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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其三·蛮音一起世不平 ...


  •   花迟朝老板娘指的方向走着,比划着手势数着些什么。
      “不知是谁家的小郎君,花容月貌,似水般通透。”
      一阵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略有些闷闷的。
      花迟回头,嘴角绽开灿烂的笑容,骄傲地道:“南桥苏家的。”
      “公子都听到了?”
      “听到了,某人与姑娘相谈甚欢,也不怕人家夫君听了吃味去。”
      花迟笑了笑,摆了摆手,道:“哈哈,不会不会,老板老板娘感情好着呢,又岂会被我这个外人三言两语给搅和了。”
      苏寄北偏着头看他,问道:“你怎知他们感情好?”
      花迟娓娓道来:“公子你可瞧见了,老板娘手边的花环与老板亲手在园中种的花品类是一样的,但编织得略显粗糙,显然不是出自姑娘家之手,估摸着也是老板亲手做给妻子的,老板娘也不嫌碍事,一直搁在手边。成了婚十多年的夫妻,还能这样用心以待,感情自然是好的。”
      苏寄北突然认真道:“既结为夫妻,便不管是新婚燕尔或是匪伊朝夕,都要倾心相待,恩爱一生的。”
      花迟疑惑道:“可这世间相看两厌,劳燕分飞的夫妻也不在少数啊。”
      苏寄北深深望着他,道:“并非人人如此。”
      “嗯!我信公子的。”
      “今日晚膳用得早,可是饿了?”
      “是啊,走,公子,我带你去个地方。”

      青墙白瓦,花灯如昼,月光洒落在青石板上,欢笑萦绕于古城楼间,据说这里的市集与物品,已经纠缠了几百年。

      “客官,二位的菜来咯!”
      “这道雕梅扣肉,是咱们白族姑娘亲手做的,采自春日里的青梅,在上面雕刻花纹,轻轻压成菊花状,锯齿形的梅饼,放入清水盆中,撒上少许食盐,以去梅子酸味,之后放入砂罐,再用上等红糖、蜂蜜浸渍数月,待梅饼呈金黄色时就可以从坛中取出食用,保管您二位吃了呀,从嘴里甜到心里去!”
      “这盘弥渡卷蹄也是咱们当地的特色,还有幸选为了宫廷名菜呢!卷蹄必须选用肥瘦相间的猪前腿,将毛拔尽,再剔出猪腿上的肉质筋骨和多余的油脂,只留下一张完整轻薄的猪皮,然后在刚剔下的蹄筋、腿肉和部分脊肉中加入香料腌制,再加上咱祖传的工艺‘红曲米’,这可是做成这道菜的关键,一旦少了它,便没了颜色和韵味。最繁琐的工序就在于要将腌制好的筋肉与猪皮重新结合,卷出一支味道已全然改变的猪蹄了。将肉填回猪皮内,用线缝合伤口,缝好的猪蹄再结结实实地缠上几圈香稻,裹好后进行长时间蒸煮,待卷蹄完全冷却,去掉香稻装入土陶罐,中间的空隙呢则用糯米与萝卜填充,然后密封罐口,等它慢慢发酵,一个多月后啊,便酿出这最地道的美食了。色鲜味美,那是劲道十足啊!是一等一的下酒好菜!”
      老蹄新肉,切片如花。切开时,只见皮层部分柔韧,蹄筋与精肉红白相间,纹理清晰,在花灯的照射下,卷皮透亮晶莹,其间的纹路一圈一圈从内向外延展开来,像极了树桩上的年轮,而那胭脂红的曲线,正是红曲米发酵的杰作。白里透红是优质卷蹄的基本面相,一层薄薄的嫩皮满满是胶原蛋白,包着细腻的精肉、劲道的蹄筋,如店小二所说,咬上一口,可谓是劲道十足啊!
      “还有这酿雪梨,是咱们这儿的传统甜菜。此菜雪白晶莹,梨香浓郁,馥郁鲜甜。这雪梨啊独产自洱海之滨,洁白似雪,滑糯蜜香,任谁来都一吃难忘啊!”
      “其余的这邓川乳扇、糖水八宝饭、酸辣鱼、汽锅鸡我呀就不跟您二位一一介绍了,可别扰了您的食兴,总归就一句话,让您啊,饿着来,撑着走!”
      自打二人进门来,便惹得一众姑娘争相窥看。含蓄些的便拘谨地坐着低眉抬眼相望,大胆些的姑娘则直接投来炽烈的目光,恨不能掷果盈车,将他二人看杀了去。
      见两位风姿绝世,气度不凡的客人到来,这位眼尖的店小二便忙倒屣相迎,细心伺候着,是万分的殷勤周至,热情奔放。
      “那二位公子慢用,我便先下去了,随时在一旁伺候着,有事唤我一声就行。”
      “好,有劳。”
      “公子啊,我们点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见他一副我食量小肚子小塞不下的表情,苏寄北忍着笑意,调笑道:“若是同林栖来自然是吃不完的,可有你在啊我想便不必有此担心了,你食量如何我怎会不知。今夜就你我二人,没有外人,毋需拘谨,敞开了吃,不够再点便是。更何况,无论何事,就算有外人在,有我在你只管随心就好,旁人不敢说什么。”
      花迟开心道:“知我者公子也!”
      临走前,花迟又点了些菜打包带走。
      出了门,花迟挺着腰拍了拍肚子,问道:“公子,响吗?”
      “响。”
      其实哪有什么声音啊,但他仍配合着他。
      “饭是饱了,可这里竟然不卖酒,太可惜了。”
      “白族人好茶胜过饮酒,此处不卖酒也属正常,去别处看看?”
      “好啊。”
      不远处果真有一家卖酒的摊子。
      “上好的将军醉,二位公子尝尝?”
      “将军醉,这名字好,老板,打两杯来尝尝,若味道好我们便跟您买。”
      “好嘞,老夫这就打两杯来。”酒摊老板忙拿起酒提子从坛中打酒出来。
      “将军醉?这就莫不是专为灌醉大将军而酿的,哈哈。”花迟揣摩着,并未注意到苏寄北面上的异样,他似乎,不太喜欢这酒名。
      花迟朝酒坛扇了扇风,闻了闻酒味,当即被浓烈的酒香包覆。
      接过一杯,一饮而尽。
      这酒芳香浓醇,豪放轻狂,真真似个少年将军一般。只是当静下心来回味时,又能品出几分忧愁,几分沉稳,几分淡然来。
      “嗯!果真好酒!老板,给我来七坛。”
      “公子,七坛您可不好抱回去,您住哪里,老夫叫人啊给您送回去。”
      “那麻烦老板了,我再多付些银钱。”
      老板摆手道:“嗨,公子毋需客气,举手之劳罢了,您照顾小店生意,老夫感激还来不及呢。阿蛮阿音,来,帮两位公子把酒抱回去。”
      “好的阿爹。”两名白族少年从幔后走了出来,就着墙上的翻花布巾擦净了手上的木屑,想来是方才在后院砍柴火时沾上的。
      苏寄北按下花迟拿着钱袋的手,付了账便离开了。
      一路上花迟也没闲着,提着打包的饭菜与那两名白族少年唠起嗑来。
      他本是抱着坛酒,不过被苏寄北给夺了去。
      “两位哥哥哪位是阿蛮,哪位是阿音啊?”
      “我是阿蛮。”古铜色皮肤的少年开口道。
      “在下阿音。”清秀斯文的少年答道。
      “这么年轻就出来帮父亲打理生意,光是这份孝心实在难能可贵啊,府上可是长年经商?”
      较健壮的少年开口道:“不瞒公子,我们祖上世代在中原为官,奈何前朝政令无常,局势混乱,哪里是人待的地方,父亲便带着我们一家辞官还乡,回到大理定居。”
      清秀的少年接着道:“与其在乱世为官,宦海沉浮,风雨飘摇,倒不如清清静静做些买卖,维持生计罢了。”
      阿蛮愤愤道:“维持生计,在这乱世之下平民百姓想要维持生计谈何容易,就连生了病也要受尽各种剥削与不公,如此世道,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弱者便只能引颈受戮,任人鱼肉……”
      花迟疑道:“家中可是有人患了病?”
      阿音垂眸道:“母亲前些时日染了疾,不过公子不必忧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花迟问道:“那可有看过大夫,吃过药?”
      阿蛮道:“看过大夫,也吃了几贴药,只是若要根治,还差一味药引子,可那医馆的大夫趁人危急,坐地起价,一味龙涎香硬是抬到了天价。父亲为官清廉,本就没什么积蓄,就算向来好酒,可为了给母亲治病,也把从前珍藏的酒悉数拿出来卖了换钱,但依旧不抵药价的十分之一。”
      倒不尽是医馆哄抬药价,龙涎香本就稀有,价比黄金,更何况一路走来,也不见此地有多少家医馆,物以稀为贵,价格自然已非寻常百姓所能承担得起。不过无良之人趁人危急,坐地起价也是有的。
      阿音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希望总会有的,大哥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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