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待》何文希

14、十三

　　那女人又拒绝他！

　　霍谋每次想起那天的对话，怒焰就自心头燃起。

　　两年前不嫁他，两年后还是拒绝他……她为什么总是拒绝他？！扯什么不一样的鬼话……以为他这个肉体凡胎，就拿她没办法？

　　顶了张生人勿近的怒颜在府中走动，下人们远远瞧见了，不是低头走避，就是越发小心做事。他毫不在乎，早已习惯别人惧怕的目光，但当一道轻灵忧郁的目光落在身上的时候，无人察觉他势不可挡的脚步有一刹那的凝滞。

　　是那女人在偷看他，他知道。她不是怕他，她只是担心妹妹，担心他这个大恶人对她亲爱的妹妹下毒手。

　　他变态地觉得痛快。

　　就是要她看他！一直看他！永远看着他！

　　缓缓抚过描金的匣面，凌厉迫人的黑眸中，阴霾与炽热交织。

　　终究，他还是要步上父亲的路子么？

　　不择手段地谋取，即使毁了也在所不惜？

　　叩叩——

　　敲门声响起，霍谋回过神，将匣子放回暗格，才沉声道：“进来。”

　　“大哥。”

　　看到推门而入的来人，他挑起眉，“我以为过午你才会出余容轩。”

　　霍图眨了眨泛着血丝的眼睛，苦笑：“昨晚闹腾了一夜，这次再不把事情解决，我也睡不着。”

　　“哦？你有什么法子？”

　　“我想陪皎皎回老家一趟。”

　　“不准！”

　　突如其来的厉声大喝吓了霍图一跳，他讷讷道：“大哥，成亲后我还没陪皎皎回娘家过，这次她姨婆病重……”

　　“又是那个女人想出来的？”霍谋冷声打断。

　　“那个女人？”霍图愣了下，“大哥是说……姐姐？”

　　“还会有谁？”哼，姨婆病重……那女人就只会这一招，没半点新意。想起那女人两年前用同样的借口逃走，一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霍地起身，走到窗前，深深吸气以平复胸中的怒火。

　　只要与她有关的事，似乎总是会脱离他的掌控，他愤怒地想着。那女人碰到问题永远只会一走了之吗？做梦！这次他绝不放手！

　　霍图望着背对自己的高大身影，试探问道：“大哥对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静默伫立片刻，霍谋半回过身，冷冷开口：“主意是她想的吧，釜底抽薪。”

　　霍图沉默一下，而后重重叹了口气，脸上的疲惫再也掩藏不住，“大哥，我真的没法子了。你也知道，我娘心思太重，昨夜竟然想灌醉我，把我跟梁家小姐送作堆，然后逼我负责到底。这叫我怎么防？这次幸好被皎皎撞破，没有铸成大错，可下次呢？”

　　“我会和姨娘谈谈。”霍谋皱眉道。

　　霍图苦笑着摇头，“怕是没用，我娘不会死心的，可她毕竟是我娘，我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姐姐说，我和皎皎回老家正好可以避开我娘一阵子，而且她们老家有好大夫，或许……或许能怀个孩子回来。我觉得这法子挺好，一举两得，大哥看呢？”

　　何止一举两得，这釜底抽薪之计根本是一举三得——三来还能远离他的威胁，确实是好计策啊……他心中冷笑，面上却和颜悦色起来，“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不过此去蜀中路途遥远，不如大哥护送你们回去，上回商队走过一趟，路也熟，还能顺道再做几笔买卖。”

　　霍图一怔，赶紧推拒：“不用了大哥，府里少不了你坐镇，再说州试将近，小弟得有人盯着，整个霍府也只有大哥压得住他。”

　　霍谋瞥他一眼，“你手无缚鸡之力，途中若遇上什么事，保护得了她们两个女人家吗？”

　　尴尬之色浮上面颊，霍图硬着头皮强辩道：“路上走的都是官道，哪会有什么事。我们三人轻车简从，走得也快，要是大哥带着商队一起，恐怕要走上几个月。”

　　“急什么，再说弟妹若真急着回去，不带商队也无妨，大哥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大哥，府里怎么能没个做主的人，三弟卧病在床，小弟还小……”

　　霍图还想再劝，却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揪起衣领，霍谋闪着火花的锐眸逼近他，一字一句冷硬道：“我跟你们一起走，或者谁也别走，你自己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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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一个？

　　这要他怎么选？哪一个都选不得啊。

　　霍图烦恼得头发都要白了。那晚皎皎识破娘的诡计后，凤颜震怒，跟娘吵翻了天，还迁怒他这个受害者，后来姐姐做和事佬，提出他陪她回老家的主意，才转怒为喜，可如今回家的计划似乎又要化作泡影，皎皎已经几天不给他好脸色看了。

　　他绕着心爱的芍药田团团转，总觉得问题还是出在姐姐身上，直接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想到了一个人。

　　“二哥要我帮的忙就是这个？”床榻上的俊美男子放下手中的书册，缓缓抬眼。

　　“我实在想不出法子了。”霍图有些垂头丧气。

　　“章夫人与你们一起回蜀中？”

　　霍图点点头。

　　霍营叹口气，“想来，当初为我治病的话只是随口之言，自那以后，章夫人来的也少了，蜀中路途遥远，这次回去章夫人怕是不会再来了吧？”

　　“呃……”霍图尴尬地动了动身子。

　　“二哥不必介意，章夫人毕竟不是大夫，那天或许只是安慰于我，我久病在床，足不出户，连人情世故都忘了。”

　　望着苍白瘦弱的青年躺在床榻上，微笑地说着自嘲的话，幼年的记忆蓦然涌上心头，霍图仿佛又看到那个孤零零躺在床上，被厚厚的棉被掩埋，只露出一张苍白小脸的孩子。

　　下人们偷偷在说，是爹恶事做太多，所以报应到一个儿子身上了。什么叫报应？小时候的他不懂，按捺不住好奇偷偷溜进娘亲禁止他入内的延寿阁，看到的却是一间满是药味的居室，一张堆满棉被的大床，和棉被中间，一个出奇苍白瘦弱，又出奇漂亮的孩子。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他的三弟，母亲难产去世，一出生便一身的病，被大夫断言活不过二十二。

　　过了几年，他跟着大哥进书房读书习字，三弟只能躺在床上翻翻书册，却学得比他和大哥还好，连夫子都啧啧称奇。自那以后，爹像是突然重视起这个病弱的儿子，开始四处延请名医为他治病。娘亲私下里还骂他没出息，连个没娘的病秧子都比不上。

　　他从来不曾妒忌这个聪明的弟弟，反而替他感到惋惜。若不是身子太弱，以三弟的才智，一定大有作为，如今却只能困在一方卧榻之间，数着日子活下去……

　　一股冲动涌上，他忽然一把抓住霍营的手说：“我们兄弟几个一定能一起活到老！你二嫂的老家是个很神奇的地方，二哥去找找，说不定有药可以治好你的病。”

　　“神奇的地方？”

　　“对。”

　　“呵呵，咳咳咳……那我岂不是更应该帮二哥，让二哥早去早回？”霍营边咳边打趣道。

　　“我不是……”霍图想否认，讷讷地不知怎么说。

　　“说笑而已，事关二哥，我自然不会推辞。”霍营正了正神色，“这事说难也不难，不过大哥一向专断，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你得做得不露痕迹……”