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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知谁家女儿这么倒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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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独女,温婉淑德,娴雅端庄,着,赐婚一等骠骑大将军,择日进宜北行大婚之礼。”
顾子蘅乖巧地立在前厅的角落,面无表情,做足了一个高门千金该有的样子,但脑中却反复回想着刚才宫里来的公公道出的圣意,一时之间竟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她与江沅仪亲之事虽不是人人皆知,但与顾府交好的大人诰命们也都知晓,圣上怎还会选中她嫁与骠骑大将军李泓,而且俗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是假,可是前厅正中央的公公们身上所穿的紫红袍子也着实是刺眼,顾府门口集聚的百姓也还未肯散去,定是要把这场热闹看个完全,吵吵嚷嚷的惹人心烦。
顾夫人从得知圣意以来,内里十分难过不解,眼角噙着些许泪水,却也还是有着作为一个侍郎夫人的体面:“正是晌午,贵人们就留下来用个便饭再回宫去也不迟。”
“大人和夫人不必麻烦,这圣旨既送到了,奴才等便要立刻起身回宫复命,可不敢坏了宫中规矩。”
公公们蛮有眼力见儿地回绝,顾夫人也就顺着台阶下了,没有强留。
待他们走后,顾夫人扭头望了一眼顾大人,顾大人也只是无奈地两手一摊,摇头叹气,拂袖转身,无奈道:“你赶紧差人去给江府写封信,道明情况。”之后深深叹了口气:“可惜了江沅这孩子与我们子蘅无缘。”
顾夫人闻言像是在深水里抓到了浮木一般问道:“对呀,子蘅本就在议亲,若此刻赶紧进宫向圣上禀明,说不准此事还有余地。”
“这圣旨已到,消息估计都已经传遍了京都,圣上怎还会收回成命,江沅现下怕是也……”
听到此,顾子蘅想到平日里遇着江沅时的温情脉脉,红着眼反驳:“不会的,我去与他说,他一定会去求圣上收回成命。”
说完,顾子蘅提起裙角就转身向外跑去,顾夫人忙拭泪,让丫鬟赶紧把她拦回来。
奈何顾子蘅此刻心绪激动,双手胡乱挥打,旁人竟也近不了身,顾夫人见此,也顾不得太多,把周围站着的嬷嬷女侍都叫了过去,把顾子蘅团团围住。
顾夫人过去耐心道:“现下圣旨才送到府上,也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睛盯着,你就这样鲁莽行事,难道也不顾及你父亲在朝堂上的安稳了吗?”
顾子蘅眼底微微发红,声音颤抖:“那就这样算了吗?女儿就这样嫁给那个李泓,嫁到极北的边塞去人不亲地不熟的过完一辈子吗?”
听了她的话,饶是最顾全大局的顾夫人也难掩心中悲愤:“哪里就到了这般田地,只要你还没嫁过去,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你听话,先回房去休息。”
顾子蘅眼含泪水,轻轻点头。
顾夫人给一边的鑫儿递了眼色,鑫儿忙上来搀扶着顾子蘅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亲昵地道:“这都过了晌午好久了,小姐饿了吧,今日小厨房又做了好些糕点呢,听周师傅说是从花满楼那儿得了食谱学的,肯定好吃。”
“花满楼?是东市的那家花满楼吗?”
见顾子蘅心情稍有起色,鑫儿便更为激动:“嗯,周师傅说他和花满楼里的师傅认识,就教了他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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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一到小院里,顾子蘅就冲到了连枝的房里。
连枝从集市回来就知道了圣旨的事情,但是没有传唤,她也不敢到前厅去,只能在房里干着急。这下见到顾子蘅一回来就到她房里翻箱倒柜的,着实摸不着头脑。问了鑫儿,后者也只摇头。
“小姐这是怎么了?”
顾子蘅取了一套柜子里衣服抱在怀里:“连枝,你把你的衣服借一套给我穿穿。”
“小姐怎么要穿奴婢的衣服。”
顾子蘅眼底一暗:“母亲不让我出去找江沅,我怕他知道圣旨的事情灰了心,我要去告诉他,我不会嫁给那个什么的李泓的,只要他跟圣上言明我俩定亲的事,圣上不会不成人之美的。”
鑫儿才明白过来,刚才顾子蘅这么轻易地听夫人的话回来,只是想换个方式偷偷溜出去罢了。连枝向来稳重,看顾子蘅要回来乔装打扮出去,也猜到定是刚才她想出去被夫人拦着了,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小姐还是回房里好好休息吧,大人和夫人定会想办法的,小姐这么莽撞,别被人看了笑话。”
顾子蘅知连枝的担忧,握了她的手道:“放心,不会连累你们的,如果母亲发现了,你们就装作一概不知的样子来,母亲不会惩罚你们的,我就到江府门前见江沅一面,只求他一句话,不会愈矩的,很快就回来,”之后,她鼻头一酸,眼里又慢慢溢出些泪水,“不然,你们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嫁去边塞吗?”
听到此处,连枝原想出口的劝阻生生地咽下了肚子。
从小她便待在顾子蘅身边照顾,因顾夫人想家里只有顾子蘅一个独女,不免孤单,便选了比顾子蘅大不了多少的她,她俩从小一同长大,顾子蘅没有主子的架子,她也把顾子蘅看似亲妹,哪有姐姐愿意妹妹远嫁受苦的。再加上,李泓在传言中又是狼豹般凶狠的人物,心里也生出了酸楚。
“既如此,小姐带上奴婢吧,小姐极少出去,有奴婢在还能照应些。”见顾子蘅点了头,她又仔细交代了鑫儿,“鑫儿在院子里守着,如果夫人发现了,赶紧叫人到江府找我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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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顾子蘅院子里的采买都是连枝负责的,顾子蘅又极爱放丫鬟们出去,所以后院看门的小厮没有多想便放了她们出去。
顾子蘅穿着连枝的衣服,头发也教鑫儿照着她们的样子挽了两个小发髻,跟在连枝身后缩头缩脑的,看门小厮只道是府上新来的丫头。
从府里出来后,顾子蘅拉着连枝从府侧的小巷绕到了府前的街道,顾府门外聚集的百姓还没有尽数散去,三三两两地聚作一堆。
见旁边有人出来,众人都停下嘴上的话头直直地朝着她们看去,但只见是两个丫鬟,又都失望的回头继续聊。
看到整个街道的人群,想起母亲刚才说的话,顾子蘅站在顾府门前开始踌躇不前,圣旨才将送到,现在名义上她便是李泓那未过门的妻子,如若她做出些失了礼数的举动出来,真的怕是要连累父母。
连枝见她站着一动不动,又见那些等闲杂人站在顾府门前窃窃私语,便以为她是因为赐婚李泓,遭了人指点,大受打击。
“小姐还去吗?”
顾子蘅还未回答,只见顾府的看门大爷拿了根棍子出来赶人:“走走走,赶紧走,聚在这儿把街道都堵了,别把街道司里的老爷们给招来了。”
京都繁华昌盛,进出买卖的商人络绎不绝,朝廷便单立了个街道四来管理街道秩序,平时但凡喝酒打架闹事的都免不了走一趟。所以人们一听便也陆续散了。
看到看门大爷出来,顾子蘅想她经常进出,他肯定认得,没有时间多想,只好拉着连枝往江府去。
就在连枝跟在顾子蘅身后往前走时,瞥见了一个骑着马的人与她们相反方向去,但想了许久也没有记起,顾子蘅又走得急,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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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江府,顾子蘅怕被人认出,便让连枝上前去询问看门小厮,问江沅是否在府上,只说是她遣了人来有要事相见。
小厮让人去问了,等了好久才有人来回话,顾子蘅安耐不住,便也上前去,等走近了,她发现前来回话的就是江沅极爱带在身边的小童,便心知江沅一定在:“能否见上你们公子一面?”
那小童见了她,一眼就认出了她是顾家小姐,神色竟开始慌慌张张,顾子蘅心里狐疑,却听得那小童磕磕巴巴地道:“我家公子还在...还在翰林院...审稿,并未...归府...”
顾子蘅听了,心里头凉了半截,江沅定是在的,虽不知是她亲来,但不愿出面见她府上的人,只能说明江沅得知圣上赐婚的事情,已经开始与她撇清关系。
江沅如此这般地不愿与她再有瓜葛,与他平日里的好大相径庭,顾子蘅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强行忍下眼里的泪,垂头丧气地道:“他真的不愿见吗,你再去问问,这次就说是我来了,知道是我,他一定会见的。”
可是那小童只是把原先的话重复了一遍,不肯再去。
顾子蘅终于明白过来,江沅知道她来了,知道她来求他去面圣,让圣上收回成命,所以才躲得这么决绝。
亏她从前还想着嫁过来之后,能和江沅日日厮守在一起,像父亲母亲那样白头偕老,看来是她想多了。这天下有谁能违抗圣明呢,她这般冒冒失失地赶来见他,说不定还遭了他嫌弃。
见那小童汗如雨下,顾子蘅知道肯定是谎言不攻自破的惭愧,她便也不再为难:“知道了,等你家公子回来,记得帮我问声安好。”
那小童像是得了大释一般,赶紧躬身道:“小奴定当把小姐问候送到。”
说完,顾子蘅转身就走不再停留,连枝跟在后面瞥见顾子蘅抬手轻轻擦了脸和擤鼻子的声音。
连枝心疼道:“小姐不必伤心,不经历这一回,还不知道江公子竟然是这样绝情人,嫁过来才是遭殃呢。”
顾子蘅一言不语,连枝知道她此时肯定难过得很,见往前走走不远的地方就是集市,一整条都是些胭脂水粉,便主动道:“难得出来一趟,奴婢就带着小姐逛逛吧。”
顾子蘅正想答应,从身后突然冒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
“也不知顾家小姐这身打扮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