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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动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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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后,四爷依旧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鲜少和我说话,好像一切从未发生的样子,而我就算当着他收拾他的书案时,他也从不抬头,也从不让我看见他究竟在看什么。
十三爷是经常来的,这么些日子下来,我忽然发现原来他们兄弟几个四爷并非和太子爷最好,而是十三爷。
十三爷名胤祥,他的额娘不是什么显贵,又薨逝的早,因此他从小也不太受宠,唯有四爷对他好,所以他也就和四爷比较亲近。我原来还奇怪他是佟妃养大的,怎么却和四爷相熟,后来才知道原来四爷自小也是送与佟妃照顾的,因此他和亲额娘膝下长大的亲弟弟十四爷也不是很亲。比较起来,太子爷和十三爷的性格真是一热一冷,一个显赫一个没落,可是四爷却对他们一视同仁,甚至和年纪颇小的十三爷更亲的样子。
十三爷与我同龄,但是比我小个数月,所以他每每见到我竟会叫我檀姐姐。开始的时候我很是不习惯,他再怎么也还是皇子,天潢贵胄。可是他却不在意,他说谁对他好,他也就和谁亲,如同他四哥。何况在四哥的府里,没事。
我开始并不清楚,后来慢慢也了解到,原来四爷真的很厉害,虽然他一直很平和,一向与世无争的,但是他却有不怒而威的气势。他向来不犯人,而旁人也从不敢犯他。他对底下的人管的很严,所以他的府如同金汤。想来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太子爷才会那么放心把我放到他的府里。
其实说来,我对十三爷也没怎么特别的好,只是一次我从房中出来,发现十三爷怔怔的望着府里的槐树发呆,眼睛红红的。我下意识的问了他怎么了,他说今日是他母妃的忌日,而他母妃生前最喜欢槐花,因为她的闺名中有一“槐”字。听他说着,我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于是回房拿出案子上的檀香递给他,我向来是时时带着檀香在身边的。他错愕的看着我。我帮他点燃了手中的檀香,示意他拜一拜把他放到树下就行了。他依照我的话向面前的槐树拜了下,就将手中的香摆放到了树边。看着袅袅的香烟杳杳上升,缠绕着树干慢慢消散,我告诉他“你的心意会随着这香传给天上的额娘的。”他盯着那烟许久后,回头看向我,有些沙哑而哽咽的说了句“谢谢。”
后来我才知道,开始的一些年,皇上每年还都会记得他额娘的忌日,送他些东西以示安慰。可是年年岁岁的过,皇上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儿子也越来越多,皇上也不像曾经那么关心他了,现在也是鲜少问候他。他觉得阿玛可能早已经忘了额娘的忌日,所以近一两年,每到额娘忌日他都倍加难过,但也只会在自己的宫里悄悄祭拜下。我没想过,我的这不经意的举动竟让他这么感动,所以从此他也就对我很亲近。
四爷对于十三爷对我表现出来的特别的亲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而十三爷只要是到了四爷的府里就好似回了自个儿的家般,或许比在自己宫里还自由,一副大大咧咧玩世不恭的样子,除了依旧会向四爷行礼问好,其余一切礼数皆免,他喜欢大笑,喜欢侃侃而谈,剑眉舒展,鼻梁高挺,嘴角永远噙着笑,与平日的谦恭寂静判若两人。甚至当着四爷的面,他也毫不顾忌的和我谈笑调侃,叫我姐姐,让我好不羞涩,瞥一眼身旁的四爷,发现他就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眉眼中透着温柔,往往此时,我的心会霎时停跳,脸上慢慢的泛起红晕。或许此时的他们才是最真实的他们。有时候,看着自信满满的十三爷,看着安静俊朗的四爷,我真的希望时间就此停住。
虽然四爷很少说话,但他要说的话却时时能通过他简短的话语或者眼神或者一个两个动作准确的传达。他从不介意我在他在的时候出入他的书房,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在这府里,也唯有我有这样的特权。有的时候我为他送上茶点,他会淡淡的回给我一个温柔的笑脸,对于一个不常笑的人来说,这一笑真真可以融化冰雪,另日月无光,看在我眼里,暖在我心里,如柳芽恣发,如一颗美玉掉入池中,荡漾一池春水。有的时候他会特意叫我为他取他伸手可得的书,或者甚至让我给他递折子,让我产生他对我毫不隐瞒的错觉。有的时候在我收拾完园子里的花草,哼着歌欢乐的一回首,会发现原来他一直在我身后,发现我回身看他,他顿时收拾起熠熠发光的眸子,看向他处,但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浅笑,让我顿时心跳加速,不敢再看他。这些点点滴滴如百川汇入大海般渐渐合拢交汇,在我心中凝聚成一汪凄美的池水,却在那暖风的恣意席卷下从未平静。说他暖风,因他的笑永远让人温暖而又淡淡的心疼,说他凄美,因为这一切原不过是我的幻觉罢了。
假如可以,我真的希望我一直这般梦下去,可是现实却又总是那么残酷。
一日,春光正好,四爷依旧安静的看着书,侧坐在阁楼二层的窗台前,斜倚着的栏杆,而我做着自己惯常的事情,整理书案上的文件书籍。忽然一阵秋风吹起,霎时吹起案上的纸张纷乱落地,满地狼藉,我还未来得及捡,忽听一声熟悉的声音“四哥。”随着十三爷跨进门槛,“给四哥请安。”随即响起,随着他说,也便几步走到了四爷身前。四爷并未放下手中的书,冲他笑笑点了点头。我忙起身给他请安“十三爷吉祥。”他本要说话,还未开口,看到我请安就笑着走过来将我扶起,一面说“檀姐姐也在啊。”虽然这么说,可却听不出来他有丝毫的差异,好像在这见到我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当然嘴角也同时露出了一丝狡狎的笑。我让他弄的怪不好意思的。虽然知道他肯定有事要找四爷说,此时的我该有自知之明退下去,可是那一地的乱纸躺在那不捡也不合适,于是我弯下身去拾掇。耳中听着十三爷说着一些什么大臣,什么军队我也混不在意,只听他说道“四哥,你道太子。。。”时,我一惊,下意识的想仔细听他们说太子什么,手上的工作也停顿了下来,忽然听到一声冷酷言语打断了十三爷的话“紫檀,你先下去。”那声音如雷声般劈在我的身上,他从未如此冰冷的对我说过话,紧接着又接道“还不下去。”
那一刻,在我心中那被温暖席卷的池水顿时如冰锥掉入般,激起大朵的水花,四散激溅,打的我浑身冰冷。十三爷也有些错愕的看了眼四爷,忽然冲我苦苦的笑笑,以示安慰。我什么话也没说,手中的纸也松掉在了地上,然后给他们福了一礼“是,奴婢告退。”我死咬着嘴唇,压制那即将涌出的眼泪。我低着头以最快的速度退出了房间,掩上门,快步走下楼,离开了那里。自始至终我没再看他们一眼,虽然我从未称呼自己为奴婢过,虽然我一直以为四爷和十三爷对我的好如同太子爷般,从未把我当做他们皇族的下人,呼来喝去过,虽然我的心底慢慢滋生了一种叫做感情的莫名感觉,可是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我同他们从来不是一路,再怎样,我依旧是奴婢,之前的自己太过天真,竟想与天平起平坐,竟会误会爷们的照顾,其实对爷来说,那些照顾不过是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