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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披月 ...

  •   殷错把阿弥口中的话套了个七七八八才住嘴,随着她说话声的停下,马车里骤然变得寂静下来。

      其它的女孩子都很识得眼色,她们看出阿弥对她们不甚热情,便也安安静静地闭嘴,并不说话。

      殷错环顾了车厢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不是阿错话太多了?倒是抱歉。”

      阿弥笑道:“安静持重固然很好,爱说爱笑却也不差,姑娘这样很好,算不得话多。”

      殷错假作恳求:“阿错又不知道粢娘喜不喜欢这样的性子,若粢娘不喜,那阿弥到了粢娘面前,可要多替阿错说说好话。”

      阿弥自然是连连应好。

      殷错便又与其它女孩说笑,一副很亲近的样子,有她这般插科打诨撒娇卖痴,车厢里的气氛自然是好了不少,剩下几个女孩子也都逐渐露出了笑模样。

      很快,马车停下,披月楼便到了。

      阿弥又是抱着她下车,对剩下几个女孩,只丢下一句“跟着某”,便也不管了。

      至于那些长得更为一般的女孩男孩,就更得不到她一句好话了。

      殷错将头埋在阿弥的肩膀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打量这片地方。

      这里像是一片花园,花木扶疏,宁静幽深,不似酒楼的繁华热闹,倒像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宅邸。

      物似主人形,想必这粢娘,也是个心有城府之人。

      很快,殷错就被抱到了一间屋子里,一进屋子,便是一股热腾腾的水汽扑面而来。

      阿弥把她交给了几个侍女模样的人,细细嘱咐道:“阿错姑娘可是有大前程的,你们莫要怠慢。”

      几位侍女一见殷错的脸便什么都明白了,她们笑嘻嘻道:“姑姑说得是,我们记得了。”

      “少耍滑头,”阿弥板着脸,语气却亲近,“我在这儿看着,等会儿带她去见粢娘。”

      一听粢娘,这几位侍女倒是手脚麻利起来,抱起殷错便去洗漱了。

      殷错泡在一池热水里,脸都蒸得红红的,那边的侍女看着她那件短袖衬衫,奇怪道:“这衣裳瞧着简陋,摸起来倒是滑滑的,再加上上面这图案,我竟从未见过。“

      殷错不想过多解释,只道这衣服是自己娘留下的,而自己的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种贫瘠又战乱的年代,这种事儿发生得挺多的,是以那侍女只以为殷错不是本地人,爹娘也都死了,那衣服可能是别国的款式。

      她不再多说,只是拆开殷错的头发,仔细观察了下,便惊奇道:“阿错,你的头发里还挺干净的,居然没有虱子。“

      这几位侍女比之阿弥活泼得多,很快就自来熟起来,不像阿弥那样口口声声都是“姑娘”。

      不等殷错回答,另一位侍女又道:“阿错的皮子生得真好,雪雪白的,怕是只有鸾玉宫里才能养得出这般皮肤吧。”

      鸾玉宫,就是离罗城里姒国大王所居的宫殿。

      “只是你太瘦了,皮肤还有些糙,放心好了,披月楼定给你养得白白嫩嫩的,说不定以后,阿错就是名动姒国的花魁了呢。”

      “那以后我们可都要仰仗阿错了,阿错可要记得别忘了姐姐们啊!”

      这些侍女们大笑着说一些恭维话,殷错却不讨厌。

      她们对她如此随意,除了她们自己不太在乎之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里的封建礼法并未如后世那般森严。

      越是宽松的年代,对她越有利。

      只要在有等级尊卑的社会里,都有上下之分,既然不可能平等,那么无论是温和还是残忍,殷错都要做那吃人的一个。

      她一定要往上爬,哪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算不上她的目标,要做,她就要做那万万人之上之人。

      胜者书写历史,败者接受历史,这是万年不变的经典法则。

      殷错也不想扮羞涩,直白地向侍女们打听粢娘的消息。

      看起来,她要在披月楼呆上不短的时间,那在这段时间里,粢娘就是她的顶头上司,自然不能忽视。

      可侍女们对粢娘的了解也不算深,只得拣些自个儿知道的东西说。

      “粢娘的脾性不算很好,可又义气得很,听说上次一个啥啥啥的小官事儿太多,某个姑娘不小心冲撞了他,他就嚷嚷着要教训她一顿,可粢娘不仅没有处罚那姑娘,反倒是把那小官扒光衣服赶出去了呢。”

      “什么啥啥啥的小官?”另一位侍女捂嘴笑道,“那是屯水的主簿,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啊,那主簿最后非但没有报这当街丢丑之仇,反而处处绕着咱们披月楼走呢。”

      “还有还有呢,上次那个梁家的小子,仗着自己是屯水城里的劳什子世家,就想让雁回姑娘接客,结果啊,粢娘一出来,还没说几句,他就灰溜溜地走了呢,真是笑死人了!”

      殷错听了,便觉得披月楼的势力,在这屯水城中,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了。

      而这粢娘呢,也不是一味的没有脑子的仗义,对着小官的冒犯,她便直接把人丢出去,让人知道披月楼不是什么一般二般的人好惹的,而对于世家子弟的无赖,她虽然将人“请”了出去,却也是温和得多了。

      自然目前她还开不了公司当不了老总,那么公司和老总的靠谱就十分重要了。

      殷错对于披月楼还算满意。

      待洗完了澡,殷错又被侍女们裹着块布包了起来,她们仔细地替她擦净了身子和头发,又在她脸上抹上香膏,头发上抹上香油,替她穿上了早就放在一边的衣裳,便抱着她出去了。

      这一路上,殷错才看到了跟她一起来的其它人,不过他们是一起进来的,身边也并未有侍女围绕。

      殷错看到阿弥的时候,她早拿了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漆木伞等着了。

      阿弥的力气着实不小,她一手撑着那看起来就不轻的伞,一手从侍女们怀里接过殷错,也丝毫不显得吃力。

      “姑娘生得白,是上天垂爱,可不能晒黑了。”她边说着,边用伞把殷错罩了个严严实实。

      殷错冲她笑了笑,巴着她的肩膀,乖巧地呆着。

      很快,殷错便被带着见到了粢娘。

      粢娘并未穿得如何华丽,只是简单的一袭布衣,看上去十分干练,她生得也并不是一眼惊叹的美丽,但半披着头发的样子并不显得零乱,而自有一股清贵之气,像大户人家的小姐,而并非一家青楼的管理者。

      一见着她,粢娘理了理头发,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

      阿弥站在她身边,却并不帮她回答,殷错并未再做女儿娇态,只道:“某名阿错,只是……关于某是哪里人,某实在记不清了。”

      用稚嫩的童音,说出这种咬文嚼字的话,实在有些好笑,但粢娘只是又道:“‘它山之石,可以为错’,好名字。”

      殷错并非不知道“错”有此解释,只是上辈子,为她取名字的人,恐怕只是认为她是一个错误。

      不等她接话,粢娘便继续道:“既是好名字,便也不用改了,姑且先叫着阿错吧。”

      “那阿错姑娘的住所……”阿弥这才开口说话。

      “阿错眉若远黛,目如清潭,疏朗大气自不必说,便住那落竹阁吧。“

      “那幽凝姑娘可要怪您偏心了,”阿弥笑着打趣,“幽凝姑娘想要落竹阁多久了,这下被个三四岁的小家伙抢了先,怕是要不满了。”

      “这有什么?”粢娘闲闲翻开一页竹简,“披月楼再怎么说都是个赚钱的地儿,自然是能赚越多的人住的地儿越好。”

      “那看来您很看好阿错姑娘的潜力啊,”阿弥小小地拍了一把马屁,“有您的看好,那看来阿错姑娘前途不可限量啊。”

      “前途如何,我说得再天花乱坠,也得看她自身的造化,”粢娘把目光从手中的书简移到殷错的脸上,道,“你虽小,可也得知道,世事无常,总不遂人愿,人力难与天齐,莫要钻了牛角尖。”

      刚刚这小家伙甫一进来,粢娘便看出她目光坚毅,说话也不似乡野之人那般,即使她咬文嚼字,也不像野人那样故作文雅,仿佛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贵重气质,让人不可小瞧了去。

      再加之她说不清楚自己是哪里人,粢娘便猜测,她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才流落到此处。

      屯水地处姒国之南,与襄、郑交界,近些年来,楚天子日渐式微,诸侯国之间多有交战,流离失所之人遍地可见。

      这样的事粢娘见得多了,即使觉得殷错身世悲惨,她也不过在心里叹两句罢了,可见她小小年纪却这般模样,仿佛有什么事必须要做一样,怕她心事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再加之她挺喜欢这小姑娘的,便出言提点了两句。

      殷错抬眼,并不多言,只低眉道:“某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人不可与天抗衡之理,某之所求,也不过是荣华富贵而已,披月楼这般财大气粗,某相信某一定会在这里生活得很好,至于胜天之事,某实在不敢妄想,粢娘之话,某一定谨记在心。”

      见她说得真切,粢娘也捉摸不透了,看着底下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粢娘挥挥手,让阿弥带她下去了。

      或许,阿错真的只是想得一生富足安稳吧,是她想多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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