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的水样娘子》七步诗

13、被里棉衣

　　被子里的人，仍看着他。他还是回了一句，“不必言谢。”然后，转身离开。

　　郑勤来到铁锅旁，拿起一把先前摆放整齐的小木凳放在了一边，将铁锅的吊绳往上提了几圈，调整了铁锅悬在空中的高度，让它离火源远一些，这样，就能保证锅里的水不会被火烧干了。

　　做完这些，他随即坐了下来。只见他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木柴，木柴遇火，发出了噼啪的声响，在冬天的夜晚听来，很是悦耳。

　　语汐看着他坐在火堆旁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踏实感。他真是一个令人感到安心的存在啊！不知道，他们之后的相处，会是怎样的呢？她，有些期待。

　　刚才急着想要躺好睡下，身上的棉衣也未脱下，穿着厚厚的棉衣，又盖着被子，直接睡在床上，真是有些难受呀！她想了想，还是没再起身，而是在被子里脱起了棉衣。

　　她先是将上衣的扣子一一解开，然后微侧着身子，单手脱掉了左手的衣袖，再转动身子，换了方向，顺势脱掉了右手的衣袖，这样，上衣就脱下来了，过程很是顺利。她再接再厉，双手移至腰间，解开了棉裤的系带，双腿配合着双手同时行动，很快就脱掉了棉裤。

　　现在，她只着中衣，这样躺上床上，感受着棉被的温暖，果然舒服多了。

　　以前在季府，她睡在自己的闺房，从来都是直接穿里衣入眠的。一年四季里，即便是晚间就寝，她也会着专门的寝衣入睡，很是讲究。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使然，所以，她觉得那是自然而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现在她却觉得，不同的生活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虽少了绚丽繁华，却也多了自在朴实，很得她心。

　　她将脱下来的外衣叠好，从棉被里拿了出来，放在了紧靠着木墙的床边，再用被子将自己重新裹紧，此刻，也着实有了些许困意。于是，轻闭双眼，安心入睡。

　　郑勤听着身后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忍住了想转过头去看的冲动。他想，若是真有什么需要，她不会静默不开口的。倒是显得他的关切，有些着急呢！

　　夜晚，是安静的。他的耳力本就敏于常人，想不听到她明显的动静都很困难，而且，此刻又是这么安静。他没有刻意去避着，更没有仔细去聆听，但是，他就是能知道，知道她是在脱衣服，而且就在被子里面脱的。

　　其实，之前他自己也注意到了，她是穿着棉衣入睡的。他将她抱来小木屋时，并没有脱掉她的外衣，不是他没考虑到，而是他根本就不会那样去做。当时，她是昏迷的状态，他想，她最需要的是保暖，或者，穿着棉衣会更暖和一些吧！至于舒适度，比起性命，还没那么重要。

　　刚才，他看着她时，也想到了这一点，却没有说出来。他总不能跟她说，“把外衣脱掉再入睡吧！”虽然是表示关心的话语，但是，却十分不合时宜，也不恰当。如今，她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做了这件事，他倒是越发知晓她的性子了。

　　她，不扭捏，不局限，也不会被规矩给束缚住，像她这样，已经算是很会照顾自己的了。那么他，也就能稍微放心些了。

　　他本以为，她会像先前问他名字时那样，提出问题后，在他还没回答时，会先自报芳龄，让他没有理由拒绝回答。而当他发现，她并没有打算先说什么时，他就先一步回答了。他想，这次，就让自己先说吧，之后，再听她的回应。

　　结果，并没有等来她的回答，而是听到了让他很难不去在意的回应——“郑大哥”。他的心情，其实有些复杂。“郑大哥”这种称呼，无疑是一种很信赖很亲切的称呼，他，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他却又有些许低微的失落感，好似，他很在意她的年龄，他也很想知道她芳龄几许一样。

　　直到她已然入睡，他都没有听到她对他回答的相对回应。

　　他，到底是想知道些什么呢？

　　她看起来那么年轻，估摸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吧，花儿一样的少女！若不是，一不小心就迷了路；若不是，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若不是，他正好在今天进山巡视，那他们，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了，竟有几分无聊的感慨，这和平日里的他，很不一样。他，其实算是一个淡漠之人吧！

　　从小，他就不善于表露自己的心迹，即使面对亲身的爹娘，他也很少会去说些暖心之语。虽然娘亲总是将他抱在怀中，对他温言细语，关怀备至，但记忆里，他却很少会去回应。那个时候，他总想着要快快长大，这样，才能早日为爹娘分担家里的重担。结果，还等不及他再长大些，爹娘就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

　　生命，何其脆弱。人生，也总有一些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很小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能遇上老猎户，算是他这二十几年里最大的运气了吧！

　　他的命，是老猎户救的，他拉弓射箭、打猎生存的本领，也都是老猎户亲手传授的。老猎户于他，是恩人，是老师，是朋友，却更是亲人，是父亲般的存在。在他们相伴多年之后，老猎户也离开了，像爹娘那样，永远地与他别离了。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孤独，也注定会孑然一身，但是，在这些事情发生后的多年，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很不一样的姑娘。她，让他孤寂的心，有了一个可以暂时感知温暖的地方。

　　心的跳动，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有些热，有些喜，还有些怡然。他不太确定自己的感觉，也说不清心内的想法，但是，他却很享受此刻的悠闲。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和无奈，却也不会少了惊喜和期待。他想，就算是短暂的美好，至少，他也能珍惜此刻现在吧！

　　在将来，或许，他也会珍藏回味，让自己的生活，不再像完成任务般，只图结果，不问经过。而是会尽力去体验，遇到的每一次精彩，他，也会有不一样的感慨吧！

　　火光，明亮而耀眼，不是静止的一动不动，而是晃动着的左摇右摆，就连它的颜色，也总不单一。

　　火光，照亮着屋子，也温暖着身子。夜，不畏寒凉，却绽放出别样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