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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江州成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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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清怀牵着墨焉,看也不看众人一眼,转身就走。
清怀先生天下闻名,但他虽是出身江南却甚少踏足江南,是以听闻清怀先生归家,成府设宴,人人都到成府赴宴,想要见识一下清怀先生真容,可是如今先生悄然而至,又将翩然而去。
众人尽皆愕然,懵然没反应过来,倒是成夫人反应极快,急急上前拦住他们笑道:“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喜上加喜呢,一则清怀归家,二则成家添孙,老爷可不兴如此扫兴的。”
有人打了圆场,成谨瑜也顺势下了台阶,没再说话。
成清怀淡淡的看了一眼成夫人,眼神并不冷漠威严,但成夫人莫名的退后了一步,勉强笑道:“清怀,成府就是你的家,你这是要去哪里?”
他从来就知道成夫人乃是内宅宅斗的高手,内宅里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她无所不精,他也不欲与她相争,淡然道:“前番贫道受伤,得在府上养伤甚是感激,但贫道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他话里意思就是没把成府当家,成谨瑜脸色一变,想到十几年前他毫不留情的一番话,以前还可说他年少不经事,但现在十多年过去了,他依然不留情面,心中恼怒道:“混账东西,你把成府当成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成清怀唇角微扬:“成大人,待贫道事了,改日再登门拜访道谢。”
父子两人针锋相对,火药味甚浓,众人面面相觑,成夫人急忙又解围道:“这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你们父子俩莫要扫了大家的兴头,来呀,清景把小哥儿抱给你大哥看看,让伯父给侄儿起个字。”
成清景乃是成府的二公子,只比成清怀小一岁多,但有情怀先生这个珠玉在前,显得他这个成二公子平平无奇,成清景也只是在那年犯事,成家遭殃时,成清怀下山救父才见过他一面,十三年来再没见过,但他的名字却一直在他耳边不停的被人说起,他想过念过怨过恨过,如今再次得以见到他,莫名的敬畏他比较多,是以母亲叫他后,才自奶娘手上抱起儿子,迟疑着向他走去,道:“大哥,还请喝杯侄儿的喜酒吧。”
看着他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成清怀默了下看了墨焉一眼,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成清景笑道:“父亲起了大名,平煜,大哥给他起个字吧。”
成清怀沉吟了下,微微摇头道:“且待他长大进学了,再让他的先生送他表字吧。”
成清景笑道:“行,那您和墨姑娘留下喝杯煜儿的喜酒吧。”
成清怀再次看了一眼墨焉,见她目光落在那粉雕玉琢的孩子脸上,神情愉悦,伸手入怀摸了下顿住,墨焉看到,默默的将之前让张清华置办好的平安锁递给了他。
成清怀含笑接过,对成清景道:“我这几天有伤昏睡不醒,不知道平煜之事,如今焉儿既然已备好贺礼,今日就当是我们夫妻俩送给平煜的贺礼,日后我再另外补上吧。”
成清景闻言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笑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这边俩兄弟刚刚相谈融洽,那边就因为成清怀的一句话又起了风波。
言夫人听到成清怀说道将墨焉准备好的平安锁,当成他们夫妻俩的贺礼,他们两人是夫妻,那么她的女儿又是什么?言家为了信守承诺,成两家婚约一直等到了今天,她女儿一直待守闺中,如今他好不容易回来却要另娶她人,言家岂不成了笑话。
当下成夫人一边让成清景夫妇抱着孩子与宾客到前面去开席,一边成瑾瑜夫妻则将言家人请到后厅言说此事。
成清怀本来不欲理会的,但看到言夫人拿出了据说是先成夫人相约婚事的手信时,改变了主意,想了想转向墨焉道:“要不你先回房歇一下,这事不大好听,你就不要听了。”
墨焉其实也不愿参与进去,什么正妻妾侍的,膈应得很,她看了看他的后背,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这是她被冷嘲热讽以来,还愿留在成府的原因。
成清怀微笑道:“放心,已经没有大碍了。”
墨焉点了点头,才看着他蹙眉道:“戬之,我很不高兴。”
成清怀伸手轻轻抚了下她的脸颊,点头道:“我知道,所以交给我吧。”
墨焉不悦道:“我之前说过的,女人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是过一辈子的人,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纯属……我从不在意,我也不会嫁个三心二意,三妻四妾、朝秦暮楚的男人。只有两人两情相悦,夫妻才会相互理解包容,和美恩爱,如果……不是两情相悦的人,我是宁愿一生不嫁的,所以你若是要让我做妾,我是不会答应的。”
成清怀失笑道:“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墨焉颔首,抿唇又道:“还有你别怪我无礼,他们指着我说我是妾侍,是低贱的玩意,这对墨家女儿来说是羞辱,第一次你不在我原谅你,但若是还有第二次,我是不会任由人羞辱的,你如果护不住我,我就会自己保护自己,我母亲说了,护不住妻子的男人不能要,我爹爹就从来不会让我母亲受到一点羞辱和伤害的。”
成清怀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墨焉皱眉看着他:“可你上次就没有做到。”
成清怀一怔:“上次?”
墨焉道:“在梅岭山庄的时候,孟无为的霸刀,你救了秦姑娘没救我。”
成清怀想起来了,那是孟无为试他武功两人过招时,孟无为先偷袭秦姑娘,后来又偷袭她,他一时顾不上还是她自己避开了那一刀的,想着不由得扶额,哭笑不得道:“是我的错。”
墨焉点头道:“那时我还没答应要嫁给你,所以不算,但若是再有这样的事,你先救别人而不顾我的话,我也会很不高兴的。”
成清怀温和的看着她,含笑道:“好,你说了我自然不会那样了。”
墨焉抬眸认真看着他道:“我的想法可能和你们的想法不大一样,墨家讲究兼爱,人无贵贱之分,三妻四妾什么的,我是不允许的,我也并不准备改,你若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成清怀笑道:“我自小就读墨经,我知道的。”顿了下,他温柔的看着她又道:“焉儿,我喜欢你这样,也希望你能一直这样。”
她从小就是在父兄的宠爱中长大,任性娇蛮才是她的真本性,她对他撒娇任性,才说明已经将他当成了可亲密任性的自己人,而不是那般疏离客气的外人。
墨焉闻言有些窘迫。
成清怀握着她的手靠近她,低头看着她柔声道:“焉儿,我也说过我从小就做道士,不懂得怎么和女孩子相处,你若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就像今天这般说出来,可好!”
墨焉知道他长得挺高的,可没想到他长得这般高,即使她僵直了身体,他低下了头,她还仍需要抬头仰眸看他;他看着挺瘦削的,道袍穿在他身上仍显清癯,可是他这样靠近过来仿佛将她整个人都完全包容在里面一样,看着他温柔如水的眼眸,她心怦怦跳动着,就似融入了他眼里般,整个人沐浴在他的温柔里,身不由己的点了点头。
成清怀眼眸里温暖如春的笑意更浓,右手移到她后脑上抚了抚,然后轻轻一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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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家很不满,言夫人很不悦,两家结亲虽然只是口头约定,但是两家是交换过信物的,先成夫人以玉簪为聘,说了将来成言两家结亲,让她腹中的孩儿和言家的孩儿结为夫妻,若成家生下的是姑娘,就和言家公子成亲;若生下的是公子,就和言家小姐成亲。
言夫人不忿道:“当初先成夫人是如何说的,当时在场的可还有人在,我们言家信守诺言,我家女儿为了等待成家大公子回来,一直待字闺中,不曾言婚外聘说人家,生生的蹉跎了我家姑娘的大好年华,只为了理解支持男儿先建功立业的雄心,但我们言家也不是可以让别人随意践踏的,成大人,成大公子,我家女儿信守诺言等了这许多年,你们也该给我们个交代吧。”
成清怀静静的坐着不言语。
成谨瑜急忙说道:“言夫人您莫急,我们自是要交代的。”
言夫人抹了把泪,看了看不言语的成清怀,缓了口气道:“我们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家,规矩都懂的,那墨家的姑娘若果真与成大公子有情义,我们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但总得正妻进了门,才能给妾室名份,成大人,您说可是这个理!”
成谨瑜点头道:“这是自然的,没有哪家妾室能越过正妻的头上,我们成家更没这个规矩,言夫人请放心。”
看着成清怀依然神情淡漠一言不发不表态,言夫人恼怒着讥讽道:“当然,你们若是觉得我家女儿身份配不上清怀先生的大名,就请直说,把这婚约解除了,我们也好给女儿另选人家相配,我家女儿不是一定要嫁你们成家的,当初是先成夫人提议两家结亲 ,可不是我们上赶着要赖着你家。”
成夫人急忙笑着安抚道:“姐姐莫恼,没有的事,我们成家不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既然是先姐姐生前定下的婚约我们自然会遵守约定的,是吧老爷!”
成谨瑜点头道:“男儿在世,自是要讲信义,成家不是背信弃义之人。”他转头看向成清怀,道:“你行走江湖多年,江湖中最讲义气和情义,言小姐为了等你蹉跎多年,你不说几句话吗?”
成清怀一挑眉,微笑道:“既然要贫道说话,那贫道先请问言夫人,所谓的口头婚约,是否夫人与我母亲亲自约定的?”
言夫人一愣,迟疑了下道:“不是,是我家老爷和先成夫人约定的!”
成清怀挑眉道:“我母亲一个内宅妇人,此事不与言夫人约定,却与言大人这个外男约定?”
成谨瑜瞥了他一眼,道:“当时约定,我也在。”
成清怀不置可否,看着言夫人拿出的约定信物白玉簪,又道:“那么敢问父亲大人,这支玉簪真是我母亲之物?”
成谨瑜皱眉道:“自然是你母亲之物,是为父送予你母亲的,此事我可作证。”
当年新婚洞房后,第二天拜见长辈,是他亲自挑选送给新婚妻子的礼物,那时他们少年夫妻恩爱,先成夫人得到夫君送的礼物很喜欢,之后几乎每天都戴在头上的。
“你莫要胡搅蛮缠,男子汉大丈夫,该负的责任就要负责,推卸责任枉你还敢称清怀先生。”
成清怀唇角一扬,淡淡道:“成大人,要我如何说呢,该说您枉为丈夫,对自己妻子的了解,还不如我这个从没见过母亲的儿子。”
成谨瑜一怔,脸色有些不好:“你这话是何意?”
成清怀笑道:“母亲以玉簪为信物,的确是用作婚约,但并非为了儿女的婚约,而是为了父亲大人与言府某位小姐的婚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