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幕间物语·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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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仿佛被玻璃的墙壁隔开，即使能够看见远方，大多数人却也只能无助地继续徘徊。』
野猫在这城市里并不少见，就如其他依附于这座城市的动物们一样，没有管理的机制，毫无节制的繁衍。在贫民区里的生活绝不是外面的人可以想象的，有欢笑的时候，也有绝望的时候。被野狗啃食的身体，鼠群目标的残骸，野猫袭来的利爪，在人与人之外，动物们也争抢着生存的空间。
当自己的食物也不足够的时候，自然也就不会分出去。在贫民区的大多数地方，人与动物的关系回归到了原初，互为猎人与猎物。
毛色干净的三花猫在街上奔跑着，而身后则是跟着手拿网子的流浪汉。这只猫看上去毛色光亮，体型也很匀称，一看就不像野猫。听说猫肉难以下咽，但这抓起来或许还能拿去卖钱。
三花猫在狭窄的街道里敏捷地上蹿下跳，后面传来鸡飞狗跳踹飞障碍物的声音，一路下来有没有放弃的坚持某种意义上也让人倾佩。顺着管道向上爬去，一路跳上了常人无法逾越的高度。三花猫人性化地松了口气，这才有了歇息的时间，趴在了台上远望着下方那两个因为找不到目标而骂骂咧咧起来的流浪汉。
“可恶，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一脚踢开堆积在路上的垃圾，那高个的男人不满地用手里的棍棒挥舞着敲打砖墙。
“欸这……这里好像是那群小鬼的地盘，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被看见了可讨不了好。”矮个子的男人抬头就看见了一条蓝色的系带被绑在了一根锈迹斑斑且歪斜着的废弃警示牌上，那鲜亮的色彩十分惹眼。
“怎么跑这来了，都怪那该死的猫！”不由得骂了一声脏话，高个子男人赶紧在四处看了看，确定没看见什么小孩的身影，稍稍松了口气。
在这一片地方混迹，谁不知道那群极其护短，而且领地意识又特别强的小鬼们。就算这靠近中立区，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何况还没有更好的武器在手里，要是被那个武装起来的小鬼团体发现靠近他们的领地，准吃不了兜着走。
废弃的小楼一半墙面已经被暴力轰塌，倾斜的废墟残骸形成一个坡度的高台。高处的视野开阔辽远，将四周的景色皆收入眼底。三花猫趴在那上面看着那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跑远了去，毛绒绒的耳朵抖动了两下。在这上头歇息了一会儿，似乎是听见了什么说话的声响，三花猫探头探脑地走了两步向着声源的方向那一边望去。
从高台的另一边跃下，踩着高高低低的碎石，钻进狭小的缝隙之间，从废墟的阴影中探出头去，那隐隐约约的声音越发清晰了。少年的嗓音清澈透亮，犹如春日的微风轻浮面颊一般使人心绪安宁，在这深秋之中仿佛能带给人多几分的暖意。
“伊丽莎白跪坐在祭台之前，双手合十诚心祈祷着。从那玻璃的彩窗后投下的阳光染上了各异的色彩，落在地上仿佛在她的身后站着从过去时代中走出来的圣人们。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没有波澜壮阔的人生，没有值得传颂的故事。即便如此，她今日也会继续生活下去，怀抱着那份温柔，作为「伊丽莎白」。”路西菲尔手中的书页翻到了最后一页，尾页上用速写画下的修女笑容恬静，仿佛融进了光里。
围绕在他的身边是几个年纪不同的女孩，或是坐着，或是靠在墙边。听完了故事的她们面上神情各异，有的女孩为故事中的女子遭遇而感到愤愤不平，有的女孩为那包容一切的温柔所吸引，却也有对她一度地退让不抗争而扼腕。直到故事的结束，都还未从那文字描绘的世界中走出来。
“路西哥哥，为什么两边故事里的伊丽莎白会有不一样的选择？”纱由美和她同龄的另外两个女孩趴在铺着薄毯子的地上，托着腮不解地向路西菲尔提问。
“嗯……是呀，上一次讲的那个故事里的伊丽莎白就和这一个走了完全不同的结局，但是我却觉得她们都是「伊丽莎白」，为什么呢……？”英子有些惋惜地看着手里记了一半的笔记，这次又是听故事太入迷了结果半路就没再继续跟着听写练习。
“我还是喜欢另一边的艾丽莎，伊丽莎白太弱了！”柚杏摇着头，坐在堆起来的木箱上晃着双腿。粉色的长发牵出一束盘起扎在一边，自从发卡弄坏了之后她就不戴头饰，而是换着模样学习那些捡来的杂志上女演员的发型，每过一段时间便换一个。
“但是艾丽莎又不是真的人。”
“那有什么关系！”
合上书本放在膝上，路西菲尔一直等到几个女孩之间的讨论告一段落。几双眼睛又都看向了这角落里唯一的男孩，异口同声地发出提问，“路西菲尔/路君/路西哥哥，你觉得呢？”
“这样说的话……”抵着下巴露出有些苦恼的神情，路西菲尔的手拂过书本的封面，简略的手工制作比不上机器的印刷，充满了粗糙感，却也有着别一番风味。“除了她们自身以外，我想没有谁更能评价是好是坏了。不论是如何的结局，我都为她们祝福，愿她们最后能得到安稳的平静。”
“这样的回答好狡猾……算了，但是这就是你的风格。”柚杏从木箱上跳下来，往前走了两步站稳身子，“白濑他们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平常的话……差不多应该回来了……”英子抚了抚眼镜，看向窗外的天空，心里估算着大致的时间，“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有中也哥哥跟着一起才不会有事呢！”纱由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裙子，举起小拳头挥了两下，“有坏人的话，中也哥哥就会嘿嘿哈地收拾他们！”
今天是轮班到几个男孩子去街的那头杂货店老板铺子里帮忙，从而换取一些食物。『羊』的成员都不是什么娇柔的孩子，而杂货店老板虽然嘴上说话总是刻薄得很，却也从来没有克扣过他们的酬劳。这条线路是路西菲尔帮着他们与那个大叔牵起来的，有他做担保，双方都能放心。尽管『羊』的孩子们要学会在这贫民窟中战斗生存的方法，但是普通的社会交涉也得多少学会一些，毕竟他们不会永远都是孩子。
“嗯，或许是今天要忙的事情多了些也有可能，再晚点还是没有回来的话，我们再去老板那边问问就是了。”路西菲尔并不怎么太担心，毕竟就像纱由美说的那样，有中也在的情况下，基本没什么人能伤害到那些个孩子。而现今这个局势，也不会有谁没事找事去关注几个路过的孩子。
更何况，他们是新生的『羊』，看似无害平稳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但如果有谁招惹的话，便会受到睚眦必报的反扑。在这一年多里，已经有不长眼来招惹的人尝到过了苦头。
对于路西菲尔的话几人都表示了赞同，也就不再担忧什么，继续嚷嚷着要他再读些别的故事。只是路西菲尔今日带过来的书只有这一本，其他合适讲给他们的也还没有想好，总不能说那些过于黑暗还没到他们年龄可以听的故事。正当他思索着还有什么能说的时候，一声猫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是一只猫，长着黑白橘三色的毛发，正端坐在石堆上眨着眼睛看向他们。并不怎么缺食物的孩子们自然也就保留了对可爱小动物的喜爱，更别说在这的是几个女孩子。
“是猫猫！”眨眼间，那只三花猫就被几个女孩围了起来，柔软的小手试探地伸向它的头顶，在没有被拒绝之后，惊喜的女孩们纷纷抚摸起它的皮毛。
“好软……”
“滑滑的~”
“好可爱——”
被女孩们围在其中的三花猫十分得宠，发出了呼噜呼噜的鸣叫。这只猫似乎和一般的野猫不同，十分地亲近人，这在贫民街也是很少见的样子，平日里没怎么能和小动物亲热的女孩们片刻间就让它给虏获了心神。
三花猫……不会那么巧吧……
路西菲尔见女孩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姑且也放下心来，不必再急着去回忆其他的故事。但或许是因为前些日子发生的种种，让他的神经也有些紧张。现在再看见一只三花猫出现，路西菲尔心里不由得还是升起了几分在意。
站起身，路西菲尔将书本放在自己坐着的椅子上，走到了女孩子们这边，从那围成一圈的脑袋之间观察起那只正被宠爱着的三花猫。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他也没办法从一只猫的脸上看出什么具体的表情，大多时候人类以为的一些动物的神情不过都是对比人类的脸有一些相似的地方来判断罢了。
只是……
“真罕见呢，这么干净的猫在这附近可不常见。”路西菲尔打量了一番这只猫，毛色鲜亮，几乎没有沾到什么脏污，更没有生虫的样子。如果没有人专门照料的话，在这贫民窟里是不可能如此整洁的。
“有什么关系，反正到了我们这里来了就是我们了！”柚杏一把托起那只猫圈在怀里，这一年以来生活状况变好了不少，她的小性子多少又回来了一点，却也不会显得太惹人厌。
“喵！”三花猫叫了一声，突然从柚杏的怀里跳了起来，猫科动物卓越的跳跃力，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曲线，精准地落到了路西菲尔方才坐的椅子上，但也避开了那本书册没有踩到上面。
“柚杏姐姐吓到猫猫了啦！”年纪较小的几个女孩看见猫咪跳远了，纷纷发出不满的抱怨。
“我又不是故意的……”尴尬地别过脸去，柚杏也没料到这样的发展，“我就想抱抱它嘛！”
“你想抱抱谁啊？”正这么说着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男孩子的声音，投去的视线中首当其冲出现的就是白濑的脸，他与身后一起回来的几个男孩抱着纸袋回到了据点里。令人有些惊讶的是，几个男孩的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点小伤，不成大碍却很是显眼，特别是几人的衣服上都有被什么利器划开了的样子。
见到男孩们有些狼狈的模样，女孩们也就没再管什么猫猫不猫猫了，纷纷围了上去担忧地查看他们的伤势。
“怎么受伤了，你们这是去打架了吗？”年纪要大一些的英子一个个抓过男孩们上下检查他们，作为现在的『羊』之中年纪最大的女生，她有着监护人一般照料比她小的孩子们的心态，此刻看见他们出门一趟回来全都受了伤，心里别提有多着急了。
“没什么啦……就是稍微遇到了点麻烦……”男孩们被英子这么上下其手检查着，比一般人家孩子要早熟一些的他们纷纷退后几步，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
“好好解释，大家都担心着你们呢！”虽说大致看下来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但各个都狼狈成这样，怎么也不像什么小打小闹会造成的结果。
“那……那是……”白濑的眼神左右瞟了瞟，一个闪身蹿到了中原中也的身后，撞了他一下把他推了出去，“中也你来说！”
“哈？！”被迫站在了英子跟前，中原中也用一种「好小子你出卖我！」的眼神瞪了白濑一眼，随后就被英子给抓住了手臂。明明是可以随便就挣脱的力道，然而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没有一个孩子敢逃。
“中也君，请全部一字不差地告诉我。”英子一字一字地说着，她看下来几人里面连中原中也身上的衣服也有了破开的口子，这是在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中原中也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看见了在英子身后偷笑的路西菲尔，没由来地憋屈。
“啊啊，是啊，遇到了其他不是「羊」的小鬼，他们想抢我们的东西，还说什么我们抢了他们的活干。”中也耷拉下肩，举起了双臂做投降的姿势坦白道，“我过去的时候白濑他们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本来就想吓唬吓唬他们就好了，谁知道里面有个小鬼也有异能力，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而已啦！”这么说完之后，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挠了挠头发，把原本就有些凌乱的赭色发丝抓得更乱了。
“反正最后是我们赢了！”有了中也开头，几个男孩也纷纷开了口，言语里竟然还有几分炫耀的意思。比起跟大人们争斗，跟其他孩子之间的获胜让他们更有种打架打赢了的爽快感。
那边的英子听了他们的解释却也没放过男孩们，开始了苦口婆心的训话，几个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胆子反驳。其余的几个女孩瞧着没出什么大事，也就都安心了下来，招呼着去取水和干净的布什么的，再怎么说也要给他们处理一下那些伤口，衣服也得换下来缝补。
而听完中原中也的话，路西菲尔沉默着若有所思。虽然有中也大意的成分在里面，但可以攻击到他的话，那必定不是什么弱小的异能者。
“抱歉，英子，稍微打断一下。”路西菲尔举起手出声示意道，“中也，你说的那个有异能力的孩子，是怎样的人？”
“啊你说那家伙啊……他就只是挥着手冲过来，一开始我还以为他袖子里藏着刀，结果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拿。我用重力压住他之后才看清的，他的袖子形状变了，边缘就像刀一样锋利。”中原中也回想了一下这么回答，“唔……那个异能力还挺方便的。”
衣服变成了刀一样……这听上去有些熟悉的形容让路西菲尔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身影。虽说异能力之中也会有一些相似的，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吧？
而那一头本以为可以从训话中解脱出来的中原中也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又被英子抢去了话语权，这一开讲八成是要好些时候才能停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幕间物语·其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