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嘶 ...
-
谈墨一开始的确没看见他。
他是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发现他的。
那天早上他醒过来后头痛欲裂，睁眼就看见怀里的少年皱着眉头，睡得极其不安稳。
他一惊，掀开被子，果然看到他身上星星点点的痕迹。
他的眉毛也皱了起来。他昨天没防备宋迟会来，喝的不是一般的多。
宋迟肯定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没惊动宋迟。
他去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去楼下买了点早点提上来。宋迟还没醒。
谈墨还是有那么点自知之明的，单凭昨天晚上记忆的混乱程度他也能猜到是个什么情况，宋迟又嗜睡，这次不过中午估计醒不来。
他站在床边看大床上熟睡的少年，俊朗的眉目里还带着几分天真与稚气，醒着的时候张牙舞爪，睡着了却乖巧得很。
凑近了轻嗅，皮肤还带着玫瑰牛奶的甜美味道。
这样的宝贝被他捡到，无论是怎样的父母，都是会震怒的吧。
谈墨的眸光一暗。
他隐隐约约记起昨天晚上宋迟哭的嗓子微哑，说他压根就不爱他，就是觉得他年轻不懂事，喜欢逗着他玩的小可怜样，头有点大。
等他醒来解释一下吧。谈墨心想，不然这误会就大发了。
那要是他问自己为什么喝酒又该如何回答呢？
谈墨还没想到该如何说，手机就响了起来。
床上的宋迟被铃声打扰，无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眉头皱的更深。
谈墨按了接听键走出卧室。
电话那头是个不算年轻的男声，像是个长辈，说话并不怎么客气，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执拗与傲慢。
谈墨听他在那头说着话，回身慢慢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但他没想到，下午他不过是接了几个电话，回书房找了两本书，再回到卧室里时，床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被子凌乱地被推到床尾，枕头扔在地上，雪白的真丝枕套上有两个明显的被脚踩过的印记。
衣柜门大开，谈墨粗略一扫，就知道小兔崽子是自己换了衣服跑了。
什么意思？
是昨天晚上欺负狠了吗？谈墨的心悬了起来。他依稀觉得昨天晚上宋迟好像确实哭的很厉害，还嚷嚷着要跟他分手……
越想谈墨的脸色越阴沉。
他之前就干过这种喝了酒之后控制不住自己要得狠，让宋迟受伤的事情。
虽然宋迟没怪过他，反倒安慰他说是自己主动的，但他从那之后就再也不会在沾了酒的情况下碰宋迟，不然醒来后心疼的还是自己。
但昨天晚上因为郁结于心，在酒精的作用下历史重演了。
而这次，居然直接把宋迟给吓跑了。
谈墨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 ，抓起手机就给他拨了过去。
嘟…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无人接听。Sorry, the……”
挂了，重拨，依旧是无人接听。
谈墨呼出一口气，慢慢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屏幕亮起，他这才发现上面居然有十几个昨天的未接来电。
都是宋迟一个人的。
*
课间时分，宋迟前边几个人换了座位，挤在一边聊天。这样一来，他身边就空了一片很大的地方，空落落的有些扎眼。
宋迟竭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竖起课本挡住脸。
他本来想直接走人，但阶梯教室的后门被锁上了，要离开只能走前门。而走前门就意味着他必须要从谈墨跟前走过去。
那样的话谈教授眼得多瞎才会看不到他。
还是算了。
上课铃很快再次打响，宋迟保持着自己泯然众人的造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课，昏昏欲睡。
手机还有电，但他没心思玩，也没心思找人聊天。
偶尔见他抬头一看，还能看到谈教授口罩上方俊朗清晰的眉眼。
搭配着干净利落的身形，的确很养眼。
其实这样也挺好，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支着下巴，像一个最普通的学生一样，在课堂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如同欣赏一枝美艳的花。
没有太多期许和欲.望，人就会变得简单而快乐。
宋迟践行着这样的理念，目光在谈教授脸上停留了两秒，然而，谈墨原本直视前方的目光却猝不及防地扫了过来。
堪堪落到了倒数第二排的角落。
宋迟愣了。
宋迟傻了。
他好像看到口罩上方谈墨眼梢好像微微一扬，但因为距离远，又像是错觉。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秒，错觉就成了真。
“宋迟。”
宋迟听到自己的名字，清晰地从谈墨口中吐出。男人清冽的音调甚至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身体本能先于意识给出了反应，他：“到。”
然后站了起来。
刷的一声，整个阶梯教室里的人几乎全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几乎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着这样的疑问：这不是大二的那个宋迟吗？来蹭课还会被点名？
宋迟：“……”
特殊待遇就问你羡慕不羡慕。
谈墨眉梢一扬，点了点屏幕，“解释一下这段话。”
光屏上是一段选自《淮南子》的古文，谈墨口中的“解释一下”意思就是说先断句，再名词解释，最后再翻译。
整个流程下来少说也得五六分钟，堪称豪华大套餐。
宋迟几乎是在站起来的那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谈墨，公报私仇，点他的名！
艹了！
宋迟只觉得心里一万头草泥马浩浩荡荡地来了场非洲大迁徙。
他咬牙切齿，几乎气得发抖，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承受其他人目光的洗礼。
五秒、十秒、十五秒……
时间一点点过去，其他同学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纷纷侧目。
宋迟站在倒数第二排的角落，少年身形清瘦，抬手摘下头顶的白色棒球帽，随手丢在桌面上，抬眼跟谈教授对视，冷着脸闷声吐出几个字。
“我不会。”
满室哗然。所有人都惊呆了。
谈墨代的这门课不是简帛学，难度有限，更何况是这种题，随便蒙几句也能大差不差地蒙对大半，更何况宋迟不是年级里著名的国奖收割机，超级大学霸么？
这样一看，再加上他冷冰冰没有丝毫愧疚感的语气……什么不会，这分明是不想回答啊！
即便是因为来蹭课被点名而不满，这个态度，也未免有点……过于嚣张了吧？
于是所有人都目光投到了讲台上的谈教授身上。
男人倒没有任何惊异或者是感到被挑衅的情绪流露出来。
他安静的跟宋迟遥遥对视着，宋迟丝毫不怯地瞪着他，牙关紧咬，因为过于用力脸颊两侧有点隐隐作痛。
他们对视着，隔着几百人或好奇或惊愕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几秒后，谈墨率先转开视线，低头从花名册上又挑了一个人名。
“你来。”
宋迟在他说话的同时，一屁股坐回位置上。
迟来的气愤和胜利的些微喜悦交织，宋迟于是更加嚣张，干脆直接是拾起桌角的帽子扣在头上，左手手臂支起，然后头靠在上面，明目张胆地睡了起来。
但他其实并没有睡着。
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刚谈墨和他对视的目光，安静的如水的目光，带着隐隐无奈和疲倦的，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子的目光。
甚至是现在，他还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隔着遥遥的人群，落在他的发顶。
不要再想了。宋迟命令自己，下课之后就跑，绝对不要留跟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没有人能忍受一直以来的欺瞒，所以你是对的。他不断地重复，像是给自己洗脑一般，一颗心才终于不再跳的那样猛烈。
下了课。
宋迟一秒钟也没浪费，诈尸一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拎起笔记本就往外冲。
经过讲台的时候，他看到几个前去问题的女生正将收拾东西的谈墨团团围住。
大三下下周就要期末考试，谈墨代的这门课占的比重挺大的，她们都希冀着从老师嘴里挖出一星半点有关考试范围的信息，好让复习周过得不那么煎熬。
宋迟从他旁边经过，头都没回地跑了出去。
跑到走廊上，又忽然停住，有点后悔。
那万一谈墨其实从一开始就压根没打算堵他，他这么匆匆忙忙地往外冲，反倒好像是自作多情了一般。
他于是又有些丧。
不过没来得及丧多久。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自作多情。因为尽管他特意挑了人迹罕至的学院侧门出去，但没过两分钟，还是被堵了。
谈墨的车就停在路边，看到谈墨突然出现时宋迟撒丫子就跑，没跑两步胳膊被人拧住了。
宋迟气急败坏，“操.你妈这是在学校你不要脸了？”
他实在是气急，一方面是气自己刚才只顾着低头玩手机放松了警惕 ，一方面是气谈墨这个练过散打的不讲武德，所以一不留神脏话就蹦出来了。
谈墨动作一顿，随即更大力气地拽着他往车边走。
宋迟不敢再挣扎，他的皮肤敏感，现在不用看也知道胳膊上肯定红一大片。
他踉踉跄跄地被拖着，又不敢真的喊人，一直到谈墨车边，被他拉开车门一把塞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