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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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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片荒芜的山崖上,她俯视着下方混乱的战场。
没救了,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她踉跄几步,几近绝望地跪在地上,任凭狂风携带着冰凉的雨水迎面而来,被濡湿的头发乱七八糟地垂下,盖在她的眼前,忍术引起的爆炸声自后方响起,然后是一片落石滚落的声响。
她的腿已经没力气了,手怎么样都举不起来,身后是朝她落下的石块,重量可以轻轻松松碾死一个成年人,她很想跑开,像前几次那样,但是她已经到极限了,身体就像是风中一根稻杆,轻轻松松便被压垮在了地上。
我想活下来。
视野归于黑暗之前,她在心里无声地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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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曜,是吗?”
再次醒来时,她最先听到的,是笔尖擦过纸张的沙沙声响,充斥了房间的明亮光芒照得她一阵目眩,心电图稳定的曲线在眼前模糊得只能辨别颜色,曜动了动手臂,双眼聚焦,在懵了整整五秒后,终于发现了围着她的一圈人影。
谁——!
她打了个激灵跳了起来,其他人显然没意识到她的反应如此剧烈,立马便下意识地跟着后退了几步,散出一个松散的半圆,曜自床上摔下去,链接着四肢与胸口的管线被扯断了一片,鲜血冒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充满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里——那本该痛得人龇牙咧嘴的,但曜此时丝毫没有顾忌疼痛,只是在他人好心伸手扶她时迅速跳开,跌跌撞撞地远离那群看着她的人,背贴在冰冷的墙壁上,手脚都在发着抖。
我在哪里?
曜睁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恐惧而缩成一点,她拽着窗帘,希望能够从这个动作中获得一点微薄的安全感。那群人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这样的沉默给了曜足够的空间,她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恢复理智后,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开始环顾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白色的房间,就连自己原本躺着的床也是一尘不染的白色,床边是一排仪器,她看不懂上面的图案代表着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仪器的旁边就是那些人——除了几个和房间同色的白大褂外,另外几个则穿着统一的绿马甲与蓝色的里衣,最后一个比较特别,头上戴着红白相间的帽子。
即便是一直被困在族群聚集地的曜也认得那上面的字样——火。
她在木叶。
这么想着,曜稍微放松了一些,就在几天前,她成功逃出了山月族聚集地,她的母族,那个在她映像里留下了刻骨恐惧的地方,摆脱了追兵后,她沿着几年前来时的记忆一路往南,想要回到先前所在的地方,却因为恐慌,不慎闯进了一片战场——尸体,刀剑,向前蔓延的染满鲜血的河流,硝烟与雨幕之中,她慌不择路地在各种忍术造成的破坏中逃窜,最后精疲力尽地倒在了一处山崖上,然后......
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像是谁救了他,因为当时意识不清,她只记得对方那不甚宽阔的肩膀。
像是她生命里吹来了一阵风。
“那个......”一个有着金色头发的男人走了过来,半蹲下身,隔着半个房间的距离小心翼翼地向她伸出手,“别害怕,我的名字叫波风水门,是带土带你回来的,我是他的指导上忍。”
足够温柔的语调,这让曜的警惕再度放松了一些,但是病房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只要谁随便动一下,便会引起曜的注意,她依旧绷着身子,双手颤抖着护在身前,金色的眼睛满是戒备。
沉默之中,她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回应,看着水门伸出的手,曜紧张地缩了缩身子。
就像是一只误入人群的野猫一样,但并不是人人都具有照顾她情绪的耐心。
这个时间实在太久了,有人等不及她得出回应,直接便越过水门冲她大步走来。
“差不多行了吧!”
“啪!”
曜本能地跳上更高的窗台,抓起巴掌大的花瓶便冲着对方砸去,可怜的瓷器落地便开了花,里头的泥土撒了一地,但对方毕竟是忍者,这样的攻击并不能阻拦其前进的脚步,就在他伸手打算抓住曜,并将她从窗台上揪下来时,火影袍的老人突然低声喝了一句,“等等!”
随着这声命令,那名忍者立马停住了手——他甚至退后了几步,细微的风穿堂而过,一时间,病房里的人除了水门,其他人都摆出了备战的姿态。
曜的双眼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一颗黑色的勾玉在其间缓缓转动,不止如此,她的手脚处渐渐泛起了月白色的光晕,像是沐浴在夜晚的月光下,随后她将手往后一靠,还未接触到,玻璃却已破开一个洞。
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手上那团光晕正在聚拢,变化,而随着这细微的变化,蜘蛛网状的裂纹迅速扩散开来,十几秒后,曜回头轻轻一推,整片玻璃便分为几块,落在窗台上噼里啪啦地碎开。
“是写轮眼和另外一种血继限界吗?”
“不清楚,她只是将查克拉汇聚在了手脚上,可能是血继限界。”
“都后退一点吧,叫宇智波的族长来看看。”
简单的讨论后,老人低声说道,在他身边的一个忍者应声化作一缕白烟,曜弓着背,抿着嘴一声不响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她是三岁时被母亲带离木叶的,因此对这记忆里称为家的地方,她的脑海里只有极其模糊的几个片段,而也就是这几个片段,成为了她这几年唯一可以称得上温暖与安全的回忆。
这也是她一路跌跌撞撞跑来这里的原因,任何生物都需要安全感,在意识到自己极度弱小的情况下,它们会本能地寻找一个能够庇护自己的地方,但也是伴随着这种心理,凡是越缺少安全感的人,对自身所处环境以及对他人所表露出的友善便会愈发地怀疑。
曜便是这样,她看着眼前的几个人,视线自左边的白大褂上,缓缓落到另外一边的绿马甲上。
神经绷得极紧,她很快便露出了一丝倦意,但依旧勒令自己强撑着,没有经过过多的思考,一切出于本能。
大约在几分钟后,刚刚离开的忍者回来了,身边还多出了另外一个穿着绿马甲的男人,男人没有多话,进房间的一刻,他便注意到了曜的眼睛。
“火影大人,”他冲火影袍的老人点了点头,眼里迅速浮起了和曜相同的红色,曜愣了下,而在她发愣的这段时间,宇智波富岳已经将她身上的查克拉脉络检查了一遍,回头向三代目报告道:“是先前报了失踪的那个孩子没错。”
三代目点了点头,继续听他说道:“父亲是宇智波英树,我记得上年就战死了。”
听见了记忆里的名字,曜猛地看向他,过了一会儿,脸上才透出了星星点点的迷茫与不知所措来。
“不要在孩子面前说得这么直接,”三代目叹了口气,但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看向富岳,“怎么样,她身上的那种能力,能确定是什么吗?”
“估计是她母亲山月盈那边的,具体情况目前还未知,”富岳顿了顿,“山月盈是在四年前离开的,离开之前也没有展露出什么特别的能力,族里的人也一直以为她是个普通人。”
没线索吗?三代目在心里想着。
“话说回来,我记得还有个孩子,叫做雪,没记错的话是曜的孪生妹妹。”
雪......听见这名字,曜突然攥紧了手,脸色惨白。
注意到了她的反应,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得出了一个答案——要从眼前的孩子问起。
但显然曜不会乖乖就范,在忍者世界里,不论是什么情况,只要出现需要探明情报的场合,那便会需要暗部。
只是眼下他们并不打算使用强迫的手段,曜目前7岁,身心还处于一个发育的阶段,如果强制对她使用暗部拷问的手段,很容易便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更何况她此时的精神也并不稳定。
该如何安抚一个受惊过度的孩子?这个问题显然在座的几位都没有类似情况的经验,唯一有希望的波风水门已经被否决,在忍术造诣上被称为教授的三代目叹了口气,看向水门问了一句,“水门啊,带土在哪知道吗?”
波风水门摇头,“任务完成后就解散了,估计和琳在一起吧。”
如果是将曜带回来的带土,或许可以让这个孩子安心些,三代目这般打算着,挥了挥手,正打算开口命令身边的忍者前去寻找时,富岳突然上前一步。
“三代目大人,我有个提议,”富岳收起那双写轮眼,目光落在曜身上,“不如就让宇智波同族的孩子来吧,正好我路上遇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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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抓着窗沿,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极其虚弱,因为过度紧张而开启写轮眼根本没撑上多久,而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愈发的紧张害怕,瞪着几个人的眼睛都没怎么移动过,像是被逼到角落里炸了一身毛的猫。
短暂的商议后,宇智波富岳推开房门,没过多久,便带回来一个和曜差不多大的男生。
“火影大人,水门老师。”他挨个行礼,直到曜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后,他才看过来,微卷的黑发下眼睛缓缓笑开。
显然他很清楚自己此次的使命。
“曜,这个是止水,和你同样是宇智波一族的人,”宇智波的族长十分信任地拍了拍男生的肩,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但安慰性质满满的笑容,“不要害怕。”
可惜曜并不吃他这套,被点了名后,她眼里警惕的意味愈发浓重。
没办法了,几个大人们纷纷后退几步,让开一个空间。
比起窗台上缩着的曜,宇智波止水最先看到的,其实是被扯了一地的各种医疗用导管,这些都曾在父亲身上出现过,心细如发的止水当即便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缩在窗台上的孩子所受的伤。
为什么会受这样的伤呢?目前止水还是忍校的孩子,并没有受过什么重伤,也没有体验过拔去这些导管所带来的疼痛,但他比起普通的孩子,显然更会思考。
结合富岳告诉他的消息,思考这其中的缘由,思考对方身上所遭遇过的事。
一步一步地靠近对方,直到那双金色的眼瞳显露出了忍无可忍的敌意,止水才停下脚步,捡起一根离得最近的导管。
银色的针头上泛着些许血色。他眨了眨眼,看着对方。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直到曜都开始疑惑面前的人要干什么时,他才缓缓朝她伸出手。
“别害怕,”他说,话音很轻,语调温柔,毫无敌意,明明是和富岳一样的意思,却达成了相反的效果,见曜似乎没有抗拒的意思,他继续轻声道:“我的名字是宇智波止水。”
“你是要回家吗?”
宇智波……止水。曜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此时正值正午,木叶村晴空万里,阳光大好,落在她被晒得发烫的双肩上,那份轻柔的温暖抚摸着曜的神经,她微微松开了抓在窗沿的手,手指不安地摩擦着大理石瓷砖光滑的表面——止水看似随意的一句问话,反而唤起了她心里因为害怕而压下的部分情绪,她确实想回家,这是她从山月族逃出来的唯一目标,她想回到那个温暖,且称之为“家”的地方。
她真的想回去。
渴望在心中萌芽,肆无忌惮地生长,此时曜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止水伸出的那只手上,随着对方渐渐靠近的步伐,她顿了顿,出于自卫,便下意识地往身后退了一步。
“小心——”
一脚踩空,止水冲上前便抓住了她的手臂,曜不安地瞪大眼,慌乱之中只能死死抓住眼下唯一能抓住的东西,直到被对方拉下窗台恢复平衡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里的是对方的手臂。
和他人直接接触的惊恐令她猛地跳开,散开的发丝落在苍白的脸上,分外狼狈。
但是——
还没跑开几步,她又回头看了看止水,对方站在原地,似乎并不打算抓住她或是怎么样。
这令曜犹豫了下,她先是抬头看向门口的大人们——距离很远,不用担心,再重新仔细地观察眼前的止水。
这真的只是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子,除了比她高了一些外,体型并没有特别大的差距,也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动作,黑色眼瞳里的善意毫无保留。
覆盖在了她身上。
“......止水?”
于是曜小心翼翼地叫了声眼前人的名字,这是她在这第一次开口。
“嗯?”
“止水?”她又叫了声。
“嗯。”
“止水。”
“嗯。”
“别害怕。”止水笑着冲她招了下手,示意她过来。
曜将信将疑地走过去,止水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这令她放心了不少,如宇智波富岳心里所想的那般,她对于年纪差不多的孩子,警惕心确实会小得多。
分外小心地伸出手,又敏感地收回,曜死死盯着止水,仿佛他只要一有变卦的影子就会立刻跑开,就这样来回试探了几次,最后确定对方勉勉强强可以相信后,她才真正地抓住了止水朝她伸出的那只手。
也是抓住了此后漫漫长夜里一点模糊不定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