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末笺

37、失魂落魄

　　“在哪儿？”
　　徐腾一手拿着包，一手扶着老婆，排队准备挂号，不耐烦道：“医院，陪老婆产检，有屁快放！”
　　“晚上出来喝一杯。”
　　“今天不行，晚上要去丈母娘家吃饭。”
　　“行吧。”
　　挂掉电话后打给严逸。
　　“池大画家，有何贵干？”
　　“晚上一起喝一杯。”
　　他爽快答应：“好啊，有美女吗？”
　　“有，要几个？”
　　严逸想了想说：“再怎么也得两三个吧。”
　　“你吃得消吗？”
　　“小看我。”
　　晚上见面，美女没看到，周围的糙汉子倒是不少。
　　一排摊位看不到头，因为天气太冷都搭了简易的棚子，棚里面摆着矮桌和塑料凳，人很多，一眼看过去基本都坐满了。
　　“我还没来就喝上了。”严逸扯了两张纸擦凳子，“叫我出来就吃这个？”
　　“不吃啊，不吃就赶快走。”池帆彬对他摆摆手。
　　严逸一屁股坐下来，开了瓶酒，问他：“怎么，看你这萎靡不振的样子，谁招惹你了？”
　　“没有。”
　　“没有你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他摇了摇头，问他：“楠哥……回来过吗？”
　　“没有，就过年回来了一次。”
　　“不知道他在哪儿吗？”
　　“不知道。”严逸看着他，“我说你是不是和我哥有仇啊？”
　　池帆彬嗤笑：“谁说的？”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们俩不对劲。”
　　“是吗。”他收起笑容，有那么明显吗，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话，那说明他们太不会隐藏自己了。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我哥那个人不可能和别人结仇，吵架他都嫌浪费口水，和你不是一路人，能有什么过节？”
　　池帆彬想了想说：“可能……他很讨厌我吧。”
　　“讨厌你？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虽然说你这个人确实招人讨厌，但是他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就算讨厌他也不会表现出来。”
　　池帆彬灌了口酒，摇头说：“你不懂。”
　　严逸吃着烤串，说：“是，我不懂，你们这些高智商的人的想法我怎么可能懂。”
　　酒喝到一半，池帆彬说：“严逸，你说楠哥会在哪里。”
　　“不知道，加拿大？”
　　他问：“为什么？”
　　“我记得他以前说过喜欢那里。”
　　池帆彬点头，加拿大，对啊，怎么忘了呢，那是他喜欢的地方，他说过有机会想在那边定居。
　　酒足饭饱后回到家，他直接进了画室，把门反锁，朱觅云在外面喊了两声他没答应。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画出一幅像样的画了，准确的说是从严书楠离开到现在，八个月的时间里没有关于他的一点消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过年回来过的也是前几天他从爷爷嘴里听说的。
　　就是这样的感受吗？那五年。
　　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原来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对他那么绝情，想起来心都一抽一抽地疼。
　　看着画布上那一团色彩越来越模糊，他泄气的放下笔，起身走到墙边的柜子前，柜子早就没锁了，里面上下一共五层，装满了他的画，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见过的画。
　　这些算得上是他的秘密，之一。
　　池帆彬原本不是个藏得住秘密的人，可这些年他心里装了很多事，那种压抑太久呼之欲出的感觉把他折磨得快要疯了。
　　他没有打开柜子，关了灯，搬了椅子坐在窗前，拿烟出来正要点，想想又收了回去。
　　脖子上戴的项链从衣服里拉出来，将两枚戒指攥在手心，从他拿到戒指到现在，七年了，在国外那几年几乎都要握着它们才能安然入睡。
　　走到这一步，他还是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怎么样才可以让两个人都不那么受伤，让严书楠开始他新的人生。
　　严书楠啊，太死心眼了，干嘛非要喜欢他这么个人。
　　他弓着身子把脸埋进掌心，眼泪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板上。
　　“帆彬，怎么了？”朱觅云把手搭在他肩上。
　　朱觅云本来已经回房间睡了，到她不放心，起来看画室门还锁着，敲了门没反应，她找了备用钥匙开门，打开门听见微弱的抽泣声。
　　他又在哭。
　　过不了多久就正式满二十九岁，早应该是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可这段时间朱觅云眼看着他魂不守舍，日渐消瘦，就像个孤独无助的孩子，沉默，脆弱。
　　池帆彬搂住朱觅云，朱觅云心疼的摸他的头发，对他说：“儿子，妈知道你心里有事，从你当初执意要出国我就知道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们不想自私的绑住你，我以为时间可以解决问题，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跨过那道坎，这几年妈知道你心里一定很苦，帆彬，我是你的母亲，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让妈给你出出主意，哪怕是分担一点也好，你这个样子让我，爸爸，爷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池帆彬松开了手。
　　“我去开灯。”
　　“别开。”只有在黑暗里他才能肆无忌惮的用眼泪宣泄心中的苦楚。
　　“好，不开。”
　　朱觅云靠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光搬了张凳子坐在池帆彬面前，黑暗里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
　　“妈……”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从何说起。
　　朱觅云问：“是因为安安吗？”
　　“不是。”
　　“那你和安安？”
　　“妈，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安安。”
　　朱觅云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问他：“安安知道吗？不喜欢你当年为什么会答应和她订婚，还一起出国？”
　　“她知道，她也不喜欢我。”
　　“那你们……”
　　“她有喜欢的人，但她父母反对他们在一起，我们订婚只是个权宜之计，让他父母安心放她出国。”
　　“那你呢？你在那之前也有喜欢的人了？”
　　池帆彬低下头说：“对，我们也没办法在一起，我想彻底了断后出国，所以答应和安安订婚。”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从来没有和家里人说过这件事，如果你们是真的两情相悦，家里人不会反对。”
　　“真的吗？”其实这个问题他从来都没有怀疑，只是关键不在这里。
　　朱觅云握住他的手说：“当然了，只要是你真心喜欢，我们都支持，和妈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好的人，特别好，什么都好，找不出来缺点的那种人。”
　　朱觅云轻笑：“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吗？
　　“有。”
　　“是谁”
　　“您认识的。”
　　朱觅云想了想，以前交往的女朋友他从来没带回来过，小时候他还会和女孩子玩，长大了也没看见他和哪个女孩子走得近。
　　她问：“是哪个女孩？”
　　池帆彬抬头看着面前隐约的轮廓，反握住朱觅云的手，握得特别紧，他说：“妈，我喜欢的人是严书楠，对不起，我不喜欢女孩子。”
　　朱觅云整个人都怔住了，喜欢严书楠，不喜欢女孩子，但他以前交往那些都是女朋友啊，从来没听他提过他喜欢的是男孩子。
　　“妈？”
　　朱觅云还处于震惊中，问：“你……你说你……喜欢书楠，那他对你？”
　　说到这里池帆彬泄了气，他说：“他以前喜欢我，现在应该特别恨我吧。”
　　“恨你？”
　　他肯定道：“嗯，恨我，恨我拒绝他，耍他，一次次伤害他，和别人在一起，五年销声匿迹，回来后又要结婚，他是因为不想再看到我，所以才离开的。”
　　“帆彬……”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说：“妈，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