐！
　　她起身就要往河里去找，却没想到刚转身手臂就被白玉堂给抓了个正着，公孙筱玥不解的回头，却见他眉头深锁似乎是隐忍着低低道，“她们没事。已经跑了。”
　　也的确是忍着，这一拉一扯手臂上的痛更是钻心，白玉堂咬着牙额上浮出细细密密的一层细汗，他只是不想让她担心，不管是她们，还是他自己。
　　“你的手……”

　　“没事。”白玉堂下意识的想将手臂藏起来，“刚才马车失控之前我看见她们逃了，所以她们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你……”
　　白玉堂本想岔开话题，他知道她心地善良，不过公孙筱玥可不傻，她怎么可能给他这样的机会，她蹲下身仔细的检查着白玉堂的手臂，“应该是骨折了。”
　　公孙筱玥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他们现在这样的境地怎么可能让白玉堂的手复位，如果不及时治疗白玉堂的手可能就……
　　“你待在这里别动！”公孙筱玥用目光四下扫了一眼，这次她是真的慌了，白玉堂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胡乱的张望了一眼然后她这才朝最近一片树林边跑去。
　　“筱……”白玉堂想阻止，可是公孙筱玥已经跑远了。

　　急急忙忙的跑掉匆匆忙忙的回来，白玉堂起初还不知道公孙筱玥去干什么，不过等她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许多长长短短的树枝于是大致也就知道她的意图。
　　看着公孙筱玥急的有些慌了神，白玉堂却不怎么在意道，“你会接骨？”
　　“不，不会。”公孙筱玥都快急哭了，她见电视上接过，见她爹接过，可是却从来没自己上过手，这骨头要是接不好以后白玉堂的手……
　　白玉堂不会安慰人，于是只能轻声道，“我自己来。”
　　“什……什么？”公孙筱玥抬头，一双泪眼迷蒙的眼睛正对上白玉堂寒星闪烁的眸，半晌，她才喃喃道，“你，你会接骨？”
　　“嗯。”白玉堂颔首。
　　“可是，”公孙筱玥犹豫，骨断本就痛彻心扉，现在还要自己接回去那不是要痛死，“可是，这怎么能行……”

　　“没事。”白玉堂说的轻描淡写。
　　怎么可能没事，还没等公孙筱玥再说什么，白玉堂已经伸手将自己断了的手臂推回原位，公孙筱玥只来得及听见清清楚楚的一声骨头的脆响，再看，白玉堂额上已经细细密密的布了一层细汗。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听见白玉堂哼一声，甚至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波依旧深邃，跟刚刚没半分区别，狠！
　　不对，是厉害！
　　原本她只知道他对别人手下不留半分情面，但其实他对自己也能如此……公孙筱玥心里一阵难过，一个人要做到多坚强，才能对自己如此狠心，她一边用捡回来的树枝将白玉堂的手固定好，一边替白玉堂将额头上的细汗擦掉，一边又胡乱的去抹自己的眼泪。
　　公孙筱玥的手抚上他额头的那一瞬间，白玉堂愣在当场不知该做何反应，怔怔的看着眸中的泪水，那样的在意和关切那么刺眼，他心里也跟着上下不安难以平静。

　　他希望她能在意自己，但却不是这样满含泪水的在意，她难受，他心里又怎么能欢喜。
　　“好了。”总算，公孙筱玥胆战心惊的将白玉堂的手处理妥帖，这才算稍稍松了口气，“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附近看看。”
　　见白玉堂想出声阻止，她连忙又接着道，“我保证不会离开你的视线，你好好休息不要乱动。”
　　“我……”白玉堂想说自己没事却迎上公孙筱玥关切认真的目光，后面的话他再说不出口于是只能看着她慢慢走远。
　　不过公孙筱玥这次也算是说到做到，不止是怕白玉堂担心，事实上她自己更担心——担心白玉堂没那么安分真的乖乖坐着不动。
　　沿着岸边一路朝树林的方向走，目光所以到处都是盛开的桃花，虽然这会儿的确是桃花开的时候，可是这样繁花茂盛的样子还是让公孙筱玥开了眼界。
　　一个多时辰走下来，公孙筱玥心中有了个大致的概念，不过让人绝望的是这里一面是万丈悬崖看不到头，一边是茂盛的桃花林一样是看不到头。

　　她不敢贸然走进树林，不知道为什么，这片桃花林总让她心里有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她想起前世课本里那个芳草萋萋与世隔绝的地方，若这里也是有人为了避世而建……
　　公孙筱玥绝望的看着眼前那美到让人窒息的景致，如果这一切真如她所想的那样，那是不是就是说她和白玉堂再也出不去了？
　　拖着疲惫的脚步找到最后，她只找到一间有些破败的小木屋。
　　小屋靠进桃花林，屋里也只有一些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陈设，一张木床在窗户，坐在床上可以看见窗外那一片粉红色的花海，若是无事这里倒真是个避世隐居的好地方，可现在不是时候啊，公孙筱玥在屋子里大致翻找了一下然后便沮丧的走了出来。
　　白玉堂伤了，她也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离开这里，不然他们两个都不可能撑太久。

　　幸而旁晚的时候不知道那里跑出来一只兔子，公孙筱玥小心翼翼的，生怕这到嘴的“饭”跑了。
　　以她的能力抓兔子实在是有点难为她，好在最后眼看兔子要跑没影的时候白玉堂抬手飞出一块石头。
　　飞石擦过公孙筱玥的衣角带起一阵劲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兔子已经死了。
　　公孙筱玥看看地上的兔子，又看看几丈外的白玉堂，厉害！
　　白玉堂躲开公孙筱玥的目光只当是没看见她的眼神，其实早在那只兔子出现的时候他便已经可以出手，他只是想多看一会儿罢了，毕竟……也许以后再没这样的机会看见她如此单纯可爱的模样。

　　白玉堂毕竟是个伤员，所以这做晚饭的事肯定是非她莫属。
　　将白玉堂安顿在小屋又烧了些热水，公孙筱玥这才拎着死兔子去了河边。
　　吃她就会，做嘛……公孙筱玥咬牙忍着那股血腥的味道，好在这木屋的旧主人还留下一把不快的小刀，公孙筱玥一边清洗一边忍住作呕的冲动。
　　不是她多菩萨心肠不忍杀生，只是她从未亲手料理过这么有感官刺激的东西，以前最多最多也就杀条鱼。
　　说到鱼，也不知是不是被这清洗的血水吸引，也就她在岸边料理兔子的功夫，水里从四处游过来好多大鱼。
　　这鱼是真的足够大，最小的一条也有半尺来长。
　　这么好的机会公孙筱玥怎么可能放过，于是等白玉堂再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又是一身湿漉漉的狼狈模样，白玉堂只看了一眼就心中一沉，“出了什么事？”

　　他快步走过去抓住公孙筱玥的胳膊，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有哪里受伤，见他这么紧张公孙筱玥赶紧将手里拎的两条大鱼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没事。我就是去丰富了一下咱们的晚饭。”
　　看见那两条鱼白玉堂这才稍松了口气，只不过接下来他心里却更加自责，她就算再如何顽劣成性这些事也不该她做，无论如何她也是公孙家的千金小姐。
　　“抱歉，”白玉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这些事……”
　　“你道什么歉啊，这又不关你的事，这就是意外，”公孙筱玥放下手里的东西将白玉堂扶到床边坐好，然后才笑着对他道，“现在你是伤员，我是你大夫，大夫照顾病人是理所当然，所以你这两天你要听我的。”

　　这不是白玉堂的作风，从来都是他在保护别人，照顾别人，虽然……他从来就不会照顾一个人。
　　但那个人是她，也许谁照顾谁也并不是真的那么重要吧。
　　半晌，白玉堂浅浅的应了一声算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