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为何那样》时时雨

54、午睡

　　上了高三，不回宿舍午睡的人一下多了起来，零零散散分布在课室各个位置。有的写作业，有的刷题，到午休后半段，为了充足精力，又不约而同地趴下睡觉。

　　课室里弥漫着酣睡的气息。

　　可是召明泓并没能睡着。
　　那感觉就像第一次踏足甘棠的卧室，虽然是不小心走错，可当他意识到那是谁的床，尤其是床边还搭着少女式的睡衣，他不能不感到心旌摇曳。
　　这么一回想，他白净的脸上显出几分薄红，连看甘棠后脑勺的目光都有些躲闪。

　　棠棠许是睡得很香了。她的呼吸声浅浅，听在耳边，也叫人心情平静。
　　不，就算是这样，也还是难以平静……

　　召明泓还在看着，他侧身趴在桌子上，半张脸枕着臂弯，一双眼如星子，极温柔地注视着旁边的甘棠。
　　突然，甘棠动了动，脑袋在手臂上轻轻蹭了蹭，让本就睡乱了的头发更加凌乱。
　　召明泓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觉可爱得不行。

　　但下一秒，甘棠的小脑袋直接转了过来，改成面向召明泓睡。
　　吓得召明泓立刻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多看一眼。

　　闭上眼，他的心跳声显得更加剧烈，“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等到心跳稍稍平复，他才敢睁开一条小缝，偷看甘棠。
　　还好，棠棠睡得很香，并没有醒。
　　这时候他才觉得勉强喘过气来。

　　他终于敢完全睁开眼，没有丝毫准备，眼睛的景象如画，直直从眼睛，传入脑海，再刻印到心房。
　　他觉得像是有人在他的心上敲了一下，力气不大，可那心音却响遍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叫他甘愿臣服。
　　好久以前，他就知道自己栽了，完完全全栽进去了。他不想挣扎，任由这份情感拉着他越栽越深。原来，沉溺的感觉这样好，神魂都为此窒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又什么都做了。

　　浑身像被抽走了力气，可他的目光仍旧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甘棠。

　　许是埋在手臂里埋得深，甘棠呼出的热气把她自己蒸得双颊酡红，花瓣似的小嘴微张，粉嫩可爱，发丝凌乱，遮住了半张芙蓉面，真是一幅海棠春睡未醒图。

　　美则美矣，但甘棠应该是不舒服的。
　　头发乱得很，一些跑进了她的脖子里，也不知是不是扎得痒，还有几缕被她含进了嘴里，半梦半醒间，她自己胡乱用手抹了几下，又睡了过去。
　　没弄干净，还是有几根缠着她。

　　召明泓宠溺地看着她的动作。
　　在确认她真的又睡熟了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她嘴角边轻捻住作乱的头发，别在了她耳后。
　　距离这么近，他微凉的手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
　　这个动作有点挑战难度，毕竟离她很近，一不小心恐怕就碰到了她的脸。召明泓很小心，他的手尽量稳着不抖，但正在他要去抓最后一根头发的时候，甘棠动了。

　　召明泓确实没碰到她，但那种细微的感觉反而是最致命的，痒痒的，好像就在面前，却又落不到实处。在睡梦里，她的神经也被挑弄得一颤。

　　甘棠于是动了动脑袋，想要摆脱那作乱的东西。
　　不巧，那时候，召明泓的手指正移到她的嘴角边，正是最靠近的时候。

　　她一动，嘴唇直接贴上了召明泓的手指，甚至已经半含了进去。

　　召明泓一动不动，不是吓的，他是完全愣住了。
　　柔软中带着温热，这样的触感，他连在梦里也未曾感受过。不，梦是梦，甘棠是甘棠，真实的她，随便一点怜悯施舍，就比梦境要好过百倍千倍了。
　　十指连心，他的心都已经酥麻。

　　他这边愣着没抽手，甘棠却直接把那烦人的东西抓了下来，也就是，把召明泓的手握在了手里。
　　这样一折腾，甘棠醒了。

　　刚睡醒，她眼睛迷蒙，神智未清，一下还没能完全醒转。
　　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怎么握着召明泓的手？
　　再一看召明泓那呆愣的表情，一无所知的甘棠很自然地以为，是自己把召明泓的手抓过来握着……

　　她羞得立刻把头转了过去，不想面对这尴尬的情形。

　　反应过来的召明泓却稍稍靠近了她一点，低声说：“棠棠，你还握着我的手。”
　　话音未落，甘棠就像在躲避着什么一样，立刻把他的手松开，又把自己的手收回来藏好，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召明泓。

　　她如果此时转头，就能看见召明泓眼里永久不熄的温柔缱绻。

　　这份尴尬劲一直到下午上课才缓过来。
　　他们尴尬，有人却能比他们更尴尬。下午的课，贺子维和许宁露也没比上午好多少，就多说了那么几句话，看得后面俩人不明所以。

　　晚上回宿舍，甘棠问许宁露：“你和贺子维怎么了？”
　　许宁露面对甘棠又很大方，全然没有白天面对贺子维时，那种扭扭捏捏的样子。她说：“没怎么啊，就是一假期没见，有点生疏。”

　　“生疏？”甘棠挑了挑眉。
　　她拿出手机，点开她们四人小组的聊天群，都不用特意去翻什么聊天记录，那个群里，甘棠很少说话，召明泓偶尔冒泡，几乎只有许宁露和贺子维在里面互动。从刚建群的时候一直到昨天，许宁露和贺子维都聊个不停。

　　他们俩，和对方吵架互骂有无数种方式，好像从来都不腻一样。
　　现在许宁露居然说“生疏”。

　　看她点开那个群聊，许宁露才有些闪躲，“网络上和现实不一样嘛……”
　　甘棠也不逼她，只问：“那你就打算和他那样下去？”
　　“没有，过几天就熟了。”
　　“哦，那你们可要快点熟起来了，老师不是无缘无故这么安排的。”
　　“啊？什么意思？”

　　甘棠这才细细地解释给她：“贺子维数学好，老师想让他来教你数学，而你英语好，贺子维每次都是英语拉分，老师想让你教他英语，你们两个互补，明白吗？”
　　说得许宁露一愣。

　　她根本没想那么多。今天一天，她都是在一种未知的情绪中度过的，神情不属，频频走神，却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着什么。

　　“可是，我难道要去求贺子维教我数学吗？”
　　甘棠敲了敲她脑袋，“我们是学习小组啊，这是应该的。”
　　“是啊，”许宁露当然知道，可，以前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却好像做不到，她低低地说：“我说不出口。”

　　从来只有贺子维求着她教他英语，她的数学一直都是问甘棠的，从没问过贺子维。以前没问过，现在更不知道怎么问了。

　　“宁姐？你还是我们组的宁姐吗？怎么就难倒你了？”
　　“宁姐”是贺子维求许宁露时最常叫的称呼。

　　“那我明天试试？”
　　“嗯，你要想清楚呀，高三可不是高二，高考可不是摸底考。”

　　那边，贺子维他们宿舍也察觉出了贺子维今天的不对劲。

　　“贺哥，你今天怎么都不说话？”
　　“贺哥怕老陈一句话把他也送飞机位去了。”
　　“哈哈哈……”闻言，他俩大笑出声。
　　“贺哥那叫识时务，懂不懂？”

　　召明泓刚洗完澡出来，他们立刻逮住他，问：“召哥，贺哥今天怎么那么沉默？”
　　他看了一眼奋战题海，任由他们打趣的贺子维，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这个话题像是贺子维不回答，就不会终结。
　　他终于从题海里抬起头，冷冷地说：“学习，懂？”
　　“哦哟，贺哥搞学习啦？这就开始发力了呀？”

　　这个宿舍是个学霸宿舍，贺子维在数学上傲视群雄，但总分上面，还是四个人中的最后一名，所以宿舍内部总有良性的竞争。

　　贺子维不语，手里的练习册，却不经意间露出了封面。
　　“我去！你做这个了？”
　　他们一看到，果然就不平静了。
　　“这么难的题，你说做就做了？”两个人立刻没了调笑的心思，都围过来想看看贺子维的正确率。
　　贺子维却把练习册一合，“今天累了，我先睡觉了，明天再说吧。”

　　被迫按捺好奇心的两个人心里同时飘过：小气。

　　然而爬上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的贺子维却在想，这么难的题，他是做来麻醉自己的。
　　只有难题，才能止住他的胡思乱想。可是，他也没能写多少。
　　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低估了对某人的看重。

　　许宁露怎么那么反常？
　　一句话都不说，煎熬得他受不了。
　　平时是他先找话题聊天，还是许宁露先？不对，他们之间还需要找话题吗？不是什么都能聊吗？以前什么时候操心过这个？

　　她生气了？我惹的？好像没有。可她为什么不说话？
　　算了，明天把那礼物给她，求她不要生气，但愿能恢复如常。
　　拜托了。

　　第二天一早，贺子维居然和召明泓一个时间起床，一个时间出门。
　　召明泓和他走在路上，思索了一下从昨天开始就不对劲的贺子维，还是说：“你和——”
　　话没说完，贺子维就打断他，“我知道。”
　　“你真知道？”
　　“我真知道，我会处理好的。”

　　许宁露昨晚在他梦里也是一整晚都不说话，差点把他逼疯。
　　这么个可怕的梦叫他早早就醒了，早上照镜子，眼圈旁边果然有浅浅的青黑。
　　再不处理好，他不仅不用学习，也不用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