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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外放 ...

  •   这一夜,贾琏夫妻翻来覆去的,愁得都没能睡着。次日一早起来,凤姐儿勉强打着精神,在贾母跟前服侍了一回,待得人荣庆堂里出来,便立刻吩咐了人套车,匆匆忙忙地回了娘家。
      一看见了她,王陈氏夫人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凤姐儿最是爱美,平日里莫说出门,没有一日不是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不管何时见了,都是绫罗裹身,粉光脂艳,就连头面上镶嵌的珠子宝石,略微差一些都不肯上头。
      今儿这一看见,虽然依旧浓妆艳饰,可眼底青黑,连厚厚的脂粉都遮不住了。仔细看,眼里头还有着不少的血丝,神色上焦虑得很。
      “可是与姑爷口角了?”王陈氏也不等凤姐儿问安行礼了,连忙拉着闺女坐下,“还是因着哪个丫头子淘气?”
      叫王陈氏说,姑爷贾琏,生得一副好皮囊,论起家世不差,人也机灵。可就是不上进,只捐了个虚虚的官儿在身上,也无甚前程。再一个呢,便是有些个好色了。
      有他们王家这样的娘家,凤丫头又是那样的厉害,姑爷还不肯消停,时不时就因丫头粉头的叫凤丫头与他恼怒。
      “母亲莫急,不是因琏二。”凤姐儿忙安抚了王陈氏一句。
      听见不是贾琏的缘故,王陈氏先放了一半的心。叫丫鬟给凤姐儿上了茶,待凤姐儿喝了一口下去,才问,“那今儿回来,是为了什么?”
      凤姐儿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丫鬟们。
      王陈氏会意,令人都下去了。
      “母亲,您可听说了,陛下命归还户部欠银一事?”
      王陈氏笑了,“你父亲不在家里,倒是还没听说。你是因这个回来的?”
      拍了拍凤姐儿的手,宽慰道,“你祖父的时候,咱们家里也有些欠银,这些年没人提起,也就一直欠着了。只是,如何这会儿叫陛下过问了?”
      “嗐,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凤姐儿急急问道,“咱们家里欠的可多?父亲不在家里,这,这要怎么办?”
      见她如此焦急,王陈氏纳罕,“既是陛下说了,那自然是尽快还啊。你父亲若在京城里,定然也是这话的。”
      王子腾得太上皇看重,也得隆熙帝重用,那必然是跟着皇帝的意思走的。
      “怎么,你们府里老太太,有别的意思?”王陈氏略一想,便多少猜到了些,问凤姐儿,“是不还,还是怎么的?”
      凤姐儿揉了揉手里的帕子,愁得眉毛都皱成了一团,“昨儿请了史家两位侯爷,还有我们东府的珍大哥。老太太的意思,是先不还。”
      “这……”王陈氏沉吟着,“按说,咱们四家向来同进同退。只是近年来你们府里行事,愈发比不得你太公公在世的时候了。”
      若是老国公尚在,陛下开口追讨欠银,那必然是不过三天,便去户部销了账的。
      咬了咬嘴唇,凤姐儿在王陈氏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什么!竟有这么多!”
      王陈氏失声喊了出来。
      她实在是太过震惊了。
      “几十万两?这,这都是什么时候借的啊?”
      凤姐儿愁眉苦脸道,“这还是我们一家儿,东府也有这么多呢。”
      捏了捏眉心,又一口气灌下了大半杯茶水,才低声道,“这是昨儿个,大老爷告诉琏二的。若真有这么多,也难怪老太太不肯还银子。”
      是根本就没有。
      说起这个来,凤姐儿便忍不住与自己的母亲抱怨起来,“我们家里,外人看着还光鲜。内里呢,公库里的银子到底有多少,我虽不知。可单就支应每个月主子奴才的月例银子,也能知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呢。”
      “断不至于此!”王陈氏一指头杵在了凤姐儿脑袋上,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你们府里,公产祭天一样不少,江南关外也还有庄子田地,这些年除了爷们儿姑奶奶的嫁娶,也没有别的大事了。哪里会用到许多的银子?你听你姑妈弄鬼呢。”
      王家那个大姑奶奶,王陈氏最是知道了,平生没有她算计不到的。这不是么,把个二姑奶奶哄得团团转,回京后是既不住自己家里,也不住在娘家,偏生住到了个姐姐家去。王陈氏想着,这大姑奶奶,不定许了多少的虚好儿给二姑奶奶呢。
      越想,王陈氏便越是觉得王夫人可恼。便问凤姐儿,“你们老爷怎么说?”
      凤姐儿脸上有些颓丧,“还能怎么说?老太太一发火,大老爷可不就蔫了么。”
      王陈氏冷笑,“你们老太太一颗心都偏到了二房去。这话,换了别人再不会与你说。我是你娘,我不说谁又心疼你来着?你得知道,荣府这一份家业,往后是你们大房的。不管这银子是谁借的,都得从你们公库里走账还。不还?当金銮殿上坐着的是菩萨不成?”
      慈悲为怀,银子就不要了?
      王陈氏也不是没有见识的后宅女人,她出身齐国公府,也同样是泰祖开-国时候封下的八公之一。
      看着垂头丧气的凤姐儿,王陈氏有些个无奈,只得教导道:“我先就说过,你得多当心你姑妈,那最是个面慈心苦的。你们老太太本就偏心,恨不能把整个儿荣府都给了宝玉。我原也存了口气,有意叫你与她们争上一争。只是如今……二房出了个娘娘,只怕再也争不得了。”
      “母亲!”凤姐儿惊讶抬眼,“您……”
      拍了拍凤姐儿的手,王陈氏安抚道,“上回你父亲送信回来,也是这个意思。他还说,若你和姑爷愿意,便托人将姑爷放了外任,踏踏实实地做上几年。不说做得多好,只要中规中矩,有你父亲在,总有你们一份前程。”
      放在一天前,王陈氏都不会与凤姐儿说这些。
      她总觉得,作为长房长孙,荣国府就该是贾琏的。
      只是方才凤姐儿那“几十万两的欠银呢”,也着实是吓到了她——别说荣国府能不能拿出几十万两来还账,就是拿得出来,又还能剩下什么?
      倒不如如丈夫所说,横竖是个烂摊子,谁爱要谁要去吧。贾琏身上捐着个正五品的同知,论品级,比贾政还高了一级。放到外任去,好歹是一府的副手。叫贾琏带着凤姐儿出去,强如在荣府里干些杂活儿了。
      耐心与凤姐儿分说了一回,见凤姐儿低头不语,王陈氏便叹道,“我知道你是个心气儿高的。只是如今你看着,可争得过你姑妈吗?”
      凤姐儿眼圈一红。这她如何不知呢?
      可是叫她这么放弃,她也舍不得。
      “所以我和你父亲的意思,倒不如你们先去外头待上几年。有要争的,你公公是做什么吃的?自有他在。便是争不到,有你父亲在,也不会叫你们以后无靠。再者……”
      压低了声音,王陈氏问凤姐儿,“当今可不是太上皇,对老臣没那么多的宽容。你们老太太敢拖着银子不还,圣人翻脸,祖上多高的功能救?我先也不服,方才你这一说,我粗粗一想,果然还是你父亲眼光长远。你们出去了,摆明了姿态,日后真有什么,也好撕落开。”
      “您,您这忽巴拉的一说,我心里头更乱了。”凤姐儿本是来商量的,结果这会儿更没了头绪。“我,我得回去与琏二商量商量。”
      真要放外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凤姐儿火烧尾巴地来了,又心事重重地走了。
      却说隆熙帝既是在朝堂上开了口,有聪明的,如保龄侯忠靖侯,再如远在外边巡边的王子腾,也写了信回来,嘱咐王陈氏将现银凑齐,着人送去户部销账。但更多的,是如贾母这般,自恃太上皇尚在,或是仍有余恩的,再或者已经败落了,拿不出那许多银子的,便或是求见太上皇哭诉,或是命家中女眷递名帖进宫与林皇后哭求,甚至有往林府,与林海求通融的,各种乱象,不能尽言。
      就连因被太上皇后几巴掌打到床上去,病歪歪不能起床的珍贵太妃,也都强撑着病体,跪在了太上皇跟前去,为娘家求情。
      到底是多年的爱宠,太上皇并不绝情,好生安慰了珍贵太妃,便叫了隆熙帝到清晏殿来,与他说了一番话。无非,也就是当年的老臣们如何流血流汗甚至留下命去拼杀,才有了今日的话。
      隆熙帝早有准备,将户部整理出来的账册恭敬递给太上皇看,“若不是实在过不去,儿臣也不愿做这恶人。”
      户部的库银,满打满算不过三百万两。外头飞着的欠银,倒有一千多万。
      就是普通百姓,也没有这般过日子的道理。
      太上皇只略略看了一眼,惊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隆熙帝没说话。
      太上皇很是尴尬。这些银子,都是他借出去的,如今儿子唱黑脸来讨,他还要有话说,似乎……也确实不那么地道。
      “既是艰难,想来他们也是一样。谁家里有钱,还要借银子呢?朕知道你的难处,只是也不好太过苛责了这些臣子们。不若,给他们个时限,叫他们慢慢地销了就是。不然你岂不是也要落得个寡恩名声么。”
      亲爹发话了,隆熙帝便只好应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外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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