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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人证(重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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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顾铭抵达太尉府之后,还记着嘱咐顾三去兵部取账簿的事情,昨日因要接叶霂进府给耽搁了,就先给了口令让顾三赶紧去拿来。
再然后等他一进门,倒是先见了刘杨正吊儿郎当地坐在他的椅子上,眼睛闭着像是在假寐,却又悠然地哼着不知哪里听来的曲子。
“怎么?是大理寺的风水不好?你这三天两头地往太尉府跑,不若让里头那位把你调职,过来担个都督。”
刘杨听得他的话,经不住一乐,“得了吧,放着大理寺这么个清闲衙门我不待,跑到太尉府风吹日晒?我又不傻。”
顾铭将客椅拉开坐下,对着刘杨继续问道,“那你今日又有何事?”
刘杨才睁开一条眼睛缝,直打量顾铭,“叶家小姐在你府上吧?”
交握的双手青筋凸显,然顾铭面上还是淡然一笑,“刘少卿若只是前来与在下闲聊,那还请回去吧,毕竟太尉府也不是个清闲衙门。”
见顾铭又用他说的话呛回来,刘杨嗤地笑了,不过说谎说得如此面色不改的人,顾铭还真是头一个,“放心,我你还信不过吗,这事儿我要是想透漏出去,醉香楼那晚之后就没你什么事了。”说着自顾一笑,“不过要说起来,我还算是你俩的媒人一个呢。”
这话中似有若无的要挟让顾铭咬紧了牙,“到底何事?”
刘杨才把二郎腿放下,正经坐起来凑近了顾铭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先前在薛尚书府里我与你说的,抓到了那个拿着叶霂卖身钱与情郎私奔,转身却被杀人灭口的事你还记着吧?”
顾铭沉静的脸上终于有了动静,“然后?”
刘杨却有些苦恼起来,“唉,要说这些犯事的人吧,一整套酷刑下去也就招的差不多了,谁知道这是个嘴硬的,就是不肯承认,硬是说这些银锭子是他路上捡的,他与受害者并不相熟,死也不肯签字画押。这不......就是想借你府上的人去大理寺认一认,做个人证。”
顾铭看刘杨一脸难色,应不是在骗他,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将叶霂金蝉脱壳接入府中,哪里肯铤而走险,“这等小案子,刘少卿应是轻松拿下才是,怎么还要来求人。”
嘴角一耷拉,刘杨深叹了一口气,“这三年一回的考课不是要到了吗,我家刘太尉可说了,这次考课我若不得中上以上定级,就要放我外任了。”
“那又如何?”
“这回的案子不就恰好卡在这要命的节骨眼上了嘛,只能来求你了。”刘杨哀号。
詈朝对各级官吏进行考核的考课制度是三年一回,考课后根据各级官吏的不同表现划定等级,再依据等级进行职位升降和地方调动。
顾铭先前是武官,兵营里头自有一套考察的方式,可是在詈朝这种任人唯亲的风气中,哪里就有这么严重。
虽然他才入京任职不久,可也看透了这官场平静水面之下的暗流涌动,刘杨此番定是另有用意。
他眼底一暗,继续说道,“可是叶霂已经回了江南叶家。”
刘杨听到话挑起嘴角笑了,要不说这位御林军统领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呢,昨日风传整个京都的事情就是叶家小姐被江南叶家接走一事。
可要是随随便便接个人真是不足以闹得众人皆知。
偏是那叶家小姐的马车刚出京都城门不久就遭了山贼,从马车里撒了一地的金叶子出来,引得众人哄抢,之后江南叶家富可敌国的名头,和叶霂要被接走继续当个千金小姐的事儿要不想众人皆知都难。
“也不用她露面,我记着她身边不是有个女侍吗?”
“也随她去了。”顾铭抢着话头说道。
刘杨笑着轻叩桌面,发出梆梆的声音,“这到底是去了还是没去,还不是您顾大统领一句话的事吗?”
顾铭深思片刻,还是不露声色,可周身显出来的冷意已经是表明了不许刘杨再得寸进尺。
好赖话都说完了,刘杨伸了个懒腰,继续对着顾铭道,“虽说信王的茶室深处巷陌,外人难得去打扰,可天底下哪有不漏风的墙,特别是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娇美人,却又莫名其妙地被人接走。”
顾铭身子一顿,历日的精心防备,谁知竟让刘杨钻了空子。不过既有醉香楼那一晚的事,也不难料想刘杨会趁机将他一军。
“我明日给你消息。”顾铭最终道。
刘杨笑,“那就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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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日事毕,顾铭驾马而归时,天色早已乌黑浓厚,而墅院门前亮着的四只灯笼刚好笼着灯下站立之人,将她白生生的面容映得姣美柔和。
虽然想也知道是顺姑安排,但也着实是让他心里蓦地涌上一股暖流,他要的其实无非如此。
晚膳过后,顺姑依旧特意留了叶霂在他跟前伺候,本来想着府中还有两个未曾解决的眼线,他不应该如此频繁地亲近,但记起一早儿刘杨过问的事情,也就默许了。
顾铭将腰上的革带解下递与叶霂,边对着她道:“将你卖入醉香楼的人已经找到了。”
如今一切的源头就在那晚醉香楼,于是叶霂伸出的手难免一缩,将手中的东西抓得紧紧的,“是吗?”
顾铭自然是瞧见了她的反应,也知她此刻心头必然想起了先前之事,然而就是不知道她会如何地腹诽他呢,由此,他又故意地往她身前一站,微微展开双臂,等着她换衣。
换衣这事叶霂早上已经做过一回,手上也就不再生疏,只是她身量足足比他矮了一头,需踮起脚尖倾身上前才够得着他衣领的扣子。
如此一来两人难免要贴近,肌肤贴着肌肤,气息混着气息,饶是她做足了准备,脸上还是抑制不住地红了。
顾铭垂眼看着她红透的脖颈,连偶尔触到他身上的指尖都是烫的,他终是一笑,“你不问吗?”
叶霂将最后一粒扣子解开后,听到他如此说,便又想起那日与连翘大嫂的最后一面,走前脸上抹着厚厚的胭脂,笑魇如花,说是要去城里赶集,结果走后不过一个时辰就来了几个壮汉将她绑了带到醉香楼。
“既然已经找着了,便有大理寺审理,自然不会叫她躲开处罚。”
听了这话,顾铭也才知晓叶霂为何能叫人把官籍都偷了去,从小在侯府中平平和和长大的,不见人心叵测,太信于天理公道,才难得留心身旁的人。
顾铭抬手让叶霂替他穿上常服,“但是她已经死了。”
叶霂被顾铭的话惊得瞪圆了双眼,双唇微张,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喃喃道:“死......死了?”
虽然知道连翘大嫂恶贯满盈,但毕竟是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了月余的人,就这么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顾铭看她惊异的表情,想是他说得太过直接,将她吓着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地说了一遍,再道:“虽然杀人犯已经伏法,但是他拒不承认杀人一事,还需你前去大理寺做个人证。”
听顾铭一说,叶霂便已知道是那日无意撞上的那个男人,可顾铭这么费尽心力地将她接过来,为何又愿让她出去作证,“可是我昨日不是已经离京了吗?”
这便也是顾铭苦恼之处,若不是刘杨以她为要挟,他哪里肯答应,他细想半晌才道,“若是能有其他人证,倒也不必你去。”
叶霂低头替他系上常服的衣带,双手抚着衣领整理妥当便道,“大人既如此说了,就听大人吩咐。”
已婚男女私下幽会,本就是该寻个隐蔽的场所,再极其小心警惕的事情,若不东窗事发就绝无人知道,连翘大嫂平日里都是一人住着,就只将人往家里领,那日要不是因为她与连翘回去暂住的缘故,也不会恰好遇上。
除此之外,或许隔壁阿婆和街坊邻居会知道些什么,可是她已不想再将别人牵扯进来,毕竟“她”已经去了江南,所以能在京都见到她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听叶霂这一说,顾铭倒有些诧异,他总以为她会提些条件,谁知竟就轻易答应了。
“那你先回去吧,明日定了出府的时辰之后,我会遣人来接你。”
叶霂点点头,没想到他就这么放她走了,正欲转身离开,却听得房外守卫的顾三厉声喊道,“谁在那儿。”
霎时,顾铭侧身一转,往后退了一大步,躲到了屏风后头,而叶霂只觉着手腕上一阵疼痛,就被他一同拉过去,随着手上传来的力道扑进了他的怀里。
待门外的动静不再,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由远及近,隔着门传到耳中,“是奴婢......路经此地......奴婢无意打扰......”
顾三冷声回道:“甘露姑娘不在后院林园,怎又跑到前庭来,小心大人见了怪罪于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是,奴婢这就回去。”而后便是石路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过了几许,见门外归于平静,顾铭平了心绪才朝着门外轻道了一声顾三。
顾三心领神会,“属下明白。”
而在房内,叶霂侧脸贴在顾铭的胸膛上,听他胸腔里头传来的声音并带着胸口微微地颤动,她上身被他双臂结结实实地环住,于是她的双手便只能虚地悬在半空不知道放在哪里。
其实她并未察觉到什么,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就已经到了他的怀中。
稍许片刻,等顾铭嘱咐完顾三之后,她的背上便感觉到顾铭在抬手轻抚,同时头顶上是他的轻声安慰,“没事了。”
然而半晌都不见他把她放开,叶霂只觉着心上像是在击鼓一般“咚咚咚”地跳着,身上与他相亲的地方无一不在烧着,连带着四周的空气都有些烫人。
她不经微微抬头,但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面容,一阵杜衡的幽香已然侵近她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