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求所若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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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觉得他最近很“倒霉”。
且不说有着森先生总是把他带在身边，他可以尝试各种作死的机会减少了，最近几周以来他总是莫名其妙收到各种多出来的关注。
比如走在路上就会被贫民街的一般居民热情地打招呼，在树下发个呆寻找好枝头就会有小姑娘红着脸跑过来说让他不要再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站在河边眺望流水还没来得及往前走就会有其他在下水的人把鱼塞给他说身体不好就别干这种体力活。
面对这莫名其妙围上来的善意，太宰治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身恶寒。
在他跟着森先生整天往港口黑手党跑的日子里，似乎整个租界包括贫民区的人都知道了一个好心又柔弱，心中渴望着关爱却得不到老父亲森医生认可的少年名叫太宰治。
瞧瞧，连姓氏都不给他。
虽然看着森先生风评被害他也很乐在其中，但是时不时就收到不认识的爷爷奶奶阿姨阿叔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充满了关心爱护的眼神，现在还只有十四岁不到的太宰治逐渐开始有点吃不消了。
直到这一天森鸥外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着他，询问究竟自己这个监护人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了的时候，太宰治觉得他有必要好好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到底是谁在整他？
看着太宰治跑出门去的背影，森鸥外站在窗前隔着玻璃露出了与方才那伤心神情完全不同的模样。
“林太郎在想什么？”爱丽丝坐在椅子上翻着画册，五彩斑斓的书页上尽是花草树木。
“只是觉得，太宰君也稍微有点像个孩子了呢。”森鸥外摸了摸他最近忙到没时间打理而稍许长出了点胡子的下巴，想想或许该剃一下了。
近来由于那个『荒霸吐』的袭击，港口黑手党的领导层也开始烦躁起来。尽管下层的成员怎么消耗都与他们无关，但是这般被挑衅着，再如何也会感到不悦。
首领的病情已经到了只能躺在床上的程度，但是他依旧凭着那执念一般的精神力每日阅读部下们送来的报告书，并且传达着各种指令。
尽管这当中有着森鸥外作为缓冲，已经适当地隐去了一部分内容，但是他并不能做得太过，否则很容易被发现自己的小动作。随着首领身体日渐衰竭，获得了他信任的自己就必须越发当心。
针对『荒霸吐』的报复行为已经是板上钉钉，接下来想必会派出大量人手排查。借着传达指令的机会，森鸥外得知了在港口黑手党的资料室里似乎有藏着关于当年造成擂钵街的那场大爆炸相关的资料。只是，仅仅作为主治医生的他并没有那个权限去资料室，即便那边是被大多数人所遗弃的角落。
“啊啊，要是能有谁能帮忙就好了。”回到了办公桌前，森鸥外这般自言自语着，桌面上摆放着他这段日子以来另外收集的有关『荒霸吐』的情报。
起初只是当做敌对势力互相之间的袭击，然而当港口黑手党内有幸存者疯狂地喊着『荒霸吐』之名开始，这势头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不仅仅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中越来越多的人见到了那如野兽一般肆虐的黑影，安插在其他组织中的卧底也传回了相似的情报。
而从夏末开始于横滨逐渐盛传起来的异能流言，与往常不同的却是伴随着不断出现的论坛消息，现场照片，让负责情报管制的当局头痛不已。
『荒霸吐』的形象逐渐丰满起来。
死者的怨念唤醒了荒神，这样的说法在森鸥外眼中着实有些好笑。然而这个传播最为广泛的猜测却并非毫无意义，从另一个层面说明了一点。
有什么人希望将『荒霸吐』的存在扩散开。
“造成了六年之前的大爆炸，在那之后就销声匿迹的荒神传言，是打算在这横滨掀起什么风波……”森鸥外拿起了另一份文件，回形针上别着一张照片。
是在街上向人询问着什么的福泽谕吉与他身旁的江户川乱步。
“将各方势力都卷了进来，这可真是位野心不小的神明。”他将那张照片定在了挂着软木板的墙上，与其他的几张印着不同人面孔的照片并列着，“那么，我也稍稍利用一下这份混乱。”
在其余各种被破坏的现场与惨死的尸骸照片之间，一张正脸拍摄的证件照显得格外惹眼。
那是一张典型的亚洲男性面孔，黑色的半长发柔软地落在肩上，身着深色的工作服，有着十分柔和俊气的五官，然而光是注视着照片，就会有一种未知生物的错觉。
街角的小巷中，腰间挂着长刀的灰发男子注视着前方手中拎着塑料袋的另一名男子。
“三沟耕平，原东京所属外来移民管理局的顾问，没错吧。”福泽谕吉看着这名充满了家居味的男人，尽管他和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却缺少了那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胁感，乍一看仿佛自己找错了人。
“是的，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三沟耕平不解地看着拦住自己去路的武士模样的男人，“如果是工作相关的事情，我已经离职很久了，请去找东京方面进行询问吧。”
“不，我需要求证的事情只有你知道。”福泽谕吉从衣领中取出了一张照片，上面印着对方在一座欧式建筑之前拍下的照片，“我是武装侦探社的福泽谕吉，这张照片是你在大战前期于意大利拍下的，在那之后你归国时却没有直接回到东京，而是来到了这个横滨。”
“那又怎么了？”三沟耕平耸耸肩，似是不明白为何对方要说这件事。
“但是据我们调查到的资料，当时回国入境的你有着一头金色长发，身上有数道缝合痕迹，身形宛如欧美人。然而事实上你不应当是从意大利回来，根据最初登记在案的职务是□□部队的一员，原本是前往边境之地葛勒梅，并不是什么移民局顾问。一切的资料都存在矛盾，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直到你离开东京，来到这个横滨之前，你又恢复成了现在亚洲人的模样。”
“你是在说什么故事吗？”三沟耕平挑了挑眉，掂了掂手中的塑料袋，“我还要赶着回去陪我太太，恕不奉陪。”
“等等，这关系到横滨，不，或许是这个国家的安全，我必须要弄清楚！”福泽谕吉一手扶着刀，向前了一步将重心挪到了前脚上，“你究竟从国外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又交给了什么人！”
“……”三沟耕平皱起眉露出了烦躁的神情，他按住了脸深深地吸了口气，咬着牙挣扎着什么的样子，“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的那些我都没有印象。”
这不知是三沟耕平第几次回答了。
“我失去了那段时间所有的记忆，唯一记得的只有曾经有人这么喊过我。”他闭上了眼，像是在酝酿什么似的，再睁眼这般严肃着望向眼前的人诉说着，“「利维亚桑」。”
口中所吐出的是外来的词汇，三沟耕平沉沉地叹了口气，“我从东京搬来横滨也是想知道记录里面的「我」究竟来这做了什么，但也什么都没想起来，现在只想平静地生活。当然，如果你们侦探社要是能找到真相的话……能顺便告诉我也好。”
“是这样吗……”福泽谕吉看得出三沟耕平并未说谎的样子，前倾的身子站直了后退一步，算是表态不再逼近，“失礼了，给你带来困扰了。”
“算了算了，比起当初那些逼问我就差想把我脑子挖开来看看的家伙，你已经算挺友好的了。”三沟耕平抱怨了两句也没再继续说下去，“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福泽谕吉让开了路，目送着这个看上去比他要年轻几分黑发男人走出了小巷。从和服的内侧摸出一本笔记，打开翻到其中一页，看着上面满满的一排名字，最下方的便是三沟耕平。
线索又一次中断，自从见过那『荒霸吐』和未知的六翼存在之后已经过了大半月，武装侦探社的调查也陷入了一个瓶颈。
乱步的推理需要能够支持他看透真相的线索，然而他们现在手中却仍未凑齐事件的碎片。
『荒霸吐』依旧时不时地出现在横滨，而之前前来委托的政府人员在得到了他们洋馆遭遇的回复之后就把委托金全额打给了他们，并表示委托中止，他们也不必再继续追查下去了。
一切都如乱步所料。
作为曾经受雇于政府的杀手，福泽谕吉也有着他的关系网，只是对他来说并未考虑去利用。然而这一次为了调查而找到了相识的人协助，结果却越查问题越多。江户川乱步倒是很愉快的样子，而与谢野晶子并不适合外勤，作为社长却负责到处跑腿的福泽谕吉觉得自己一个人真的有些忙不过来。
“总之先回去……”福泽谕吉收好了笔记，也离开了这条安静的小巷子。
巷子的上方，房屋伸出的阳台上，一只站在那里望着下方的三花猫摇着尾巴趴在那里看着，圆滚滚的眼睛将两人从开始谈话到结束的所有都收入了眼底。
等福泽谕吉走后，对于近期正在努力调查『荒霸吐』的弟子，夏目漱石也对此有些困惑。时常混迹于横滨每个角落的他对于那场爆炸所了解的也只有一点。
在曾经是擂钵街的地方有过一个研究机构。
但并没有更多线索的他觉得自己或许知道的还不如这几个小年轻了解得多。
作为横滨暗地里守护着的异能力者，夏目漱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交给已经在着手调查的两名弟子。尽管这两个人已经分道扬镳，但他们共同为横滨着想的心是能够将他们引导向更为正确的方向。
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三花猫从那阳台上一跃而下，娇小的猫咪很快就几个跳跃消失在了楼宇之间。
越过一排排新建重建的房屋之后，在那跨海的大桥另一边，黑色西装的男子们在租界的街头到处奔走着。
若不出现便毫无行踪，距离『荒霸吐』上一次出现是两天之前，地点就在这租界的废街中。这一次无人生还，，然而奉命身上随时带着摄影设备的其中一人却留下了一段短暂的影像。
黑色的人影从天而降，大地颤动着，缠绕其身的黑色火焰与之前幸存者们描述得完全一致。向那人形的黑色狂兽攻击仿佛儿童在成人面前摆弄玩具，噪杂的枪响与呼喊着的人声混成一团，听不清究竟是在怒骂还是惊叫。在设备被破坏的前一刻，一道金光在镜头中一闪而过，此后视频便中断了。
坚信『荒霸吐』还在这租界中，在首领命令之下派出了擅于战斗的武斗组织彻底搜查，遇到任何可疑的对象都要当即灭杀。黑蜥蜴的百人长广津柳浪此刻正在租界空旷的废街中带着部下们到处寻找任何可能是『荒霸吐』的线索。
只要是上面的命令就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但地点是在这无人居住的废街，至少不用像之前那般搜查贫民街之时血洗四处。
广津柳浪的目光扫过那些废墟阴影中的拾荒者，那些弱小的贫民连眼睛都不敢与他们对上，更别说是扮成『荒霸吐』那般强大的怪物。
“啊，这不是广津先生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广津耳边响起，一众黑衣人和他一同转过头去便看见了在不远处的向他们招手的太宰治。
“你是……我记得是森医生身边的少年。”广津柳浪示意部下们不要轻举妄动，眼前的这个少年虽然没有任何威胁，但他身后的那个医生却不是好惹的。
“真巧呢，广津先生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太宰治揉了揉自己的脸，兜兜转转了半天，装着假笑和那些热情的居民们交谈，脸部都有一些感觉抽搐了。
“嗯……正在任务中，你又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森先生的诊所离这里也不远，我也就到处走走。”太宰治耸耸肩，刚才差点有个大婶想把他直接拖去森鸥外那里好好质问一下那位不负责的“父亲”，找了个借口跑走的他这才绕到了废街附近，看见了眼熟的黑衣人们。
“这样，那么你也尽快离开这里比较好。这片区域我们黑蜥蜴正在执行任务，即便你是森医生的助手，妨碍到我们的话也会成为清除的对象。”广津柳浪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单片镜这么同太宰治说道。
“这样啊，那我就继续打扰你们会更好呢。”太宰治这么说着，在广津柳浪沉着脸的表情中继续说下去，“不过这种死法一点都不轻松，我还是先告辞了。”
在黑衣人们的注视下，行为举止有些莫名其妙的少年就这么挥挥手向他们告了别，转身逐渐远离了他们的视线。
“广津先生，真的不用管他吗？”一名黑衣男子这么请示广津柳浪道。
“……首领的命令是寻找并清除『荒霸吐』，那才是最优先的。”并没有多解释什么，在港口黑手党中可以说是资历十分老了的他自是明白应当如何处理这些情况。
逐渐远离废街的太宰治双手背在身后，视线穿过了层层的矮房。这大半日的调查已经让他有了头绪，在小小的插曲之后他也应当去找一下那故意捉弄他的家伙了。
位于租界中心的骸塞之上，已然把这里当做自己据点之一的两名少年站在建筑对外开着的一处窗口向下眺望着，两双蓝色的眼睛视线中密密麻麻的黑点在租界废街中到处游走。
“港口黑手党这边基本可以收手了，留下记录到时候方便兰波先生晋升上去之后有理由去查阅相关的资料就好。”路西菲尔用手撩开被高处的风吹得挡住视线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嘁，算他们好运。”中原中也倒是还想着可以多收拾一些港口黑手党的害虫，但那也得再换个身份，而不是用『荒霸吐』的模样了。
“兰波先生，你那边的情况现在如何？”回过头去看向躲在建筑里面避风的兰波，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暖炉正在屋子里烧着，那质朴的炉子和这华贵的哥特式建筑完全不搭。
“啊……政府方面派去和武装侦探社接触的人员已经查清了，是隶属于横滨负责外交相关部门的一个普通员工。那个部门是在大约异能大战前期建立的，实际上一直没有什么作为，在政府内部属于基本摆设一样的部门，经常被其他部门借用人力资源，看样子这都是表面上的遮掩。”兰波将两手靠近暖炉烤着火，慢慢地回应着两个少年人，“到处寻找『荒霸吐』的现在除了港口黑手党之外也就是武装侦探社和另一群不明的势力，想必就是他们的人了。”
“嗯，比预想中要更快地可以推进到第二阶段了。”路西菲尔的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打着，“果然当疑似「预言者」也出现了之后，当年隐藏起来的家伙们是按耐不住的。”
“那些藏头藏尾的家伙，就让我们把他们彻底揪出来！”中原中也一脚踩上铁栏杆，扬起张扬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求所若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