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水漾涟漪》夜落繁华

4、现在（2）

　　“这是你家厨子做的饭菜？”莲华惊异地看着一桌佳肴。
　　浴室里没有回应，只有莲蓬头不停喷水的声音。
　　餐厅里又传来惊喜的尖叫，正在擦肥皂的男孩面皮紧抽。
　　“这小骨头，酸酸甜甜！”
　　那是糖醋排骨，主人最喜欢的一道菜。
　　听见瓷碗发出响亮的碰撞声，王威的嘴角微微下撇。听声辨物，看来是没有糖醋排骨了。
　　接着爆发新一轮欢呼：“这是什么！外面包甜壳，里面是软的！”
　　拔丝香蕉啦！笨蛋！不用说，这样菜色应该也被消灭了。
　　紧接着，外面一片沉寂。少年男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却只能听到自己手边的冲水声。他手上更用力继续洗澡的动作。
　　外面没有声音。
　　偌大的房子里流窜着死寂的空气。
　　玩够了？所以自己回去了？他暗想。
　　早知道这是个粘人精，说什么也不让她救。有二种人最惹人讨厌：一是死皮赖脸的牛皮糖，二是花痴白痴融合体。这女人厚颜无耻地占尽二种条件，根本教人避之不及……
　　外面仍然是静悄悄的。
　　真的走了？王威心口涌出奇异的失落感。
　　哎……何必走得这么急？天黑了啊……虽然是在闹区，可一个女孩子走路上总会让人担心。为什么不等他洗了澡再送她回去？
　　绝对没有其他意图，只是单纯地保证她可以安全回家。
　　真是个奇怪的人……他苦笑，分辨不清到底谁才是奇怪的人。
　　“白菜我吃光了。”莲华端着空盘子可怜兮兮地站在浴室门口，眼睛则不停地乱扫少年赤luo的身体。
　　王威正在搓揉的动作一僵。
　　他妈的，收回前言。这女的，令人忍无可忍！
　　“不要看我洗澡！”
　　“有什么关系，刚刚也看过了。”莲华笑眯眯地吮着手指。“你那身排骨，实在勾不起本大人的野望。”闻此言，王威的太阳穴巨痛。干脆也不搓澡了，直接对着莲蓬头冲水。
　　难道她以为每个男人都可以在女人面前毫不顾忌地赤条条？
　　快滚开。他在心里暗暗祈祷。就算自己再厚脸皮，被人这么死盯着也会装不下去。再不滚开，小心我化成恶虎扑食……
　　“啊呀，刚刚被你弄得一身湿，干脆我也来洗个澡吧。”说话的人把盘子一丢，身后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她表现得异常兴致勃勃，与“勾不起野望”的理论截然相反。
　　“滚！”浴室门在她面前狠狠合上。
　　莲华站在门外讪讪地摸摸鼻子。“真是小气，不过是冲澡。我还没介意你碍事……”
　　赤条条的小帅哥在门内隐忍憋气，他额际青筋爆跳，体内生气四处流窜——没关系，我脾气好，我定性足；我断然不会因为一句玩笑就破功。
　　继续洗涮涮。
　　王威手上的力道又狠又快。
　　洗完了，务必要抓紧时间送走门外瘟神……门被偷偷打开一条小缝。
　　“不准偷看！”狂龙怒吼，一拳砸上房门。
　　感谢父母，感谢装修公司；不会因为此屋单人居住而有所疏忽；幸好门上都有落锁。
　　莲华推了半天也推不开门。干脆咯咯娇笑着，满屋子转悠。
　　无妨，她也是莫名其妙被召唤过来。就当是探险好了。她大大方方地穿梭在每间房中。会客室、书房，影听室，健身房，卧室……哇，这地方有趣。又大又好玩。
　　少年洗完澡裸身经过餐厅。里面一片杯盘狼藉。他视而不见。
　　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卧室取衣穿好，然后再把瘟神送走……
　　可惜有人比他早到一步，已经把衣柜翻得乱七八糟。
　　“怎么没袍子？”造事者抱怨连连，完全不在意裸身的主人站在身后观望。
　　王威非常无语地看着眼前堆成小山一样的衣服和死命在堆里挖洞的女人。
　　“你到底在找什么？”问话的时候，老大拢掌成拳。
　　忍！一定要忍住！
　　莲华从衣服堆里支起身子，静静地回望着门口的主人——
　　“没事看下面做什么！”王威暴吼。自从这个女人出现，他就连连破功。不仅怒火中烧，连淡定假笑也无法挂在脸上。
　　莲华贼笑，收回目光回答：“在找……适合我穿的衣服啊。”
　　王威自认定力高人一截，这会儿也差点七窍流血、倒地不起。只是找个衣服，有必要抛人媚眼吗？他几个箭步冲上前，抓住她的衣领往后一掀。
　　后面传来“咚”的一声巨响，然后是莲华的痛叫声。
　　王威面皮抽搐着，不搭理。什么衣服都被她扒拉出来了。可恶！三角裤埋在哪里了？他索性撅高屁股在衣堆里埋头猛扒。莲华在他身后细碎的轻笑。“你屁股有点扁哦，坐得比较久？”
　　威的脸不可抑制地涨成猪肝色。速速翻出一条三角CK先套上！
　　莲华在他身后吃吃发笑。
　　速度更快一点，王威又飞快地翻出长裤和长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好象不这么做，就会被母老虎剥皮去骨撕肉。那太可怕了。这年头偶尔会爆料女人反□□，没想到被自己给撞上了。真是让人害怕啊，长衫一排钮扣系到手指发软、发抖。
　　一双皓腕绕过肩头，缠在他胸前。莲华贴着他的耳朵轻喃：“要帮忙吗？”
　　王威下意识一个倒肘。听到后面传来更大的碰撞声。不理她，这叫罪有应得！等他终于心魂沉稳到淡定转身，结果喷了——
　　美人儿头上顶着倒栽的圆肚大花瓶四脚朝天地趴坐在床头柜边，浑身被瓶里的凉水淋个透湿。见威回头瞬间失笑，她把细长的眼睛瞪圆三分。一身白麻衣湿湿地贴在身上，透出两点粉红……王威心头一阵狂跳，随即失心疯一般迅速回头又掀找了半天的衣堆。总算揪出崭新的白色浴袍。本来想甩手扔给她，吼人去洗澡。想了想，几个大跨步过去拉她起身拖往浴室。
　　莲华被拖拉中只是微笑。五分狡黠，五分戏耍。
　　“自己洗澡！”难得粗鲁一回的小帅哥把人推进浴室，旋即撇开眼。
　　“没水怎么洗？”
　　啧！女人真麻烦！
　　他几个大跨步，横过莲华打开水龙头。再把喷水的莲蓬头塞给她。
　　“自、己、洗、澡！”他咬牙切齿地唁。
　　莲华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看他的眼睛深得象不见底的幽潭。凝神相望的霎那便可以把人的灵魂抽出□□。
　　“你是谁？”她问。
　　莲华知道他叫王威，今年十八岁。一九八八年十月二十五日出生。父母常年奔波在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居住。从小到大，连个车祸都没见过。溺水的事更是头一遭。摸他的手便知道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哥儿。
　　如果没有和她相遇，这辈子大概就浑浑噩噩地过完了。读书、工作、娶妻、生子……直到老死……
　　真的很疑惑。
　　前一秒她还在翔江里追着戏鱼，下一秒就被奇怪的吸力拖到他的眼前。
　　当他闭着眼睛仰首学她哼歌时，喉结一上一下地滑过，勾起她心底一阵莫名的悸动。似乎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站在她面前用相似的神态轻声哼唱。记忆里模糊的白影子重叠在少年的身上，令她不能克制地想要伸手去触碰。
　　王威心底的悸动更甚。他从来就不喜欢与人近距离地接触。除了可以勉强容忍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几乎每一个人都被他刻意避开。可是当莲华拿冰冷的手指在他身上画出暖昧的线条上，他只想贴得再近一点、更近一点……
　　嗅着她身上传来清凉的鱼水腥气，他也是一头疑雾。
　　两人静静对视，无语中竟相互交换着自己的情绪。
　　当嘴唇被碰到的地方产生酥麻快感时，他才赫然醒悟到自己在做什么。
　　王威嫌恶地推开她。
　　莲蓬头落在两人的脚边，欢快的喷水。
　　莲华暗笑，看着王威快速逃离案发现场，顺手带关万恶的浴室之门。
　　“快洗澡！”少年在客厅里粗哑地吼。
　　莲华在浴室里哈哈大笔，同时她原本平和的眼睛里抹上一层残忍的血色。
　　哎，她何时变得如此冷酷？即使在爽朗大笑的同时也不失猎杀本能。
　　数秒钟里，一些踏血回村的记忆画面忽地闪现在她脑海中：昏黄色调、腥红铺垫、疯狂与详和掺杂，异样的快感颤栗在她的神经回路。
　　莲华瞪着合拢的房门，玩味哼笑——或者是说，从一开始她就是冷酷的女人？
　　好吧，小老鼠随时可以玩。先借他家的凉水好好地冲个澡吧。褪下的白色长裳瞬间化成脚边清水，慢慢流进出水口。莲华举高莲蓬头，欣喜着喷出的凉水没有鱼腥味。
　　好洁净的水。她暗赞。
　　……很久以前，为了得到更多的能力；必须要不断的修行。定例自然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相约某人去到深山瀑布之下静静冲凉。那人是谁？忘了。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影子勾起莲华心中的不快。
　　每逢杀意陡现时，她便在水中轻声哼唱。
　　“生我者往生，杀我者已死。见我者不可暗喜，死亡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