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川》二九壹拾捌

42、41

　　芙蓉苑，也不知公公为何要起这么一个名字，我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既看不到木芙蓉，也看不到水芙蓉，问白悠鹤，白悠鹤摇头道“不知。”我们让贤宁住在这里，因为这里的主卧下，就是一条通往深山的密道。
　　我跨过门槛，就见贤宁在补一件衣服，是吕颜的，可那针脚，真不敢恭维。见我进来，她放下手里的衣服，道：“陆然然给我留下了金锭子和夜明珠，你现在把它给我。”
　　就为这事？我压着火气道：“等你出嫁时，自会给你。”
　　“我不会嫁给吕颜的，你别想着贪了陆然然给我的东西。”贤宁毫不客气的道。
　　这两个死孩子！我整天提心吊胆的，他俩还不省心。
　　“放心，我不稀罕。是吕颜喜欢你，不是我喜欢你，就你的脾气，我能躲多远，就会躲多远。吕颜若是我儿子，我定不会让他娶你，可惜，他是我侄子，所以我管不着！”
　　贤宁道了声最好，然后把手伸了过来，讨要东西。我气冲冲的折回正气苑，从箱子里取出陆其然留给贤宁的东西，白悠鹤看我翻箱子，问道：“你做什么？”我气恼的回答：“萧舜华要陆其然留给她的东西。”白悠鹤又问：“她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我抓袋子的手停了下来，对，气糊涂了，她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我重新返回芙蓉苑，一推门，贤宁在吕颜怀里，我囧得连忙退出。过了一会儿，吕颜出来了，站在我身边问：“姑姑，这算是现世报吗？”我伸手去拽他耳朵，两个月过去，他又蹿了一头，下次再扭他耳朵，恐怕要垫着脚尖了。他躲开了我的手，一溜烟的跑了。
　　我再次进到屋中，贤宁靠在美人靠上，不客气的问我：“拿来了吗？”我耐着性子问她：“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她道，你管不着。我说既然我管不着，那你也别想从我这里把东西拿走，对于讲理的人，我有话说，对于不讲理的人，我就没话说！说完，我一摔门，出了芙蓉苑，只听身后，传来呜呜的哭声。
　　隔日，吕颜笑嘻嘻的来找我要东西，我敲着他的脸道：“不是我不给，是那祖宗突然要这笔钱做什么？白家少她吃少她穿了？”吕颜给我锤着腿道：“陆其然和王妃的人头不是还在城墙上挂着吗？她想使些银子，替他们收殓一下。”我一巴掌敲在吕颜头顶上，道：“疯啦！躲都来不及，敢出这头？”吕颜笑道：“反正她交代我去做，做不做，什么时候做，全在我。姑姑，你先把东西给她。她一不高兴，就不肯吃饭，饿坏了，饿生病了，都不好。我心疼。”我一脚把吕颜踢到一边，这没良心的小子！就向着贤宁。他对我各种讨好，经不住他的缠绕，我不开心的交代：“东西可以给她，可你不许乱来，否则，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吕颜不住的点头。
　　递东西给贤宁时，我有点心烦意乱，不知是不是应该先和白悠鹤商量一下？
　　两天后，贤宁和吕颜一起不见了，我肠子都悔清了，我怎就信了吕颜这小子的话。白悠鹤没有怪我，反而安慰我道：“他们既下了决心，就是你不给他们这笔钱，他们也会离开的。”我欲哭无泪的问他怎么办？他只说让我照顾好母亲，就离开出月山庄，回襄阳城打探消息去了。
　　望着白悠鹤打马离开的背影，我久久不能释怀，也不知是哪里错了，我们竟要受那么多挫折。
　　是夜，婆婆顶着春寒来了，她的表情不像平时，严肃的脸上出了棱角，我心中挂着白悠鹤，急忙询问她：“悠鹤他？”婆婆解下斗篷，道：“你家这两位，真是个人物！江湖上的事，我算见得多了，可在此时，他们还能把崇璋杀了，又抢了王妃和那个宦官的尸体，这真倒让人想不到！”我差点跌坐在地，吕颜这混小子！萧舜华这个讨债鬼！
　　“你公公和六儿去处理了，你二哥、四哥也回来了，他们在白家庄坐镇，六儿不放心你，让我过来陪你，顺便给你捎个信。”
　　我心头一暖，但随即便觉得对不住公公婆婆，跪下道：“婆婆，你们的大恩，儿媳无以为报，来生衔草结环——”
　　“不必，你和小六这辈子过好了，就算对得起我们白家了。”婆婆打断我，自己进到了屋中。
　　我连忙打来洗脸水和洗脚水，伺候她，她却不让，只让我去熬点严严的姜茶，等候白家庄传过来的消息。
　　婆母坐在正堂中，用磨刀石磨着银镖，我惴惴不安的立在她身后。她磨好了，对着蜡烛检查了一番，才把镖插进镖桶里，然后缠在袖筒中。
　　“你还没动静？”她突然开口问。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傻傻的问：“回禀婆婆，子箩不知婆婆问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道：“你和六儿在一起两个月了，”说着，眼光挪到了我的肚子上。我顺着她的目光移到自己的肚子上，突然反应过来，脸唰得就红了。声若蚊蝇的回答：“没，没，没哪。”答完，我咬着唇，毕竟我们还没有正式拜过天地，这样不检点，婆婆必定不喜欢。
　　“也不知他日日在这里都干什么？那么长时间，你都怀不上。是你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吕颜的事就让我一头包了，婆婆偏在这节骨眼上，来催生，我怎么答也不对。只好低着头，听婆婆训斥。
　　“当年白家惨遭楚家灭门，若不是婆母怀上了遗腹子，那白家就全完了。今日我虽已有了其他孙子，可我也不希望六儿无后。”
　　我内心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们都很正常。
　　“你身子也弱了些，从明天开始，随我练功吧。”
　　我内心道：悠鹤救我！
　　“练功是件苦事，我怕你受不了，来吃了这颗金丹，既能强筋健骨，还可以提振内气。”
　　我的内心：不吃可以吗？吃了也是浪费。
　　在婆婆的监督下，我咽下了那粒金丹。金丹果然是金丹，一个时辰后，我鼻子双孔流血，止也止不住，婆婆看着我道，可惜了我的金丹！
　　第一天，我摔了十个碗后，婆婆让人挑来一千个碗，放在我面前，道：“随便摔，等一千个碗摔完了，你这根基也扎牢了。”我含着泪扎着马步，顶着碗，内心把吕颜和萧舜华骂了一百遍。晚上，我累的都想不起白悠鹤长什么样子，一头扎进被子里，沉沉睡去，第二日也是如此。又过了半个月，我以为我快累死时，白悠鹤回来了，他胡茬青黑，抱着我就一顿搓揉，我问他吕颜如何？他道：“他们又上了京城，杀了你柰林叔爷，偷走了襄阳王的遗体！国主震怒，全国通缉，这次，他们的麻烦惹大了。上将军贺鹏，让我爹发出江湖追杀令，追杀他们。”
　　什么？我揪着他的领子问：“那公公发出追杀令了吗？”
　　白悠鹤点头。
　　我把泪擦在他前襟上，我知道，他们尽力了，吕颜和贤宁作死，任谁也帮不了他们。
　　清明，我来到吕楚的坟前，请他保佑吕颜逃过追杀，吕楚旁边是老毒妇，可能怨念太重，她的坟头，居然没有长草。
　　路上遇到栗大夫，他嘘须的看着我道：“吕小姐，你总算是熬出了头了。蜜华斋还开吗？我孙子下月满月，若你方便，我订购些喜饼。”我点头。
　　回到张家，在白悠鹤的调理下，张小哥并无大碍，小玉见到我万分欣喜，抱着我说了许多的话，我听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忍不住逗弄她：“以前以为你是个闷葫芦，如今才知，你是只百灵鸟。”小玉叫着小姐，然后就抱住了我。我也抱住了她，幸好张小哥无事，否则，我这罪过大了。
　　在张家住了一夜，我回到了镇上，玲珑阁的老板看到我，追上来道：“想着吕小姐肯定来我店上，所以特地留了上好的器物，专等着小姐。”我问他，此话怎讲？他拿出大红的喜帖，道：“白家庄发了一千份喜帖，您与白六公子的事，人尽皆知，我就想着，您肯定要买新首饰，所以都留着。”
　　饰品摆放出来，果然都是好的，我挑了一套主题为蝴蝶的金饰给小玉，愿她福气连叠，从此好运不断。又在店里寻了一个昆仑玉做的平安佩，打算送给白悠鹤。我们俩相处这么久，相互之间却从未送过信物，都要成婚了，我才想起来，算是一并补上。
　　回到蜜华斋，我打了一日的络子，又做了一日的糕，龚毋氏在一旁，默默陪着我。
　　蜜华斋重新开张，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因为婚期将近，我还是把蜜华斋交给龚毋氏，小玉嫁入张家后，就不能来店里帮忙了，我找栗大夫，让他重新寻个人。栗大夫嗐道：“小姐你住冰心堂多年，就没个认识、贴心的吗？”经他这么一提醒，我从冰心堂里寻了两个，一个是经常照顾我母亲的大娘子，一个是曾照顾过李韭莲的小妇人，两人对我千恩万谢，我也对她们心怀感激。
　　纷乱过后，日子仿佛回到了从前，每一个人都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只有伤痛，留在体内，时不时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